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医院探望金陵的时候,已是一周后。
八宝在电话里说,她明日就出院了。
我打车到医院门口,却见钱至从病房楼出来,刚要去停车场准备驱车离开,他一见我,连忙打招呼。
后座的车窗玻璃是一片玄色的黑,但那个身影,隔着那么远都让人发冷的气质,不必猜,是程天佑。
我怔了怔,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到病房的时候,几个小护士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说,哎呀,那个这几天深夜都来陪床的男人好神秘啊帅死了
我没在意,推门进去的时候,金陵睡得正香。
八宝走上来,说,姜生,你可真够朋友这么多天你都不闻不问人家柯小柔都比你仗义多了,人家那是直把病房作洞房这是一种什么精神金陵要是住院一个月,你瞧见那张白床单了吗他都能当圣托里尼直接蜜月了
我笑笑。个人,每天都活得跟打了鸡血一样,只要一见面,你都会有一种被她用鸡血喷一脸的错觉这倒不是贬义,至少她能让你感觉这个世界还是很生机勃勃很美好的。
其实,每次见到她,我总会自觉不自觉地想小九,那个从十几岁就同我的命运纠结在一起的小九,那个义薄云天身世堪怜的小九,那个伤害到我喊不出痛的小九,那个所有人都让我不要再触碰的小九
我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眼,说,怎么了
我抬头看看她,说,看到你总会想起一个人。
她说,小九
我一怔,她居然也能猜得到。
她抱着手,笑,能让你对我说不出名字的,也就是她吧。
她说,我说姜生啊,你有意思吗怎么看到我就想起她我能和那个黑丝袜、锡纸头的非主流一样吗我多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啊她一身衣服加上鞋子也就五十块,我一杯咖啡就能买她仨
我小声替小九辩解道,她现在不是锡纸头
谁的十几岁没锡纸头过啊,就算没锡纸头,谁青春里还没有过那么一两个锡纸头的朋友啊。
就算是八宝,她把自己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就在前两年。至于品位为什么得到了质的飞越,或许应该感谢小q她变成了网络红人安笙,经济突然好转,金钱的充裕,才让她在此如此有底气地嘲笑小九。
在我看来,她嘲笑小九,就是嘲笑自己草根过的青春。
刚刚踩上ut,手里的ouisvuitton皮子尚未变色的她,大约已经开始学着让自己去遗忘了吧,三折时的艾格,二十九块钱的美宝莲唇膏。
个奇葩一样,说,她害过你,你还帮她说话姜生,你可真够、朋友的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想说“够贱”吧
八宝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直白,伶牙利齿如她,也语塞了。
我低头,说,确实挺贱但是,我们这一辈子,好像就是这样,不停地犯贱友情,爱情,亲情不停地去原谅。就当有多大的遭逢,就曾有多大的幸福吧。也算值了如果这是犯贱的话,我还挺感激的,在我的生命里,可以遇见你们这样几个,值得我去犯贱的人。
下,说,遇到你们她捧着自己的胸口,问我,包括我
我点点头。
不小心自己琼瑶了一把,眼都有些微微的酸涩,却被八宝看得觉得自己像个女神经。
但是,我知道,有些遇到,终是生命里回避不了的遭逢。
草儿青,花儿笑,你我年纪都小小,肯为对方握拳头,肯为彼此去勇敢,小小的眼眶最易红,小小的心它最易软。
小下,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刚点着,又熄灭,冲我笑了笑,说,哎,姜生,如果有一天,我像小九那样你会原谅我吗
我愣了,笑,说,你神经病啊你这不是讨原谅是讨毒打
八宝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