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信也是两手抓瞎,不知所措。“小马,这事交给你全权负责,你尽力就是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怪你。”庄重信拍拍马小乐的肩膀,“要充分发挥你的能力,争取像上次地条钢一样,扛过去。”
马小乐出了庄重信的办公室,心里直骂:娘的,说起來容易,这次点名批评,那还不丢尽了脸。
想到这里,马小乐打了个冷战,意识到问題不只是关闭炼焦炉那么简单,“娘的,难道我马小乐就沒那个混官的命,”他叹着气,自语道:“这样一來,臭名声出來了,还怎么能往上爬。”
心里一团糟,马小乐赶紧到编织厂找金柱去。
金柱一见马小乐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妙,“马大,咋了,你大限到了,”金柱一直把马小乐当成神來看,现在看到马小乐这般消沉,才那么说的。
“闭上你的鸟嘴。”马小乐气不打一处來,“少说两句死不了你吧。”
金柱缩着脑袋,站到一边不吱声。
马小乐将土法炼焦的事情说了,要金柱还像上次保护地条钢一样,要保护好炼焦的窑炉。他舍不得那窑炉里正在炼着的焦呢,还有三四天就出炉了,又是一万多元呢。
“就这事啊。”金柱哈哈大笑起來,“马大,你现在胆子越來越小了,我敢保证,只要沒有公安局的人过來,我保证谁都动不了那窑炉,别说是县环保局了,就是市环保局也沒用。”
“别嚷嚷,让你少说两句听不到是吧。”马小乐正烦着呢,“这次事情很大,县报的记者也來了,到时一上报,我就沒得混了。”
金柱一听,张嘴又要说话,可一看马小乐阴沉的脸,又闭上了。马小乐也不问,料到他说不出个啥來。
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办法总是在不经意间闪现,能及时抓住或许能让问題迎刃而解,抓得不及时,或许就要多些麻烦,甚至永远错失良机。
马小乐沒问金柱,金柱又不敢主动说,他沒有意识到,就这样错过了一个时机,只是急着再回到乡政府去找庄重信,按照上次地条钢的经验,还是得先采取避其锋芒的做法,大小领导都躲了,等稽查人员离开后再驱车追赶赔礼道歉。
庄重信回家躲了,谎称出去有事,不知去向。冯义善那边马小乐也打了招呼,说有人要來查土法炼焦,最好避开下,否则面上不太好说。冯义善哦哦地答应着,让马小乐觉得很奇怪,因为这次他太听话了,一点架子也沒摆。
不过这次马小乐决定留下來,他觉得必须出面应付一下,來者不善呐,他怕场面失去控制。
马小乐坐在办公室,抽烟喝茶,静候环保稽查人马到來。其实他心里很恐慌,但作为党委办主任,又是土法炼焦的主抓人员,得稳得住。
十点多钟,事先安排探风的人來报告,说看到车子來了,三辆,直奔西岭而去。
“去吧,狗日的。”马小乐甩了烟头,“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过來。”马小乐想知道,稽查队到那边一无所获,肯定要回到乡政府來。
可是马小乐估计错了,环保局稽查大队这次來并不急着要有所获,而是先要关停窑炉,顶多就是再留一份处罚书。其实这也沒什么,关键是同來的县报记者,一个女记者,姓姚,挺年轻的,她的激情就像她的身子一样饱满,很愤愤不平的样子,说一定要让乡领导到现场來,要在炼焦现场采访。
架子够大。
乡领导当然沒有人会來,姚记者很生气,说这是公然抗拒执法,指着“呼呼”冒黑烟的烟囱说:“看看,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都查到头上了,还不听。”
金柱抱着膀子,带着几十个人趾高气昂地站在窑炉前,“就是不听,咋的了,你们谁有本事谁就过來关停下看看,”
如此嚣张的挑衅,让环保局稽查执法人员也感到棘手,瞧金柱这架势,当然是关停不了的。
“拍照拍照。”姚记者举起手中的相机,“到时一登报,看你们乡里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金柱一看那还了得,手一挥,几个壮汉上去就要夺相机。环保局稽查人员一看,当然得上去保护,双方立刻纠缠厮打在一起。
马小乐安排探风的一看,事情大了,赶紧撒丫子跑去找他。
这事马小乐一听,觉得不能把场面搞得太厉害,想了想,还是得去瞧瞧,别让金柱动起手來伤了人,那可不太好收场。
急匆匆來到西岭炼焦地,还好,场面不算混乱。令马小乐想不到的是,起到控制作用的竟然是金柱。
隔老远,马小乐就看到金柱张开两臂咋呼着,“谁都别乱动啊,一动就要流血出人命。”
金柱瞪着血红的眼,还真把环保局稽查大队的人给唬住了,虽然都列开了架子,但沒放开來,就像弩弓一样,引而未发。金柱找來的一帮人马,当然是听从他的招呼,也沒有放开手脚,只是在抢夺姚记者的相机时动作大了点,把相机带子给扯断了,但相机还被姚记者牢牢地抓在手里,那里面可是有照片的,很要命。
马小乐的到來,金柱如同见了救星,慌忙跑到面前道:“马大,今天这场面我倒是有个想法。”
“啥法子,赶紧说。”马小乐催促着。
不过还沒等金柱开口,姚记者就走了过來,“请问你是乡里的负责人吗,”
“不是,领导都出去有事了。”马小乐狠狠地盯着姚记者,想用眼神震慑一下,不过这完全不管用。
“大领导有事出去,还有小领导吧,请问你在乡里具体负责什么,”姚记者追问道。
“你是谁,”马小乐眯着眼看了看姚记者,“看热闹的,”
“我是榆宁日报的记者,我姓姚。”姚记者掏出了证件递到马小乐跟前,“这是我的记者证。”
马小乐接过來一看,还真是个记者,叫姚婧。
“原來是姚大记者,我叫马小乐,是沙岗乡党委办主任。”马小乐说。
“党委办主任,”姚婧把马小乐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很年轻嘛。”
“这事跟年轻好像沒多大关系吧,姚大记者,其实咱们乡的情况你可能也了解,一穷二白,啥都不行,好不容易弄个项目,你们又要查又封的,犯得着么,”马小乐道。
“马主任,你是乡党委办主任,有些道理应该懂吧,我们是在讲发展,但是要讲究科学,不能盲目,你看这土法炼焦。”姚婧指着三个直冒黑烟的烟囱,“这里面有多少污染物排出來,要是全县都像你们这样搞,那咱们榆宁县恐怕就沒有蓝天绿水了。还有,像你们这样炼焦,造成的浪费也很大,你知道吗,资源是有限的,经不起这样的挥霍。”
姚婧的慷慨陈词,让马小乐一时无语。
“封了,封了吧。”一旁的环保局稽查人员说道,“你们沙岗乡怎么能搞这些违法项目呢,具体是谁搞的,”
“这不能说是乡里搞的,纯粹是个人行为。”马小乐赶紧接过话,“顶多乡里是起到了一个招商引资的作用,仅此而已,绝对不是那位乡领导搞的,和咱们乡大院沒有关系。”
“对,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金柱此时暴跳了起來,“这窑炉是我搞的,关乡里屁事。告诉你们,今个你们想查封关停,那是一家人爬墙头。”
姚婧正抱着个采访本挥笔疾书,听金柱这么一说,抬头看看,又看看马小乐,似乎不明白。马小乐慢吞吞地说道:“一家人爬墙头,那就是说门儿都沒有。”
“你”稽查人员指了指金柱,气得说不出话來。
“我咋了,我再咋样也用不着你手指着。”金柱眼睛一瞪,“能指我的人有,可不是你。”
“不管怎么着,你们乡里都有责任。”姚婧见稽查人员尴尬,连忙对马小乐道:“你刚才说是你们乡里招商引资过來的,那你们就有责任配合执法人员的执法,赶紧采取措施关停,否则你们就是在包庇纵容不法行为,到时如实写出來报道了,肯定要有领导担当这个责任。”
“吓唬谁啊你。”金柱走到马小乐跟前小声道,“马大,过來一下。”
马小乐跟金柱走到一旁,金柱连忙附耳:“马大,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咱村范宝发家的闺女不是在市里当记者么,可以找她出來说个话,还怕她个县报的记者,”
这话一入耳,马小乐大腿拍得“啪啪”直响,“哎呀,我怎么就把范枣妮给忘了呢。”他很是恼怨自己沒先想到这点,抬头看看金柱那张暴烈的脸,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金柱,行,你他娘的还粗中带细,”不过刚一说完,脸又拉了下來,“我说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
“我”金柱嘟哝着嘴巴,“早晨想说,你不是不让说么。”
“我是不让你说废话,管用的当然不会不让你说,”马小乐摆摆手,“好了,不管怎么着,也还沒晚到家。”
可是马小乐又犯了愁,时间这么紧,怎么能找到范枣妮呢,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范宝发,要她的号码赶紧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