石林之下，洞窟深处，李耀在黑暗中痛苦地呻吟着。
一条惟妙惟肖的骨尾，在尾椎的控制下，在身后微微摇晃，在岩石上擦出了一条条浅浅的痕迹。
“嗡嗡嗡嗡”，几十只蜜蜂大小的傀儡战兽在洞窟深处逡巡，纵横交错的玄光扫过了岩石之间的每一条缝隙，也扫到了李耀和他的骨尾之上。
“不要攻击”
李耀主动出声，咬牙道，“我是飞虎战团少将战团长韩屠虎我从血妖界带回来了重要情报我要见铁帅我要见铁帅”
傀儡战兽在半空中悬停了很久，将李耀的外形清晰扫描下来，包括破破烂烂的战斗服下面露出来的黑色甲壳，尖锐如枪的骨尾，还有微微龇出嘴唇的獠牙。
很快，傀儡战兽四散开去，黑暗中传来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不许动，韩少将在一年半前已经牺牲了，你分明是一名妖族，怎么可能是韩少将”
“你究竟是谁，潜入天元界想要干什么”
一具淡灰色的晶铠，从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来，面甲两侧，有两支高高翘起的犄角，配合着精致的龙鳞，构成了狰狞的龙首形态。
李耀捂住下腹部，鲜血在指缝间“滴滴答答”，他粗重地喘息着，骨尾无力地耷拉在一边，满脸痛苦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真的是韩屠虎，有重要情报要向铁帅报告，这些情报，关系到战争的结局”
“你们是龙骧战团的吧，我和你们的战团长端木明是旧识，带我去见端木明，自然能说清楚一切”
对面的铠师依旧全神戒备，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耀的脑袋，龙首形态的头盔逐渐变成了半透明，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孔。
“我就是端木明，你说自己是韩屠虎有什么证据”
“端木兄”
李耀欣喜若狂，却是牵动了看似触目惊心的伤口，周身一颤，在端木明凌厉的目光注视下，从怀中摸出一支治疗药剂，将大团幽蓝色的凝胶都喷涂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直到伤口完全遮掩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我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但还是请端木兄慢慢听我解释，我们的对话，或许会改变联邦的未来”
李耀苦笑道，“我并没有死在一年多前的幽暗绝域，而是被血妖界四巨头之一的幽泉老祖抓回了血妖界深处，进行了无数次惨无人道的实验，被改造成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
“原本，我服用了一种临时的细胞抑制剂，可以暂时化作人形，不过刚才的炮火侵袭之下，我受伤不轻，再也无法维持那种形态，只能暴露出丑陋的真面目”
“我知道，这一切听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请端木兄一定要相信我，我不可能编造出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话”
“我真的有极重要的情报，要当面向铁帅汇报，请端木兄立刻安排我去见铁帅”
端木明的秘密通讯频道中，传来了参谋的声音：“外表对比完成，的确是韩屠虎的妖化形态。”
端木明眼底精芒一闪，沉吟片刻，语气森然：“铁帅岂是想见就见你这番话的漏洞实在太多如果你真是韩屠虎，为什么一见到联邦军，转身就逃你又是怎么从血妖界平安传送回天元界的是孤身一人回来，还是有更多的妖族和你一起回来极重要的情报又是什么”
李耀用力咳嗽了几声，喘息道：“我原本并没有打算逃跑，而是想正大光明和你们接触，不过我却发现了秃鹫李耀的陵园，听到了他的死讯。”
“这，这怎么可能”
“秃鹫李耀分明没有死，他主动将自己传送到了血妖界，还将我从幽泉老祖手里救了出来，之后我们又并肩作战，直到现在”
“这一次，他原本也准备和我一起传送回天元界，却因为一些重要的事务耽搁了，才由我先将一些重要情报带回来，和联邦取得初步沟通。”
“可是，我一落地，就看到了他的墓碑”
“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我一时头晕目眩，又看到四艘晶石战舰来势汹汹，才会仓皇逃窜”
“端木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确认李耀的死讯是谁告诉你们李耀已经死了的还说什么大荒深处的星舰残骸端木兄，是你亲眼所见么”
端木明上前一步，声音愈发冷冽：“现在是我在问你你究竟带回来了什么重要情报”
“我不会说的”
李耀的骨尾再次绷紧，如一柄出鞘的战刀，在黑暗中激荡出了浓烈的妖气，狠狠道，“不解开李耀之死的谜团，我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包括你，端木兄，如果你亲眼见到了李耀坠毁的残骸，那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
端木明沉默片刻，略显迟疑道：“韩韩兄，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
李耀大喜过望，“端木兄，你终于肯相信了么，李耀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快把我搞糊涂了”
端木明眯起眼睛，缓缓道：“好，反正这件事在联邦高层当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我当然没有亲眼见到什么坠毁的星舰残骸，因为李耀根本没有死，外面的陵园，和向公众宣布的死讯，全都是伪造的。”
李耀大吃一惊：“为什么要伪造秃鹫李耀的死亡”
端木明冷冷道：“因为有诸多证据都可以证明，秃鹫李耀已经变节，投入到了妖族一方，现在是万妖殿中的重要人物，他和万妖联军统帅金屠异关系密切，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甚至有一些绝密情报显示，他和金屠异最宠爱的女儿金心月关系暧昧，很有可能以金屠异女婿的身份，成为金屠异的传承者，联邦最危险的敌人”
李耀：“”
端木明：“韩兄，你真的受伤很重，都开始七窍流血了，要不要先接受一番治疗”
李耀：“不，不必，我还顶得住”
端木明：“李耀是星耀联邦建国五百年来，第一个还活着的特级联邦英雄，其实韩兄都非常清楚，十年前之所以授予他这样至高无上的荣誉，是因为大家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十年来，联邦政府将李耀当成一种精神象征来大肆宣传，这一点，在他带领着飞星舰队回归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秃鹫李耀，已经成为了不少联邦公民心中的支柱，这根支柱可以碎裂，可以崩溃，但绝不可以腐朽”
“如果让所有联邦公民都知道了堂堂特级联邦英雄叛变的消息，他们会怎么想军心何在，战意何存，联邦精神岂不是沦为最大的笑话”
“所以，为了稳定军心、民心，更为了维护昔日那个联邦英雄李耀的名誉，才伪造出了他的死亡现场，公布了他的死讯。”
“其实，也不算是伪造，过去那个特级联邦英雄，为人族而战的秃鹫李耀的确已经陨落了，我们绝不会承认，现在万妖殿里，和金屠异狼狈为奸的那个妖魔，是真正的李耀”
李耀沉默，心乱如麻，勉强道：“秃鹫李耀会变节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你真是韩兄的话，那么你在一年半之前就被抓到了血妖界去，很多事情你未必知道。”
端木明十分平静地说，“真正的李耀当然不可能变节，但你在血妖界见到的那个李耀，却是被一种十分可怕的血魔附体了，它早就不是李耀，只不过是顶着李耀的躯壳在兴妖作怪而已。”
“自古以来，妖魔一家，被血魔附体的李耀，和妖族沆瀣一气，又有什么奇怪”
“胡说八道”
李耀怒不可遏，“什么血魔附体哪个王八蛋说的”
端木明：“是真正的李耀，在陨落之前，通过留言告诉我们的。”
李耀：“”
端木明再次上前一步，十分诚恳地说道：“韩兄，我愿意相信你就是真正的韩屠虎，因为你的模样实在太古怪，如果这是一个阴谋的话，未免太漏洞百出了一些。”
“不过，你在血妖界到的那个李耀，绝不是真正的李耀，无论他要你做什么，一定包藏着莫大的阴谋”
“所以，把你知道的一切，统统告诉我，然后我们一起去找铁帅”
李耀陷入深深的思索，低头嘀咕道：“这，这怎么可能究竟是谁把李耀变节的消息传出来，又是谁提供了他变节的证据，能令你们都深信不疑”
端木明道：“自然是秘剑局了，关于李耀在血妖界的动向，一直都是秘剑局工作的重中之重，由局长吕醉和第一处处长过春风亲自主导所有的绝密情报，都经过秘剑局的反复筛选和分析，最终才确认了他已经变节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