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天恩也跟了进来,他将助手和保镖们都留在了门外。
刚刚,在小鱼山,硝烟凝冻。
尴尬之气冻结在四周,雪花甫一落下,天恩便笑着,试图破开现场的僵局,主动请缨,将我送回家。
离开时,他看了天佑一眼,又看了看凉生,说,你们俩,都该好好冷静一下。
天恩进了屋子,环顾客厅,故作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说,回了城,不去爷爷那里看看,倒躲在小鱼山斗殴,姜生,你可真有本事。
我不看他,现在,任何伤害对我来说都无意义,我几乎麻木了。
我默默地走到客厅里,拿起封存着钥匙的信封,递给天恩,没有说话。
天恩愣了一下,打开信封,看见了钥匙,又环顾了一下我收拾停当的四周,笑道,怎么,姜生,你要把我哥彻底抛弃了凉生成了你的新恩客了
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天恩并不在意,他懒懒地,语调极其不屑,似乎在故意撩拨我的怒意,说,你就是退还了这套房子,也改不了你是个寄生虫的事实你的一切就是靠男人你不是还有花店吗那不也是我哥哥的恩赐吗有本事你一起归还,何必假清高
就在这时,金陵从厨房闪了出来,她手里端着一杯水,直直地看着天恩,神情不似过往那样畏惧和不安,而是一种漠然。
哦,是了,下午,她在公寓里帮我做最后的收拾,我说我去楼下便利店买点东西,可是却鬼使神差地去了小鱼山
天恩一看到金陵,脸上微微有了尴尬之意。
这一点都不像他们当初的样子,以前的天恩,总是在金陵面前极度漠然,而金陵总是很委曲求全。
看来,我没猜错,金陵性格的激变,是遭遇了什么,而且这遭遇极有可能和天恩有着某种不可说的关系。
金陵将水递给我,看着天恩,冷笑道,可真没听说,谈恋爱,有赠予就变成寄生虫了。恋爱时的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给你依靠,分开之后就变成了“一切靠男人”女朋友难道是银行存进去的东西,分手的时候,可以再要回来程家二少啊,你可真会计算哪
天恩闻言脸色微变,他星眸微沉,看着金陵。
金陵很坦然,站在他面前,记者工作锻炼出了她十足的御姐范儿。
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女孩,初学坏,抽烟,喝酒,文身,混在校园,混在街头。那个叫天恩的男孩,给了她一个微笑,一双手,于是她便认定了那是天堂,于是抓住他的手飞向了云端
然而,他失却双腿之后,性情大变,从天使变成了魔鬼。云端之上,他撒开了牵着她的手,眼睁睁,看着她从高空坠下,万劫不复。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像一个影子,追逐着他的消息,他的脚步。她粉身碎骨,变成了孤魂野鬼,都还在相信,他心里是有她,只是因为失去了双腿,才狠狠地将她推开直到最近,她性情大变,大概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业已看穿,所有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们两人在我眼前僵持着,我都能从他们互视的目光里看到霹雳闪电。
最终,天恩冷笑了一下,说,你们女人啊,总是有理由
金陵一把拉过我,拉到天恩面前,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她说,总有理由这是公道你们程家从她手里夺去了一个凉生哦,是的,对于你们来说,一个亲人算得了什么当你的亲人离去,你们的集团照样运转股市照样牛聚会依然不断可是,对于当年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来说,凉生就是她的所有,她的天你指望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不依靠亲人,可能吗你让她去做什么做小姐还是做童工如果凉生在,他就是拼了命也会让她安安稳稳地长大供她读书,让她无忧地生活在大学里这是你们程家该替凉生给她的怎么到了今天,却变成了施舍变成了她是寄生虫你们不要太不要脸好不好你们有本事收回这一切去,把凉生还给她,把凉生失踪的那五年还给她啊你们倒是还啊现在,你们就是把全世界都摆在她面前,我告诉你,都抵不过一个凉生别说一个破花店,几件几口所谓的破锦衣玉食
金陵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我哭了,委屈而心酸。
于这个世界,我确实什么都不想要;唯一想要的,却是我永远够不到的。
我不知道她和天恩发生了什么,让她说话可以变得这么硬气,我只能把它看做,当我被攻击的时候,我的朋友肯在我面前站成树的姿态,挡住这风雨。
如果替我说话的人是一贯泼辣的小九,或者是一贯维护我的北小武,甚至是口无遮拦的直委曲求全的金陵口中说了出来。
因为你很重要,所以,她,愿意为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