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乐蹲下來看了看,哪里能上得去,链子卡住了,根本弄不出來,“窦大姐,这链子弄不出來,我看还是等天亮让旁边修车师傅來搞吧。”
“呀,那可不行。”窦成芹道,“我那菜摊可从來不断卖的,有很多老主顾呢。”
窦成芹告诉马小乐,她每天都是半夜去农贸市场批发点蔬菜,再赶回菜摊去,稍稍整理一下就开市,风雨不断。
“我开车带你去。”马小乐道,“我也体验下,和你一起买回菜。”
窦成芹不好意思,但马小乐执意如此,只好同意。两人把三轮车抬到人行道上,刚好旁边有个修自行车的铺子,就放在旁边。
车子拐上了小路,路灯少了,很黑。
“窦大姐,我等早上去看看小梦,再给她点钱,鼓励鼓励她,让她一定要好好学习。”马小乐说。
“不,不用了。”窦成芹道,“现在吃穿都不愁,日子还好。”
马小乐笑笑,沒说话,专心开着车,因为农贸市场附近有很多车辆。找了地方停好车,便跟在窦成芹后头进了蔬菜批发大棚。
市场中,人们都很忙碌,在各个摊点间不停地移动着,只是少许抢手的蔬菜批发摊上会聚集着一些人,大声地吵嚷着,希望能拿到一个好价钱。
窦成芹握着手电筒,侧身挤进一个长豆角摊前,抽出一把來,用电筒照着,里里外外翻來覆去看了两遍,转身退了出來。
“那豆角不能买。”窦成芹对马小乐说道,“外面一层好,里面夹了很多差的,批回去不好卖,弄不好连本都凑不上。”
在大大小小的批发摊前,窦成芹精打细算地和摊主砍着价,不惜耗费口舌和时间。
差不多两个小时,窦成芹在市场里转了三个來回,一共买了5公斤平菇、4公斤香菇、2公斤茄子、6公斤蒜薹、5公斤大葱以及20公斤萝卜。
“窦大姐,你批发这么多,全卖完了弄挣多少,”马小乐看着一堆菜发愁,怎么能搬到车上呢。
“三四十块呢。”窦成芹笑呵呵地说着,从一个熟人手里借了辆三轮,麻利地把菜都提了上來。
马小乐也伸手帮忙,和窦成芹堆着三轮车到外面,装满了普桑的后备箱和后车座。
东方鱼白渐亮。
马小乐开着车子,带着窦成芹,往她的菜摊赶去。
窦成芹赶到菜摊的时候,旁边已经有好家摆开了。她赶紧忙活起來,刚把香菇放出來,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來,讨价还价一阵,花1块5毛钱买了三两香菇。
“这是今天的第一笔生意。”窦成芹显然很兴奋,很快就把菜摊整好了,也迎來了第一拨较为集中的顾客。
马小乐一旁看着,挺热闹,问价的、还价的、挑菜的、付钱的,一个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上去还真是让人难以应付。不过窦成芹好像习惯了这种场面,她脸上带着笑,从容不迫地招呼着顾客,一手称重,一手接钱,嘴上不断报着各种菜的价格,还时不时抽个空,整理被挑乱了的蔬菜。
也许是因为天天劳作的缘故,窦成芹的身子显得结实而灵活。马小乐瞅着瞅着,突然觉得她很好看。劳动美啊,劳动,就是美。
“窦大姐,你忙吧。”马小乐打了个招呼,“我去你家看看小梦。”
市北,棚户区,还是那个破房子。
旧院门,老院墙,依旧破败不堪,只是院子中沒了那两只脏兮兮的大鹅。
马小乐轻轻推开已经朽透了的竹栅门,靠着墙的那间小灶屋正冒着点烟气。
已经上五年级的魏小梦,从屋内走出到水龙头边洗脸,看到院门口的马小乐时,愣了一下,马上就笑了,“马叔叔。”
“小梦,还记得你马叔叔呐。”马小乐真的是很开心。
魏小梦点点头,对着灶屋里喊道:“奶奶,马叔叔來了。”
颤颤巍巍的老太太走出來,两手搓着脏兮兮的小围裙,同样带着微笑,“好人呐,我们整天念叨着你呢。快,屋里坐。”
“不用不用。”马小乐连连摆手,“我就是來看看小梦的,怕她不上学。”
“上,肯定让她上。”老太太的精神比上一次好得多,“你给的那些钱,我们一个子都沒动,全留着给小梦上学。”
马小乐笑笑,说那好,又问魏东光的情况。这本來马小乐是要问窦成芹的,但不知道他啥情况,万一不好,还惹得窦成芹难过。现在到了家里,看老太太精神不错,估计情况还行,就问了。
“他学好了。”老太太笑道,“到外头打工,挣钱呢。”
“好,那可真是好。”马小乐很欣慰,低头拉开夹包,准备拿点钱出來。
“小梦,快回屋里头拿几个鸡蛋,我煮了给你马叔叔吃。”老太太指指屋里,对魏小梦说。
马小乐一听,忙抬头说不用。这一抬不要紧,他看到正准备洗脸的魏小梦,有点发愣。
魏小梦发愣,是因为感到鼻子里有一股热流涌出來,根本就沒來得及反应,就感到这股热流已漫过嘴唇,顺着下巴滑了下來。
马小乐看得清楚。“流血了。”他忙叫了一声跑过去,用手撩起水给魏小梦拍打额头,希望用这个土法子能止住流血。
但土法子失败了,水龙头下面的水,越來越红。
老太太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进屋撕了点棉花,过來给魏小梦塞住鼻子。
鼻子塞住了,魏小梦觉得热流开始朝肚子里淌,她想吐,却吐不出來。
“奶奶,流到里面去了。”魏小梦呛着气说。
说话的气流,带出了些许鲜血,顺着魏小梦的嘴角流了出來。
“咋回事。”马小乐吓坏了,看來这情况可真是严重,“小梦,身上有哪儿不舒服的么,”
魏小梦摇摇头。
这一摇,一旁的老太太突然叫了起來,“耳朵。耳朵。”
马小乐仔细一看,魏小梦的耳朵里,也渗出了一道血來。
“快,去医院。”马小乐顾不了许多,弯腰抱起魏小梦就朝外跑。
“马叔叔,我,我还得给妈妈送饭去呢。”魏小梦咳嗽着,血不断流出嘴外,“我每天去上学的路上,刚好把饭带过去。”
“别说了你。”马小乐急得磕巴起來,“省,省点力气。”
马小乐把车开得飞快,最近的区医院,七八分钟路程。
“医生。医生。”马小乐抱着魏小梦,踹开玻璃大门,闯了进去,“医生在吗。”
七点钟还不到,医院大厅里沒什么人。值班的护士被惊醒了,有点恼,对着马小乐吼了一句:“大清早叫什么呀。”
马小乐本來就急得不行,被护士这么一训,有点失去理智,“我操你妈了不给叫。医生呢,快让医生來,这孩子都七窍流血了。”
护士被马小乐这么一骂,有点晕,之前还从來沒有见过这么牛的病人家属,等再看看马小乐怀里的魏小梦,病情确实很急切,便转身赶紧去找医生了。
验血。
结果出來,血小板、红细胞、白细胞,都减少了很多。
再做骨穿刺。
初步断定,白血病。
医生给出建议,到市院再去查查。马小乐急忙又带着魏小梦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事实很残酷,魏小梦被确诊了,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
马小乐心里像装了快石头,沉甸甸的,坠得难受。“这他娘的怎么回事。”他踢打着医院走廊里的不锈钢垃圾桶,“老天看來是沒眼的。”
“别影响病人休息,走廊里撒什么欢。”一个小护士从护士站里走出,对马小乐一点都不客气。
马小乐也沒心思睬她,难过还沒时间呢。
魏小梦住院了。马小乐交了两千块钱住院押金。
窦成芹闻听赶过來时,已经快中午了。
“先住院,等医生商量商量,该怎么个治法,看是啥方案。”马小乐安慰着窦成芹。
窦成芹只是抹着眼泪,对马小乐说谢谢。
马小乐心情沉重,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治愈的几率有多大,一筹莫展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单位的,办公室副主任李成说钱县长发了个文件,要沼气建设推广小组搞个阶段性情况汇报。
“哦,我知道了。”马小乐心事重重地说,“下午就回去,把文件放你那儿,回去我拿。”
马小乐觉着留在这里也沒啥大用,住院了,有医生來管,唯一担心的是,魏小梦这病,估计花销不会是个小数目。
“目前先这样吧。”马小乐对窦成芹道,“等最后看医生的建议,我马上就回县里了,等我有空再來看小梦。”
“谢谢你了,大兄弟。”窦成芹抽泣着,“你帮着交的钱,等下次來再给你。”
“那钱不要了。”马小乐道,“别的都别说了,能把小梦的病治好就成。”
马小乐回去了,一路上,想了很多事,心里很难受。
回到县里,马小乐先回住处睡了一会。下午上班时來到农林局,走办公室拿了文件,进了自己的房间,躺倒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抱怨道:“搞什么阶段性汇报,这阶段不就是宣传、培训的事嘛,谁还不知道,有啥说的呢。”
抱怨归抱怨,事情得做好。马小乐想到宣传早已开始了,培训也在进行,金柱马上就带着人來学习,专业队伍已经有了雏形。就这些内容,汇报够不够厚实呢,他有点拿不准,再看看最近几天的宣传报道似乎减弱了不少,氛围很是不够。本來昨天去接邵佳媛,除了要对开挖第一铲进行隆重报道,还要顺便提提这事的,但昨天她男人突然來了,时间不够充裕,沒把握住时机,沒捞到问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