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马丙根看了眼马长根,嘿嘿一声冷笑,“长根啊,我从來沒见过像你这么贪财的,小乐现在有出息了,你舍不得放是吧,告诉你,沒用,他马小乐肉里淌得是我马丙根的血,”
“丙根啊。”马长根被马丙根说得很无语,“不是我不放,我沒什么,也不跟你争这儿子。”他语气很平静,“小乐打小在我们家,也沒过啥好日子,我只是让他饿不着、冻不着,但就这种日子,小乐也很开心呐,我也开心,我就觉得小乐是我亲生的。后來,我有了个小子,一时间对小乐冷落了些,可我打心底里一点别的想法都沒有,还是把小乐看成是我亲生的,这一点,爱英可以证明,她也是这样的,她比谁都疼小乐,”
“少说点吧,有啥意思呢,”马丙根道,“不管咋样,你也值了,现在小乐又有钱又有出息,我是白送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给你,你说,就算小乐这狗东西不认我,你怎么也得有点说法吧,我开口跟你要十万块,不多,”
马丙根的话,连金柱都愤慨,差点沒忍住要上去揍他。
马小乐更是脑门充血,“马丙根,我操”气昏头的马小乐,差点骂了出來,还好,旋即改了口,“我操家伙,砸死你,”
说着,马小乐要去石磨边拿扁担。
金柱一看不行,他知道马小乐,烈起來比疯子还狂,要是真操起扁担,沒准一下就把马丙根给开瓢了。
“马大马大,你消消气,消消气,”金柱抱着马小乐,不给他动。
一切突如其來,马长根只有痛苦,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哭颤着道:“丙根,你说话不在理,说白了,你就是为了钱是吧,跟你说吧,咱家真的沒钱,就一万多块,那都是小乐给我们的,我们都存着呢,那倒不是咱贪钱,而是想等将來小乐娶媳妇,我和胡爱英这做爹妈的,得有点东西拿出手是吧,现在你來了,要钱,你可以拿走。”
“谁信你呢,”马丙根道,“至少得三万,你拿三万给我,小乐归你,我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这番对话,在一旁的马小乐听得眩晕。
“马丙根,”马小乐嗓子喊破了,嘶哑着,“别说三万,三毛都不给,你给我滚,滚出去,”
“小乐,你个臭小子能不能听我说句话,”马长根眼泪汪汪地说,“其实这一天,我和你娘早就想过,迟早一天会发生。今个一早,我起來后想去果园喊你,你娘说喊什么,孩子回來一趟不容易,就让他好好睡会,我说我就这习惯,去喊你,把你从床上打起來,我心里头高兴呐,因为我觉得我这个当老子的很有本事。结果我刚出院门,左眼皮跳得厉害,就琢磨着,是不是不该去叫你,就回來了,果然,我后脚进來,你爹就前脚就到了。”
“别说他是我爹,他不是我爹,我爹是你,”马小乐嘶哑的嗓子,沙沙的,刺刺的。
“我咋不是你爹了,”马丙根伸着脖子,“我承认,我是來要钱的,我就知道你可能会不认我,可你改不了一个事实,我才是你爹,亲爹,”
忍到这里,马小乐哭了,放开了嗓子大哭,不过听不出什么悲伤來,“行,就算你说得对,你是我亲爹,可今天我就要让天下人看看,看看我是怎么把亲爹给宰了的,”
马小乐猛地蹿离了金柱。
井台旁边有个水台,上面放着些碗盆,马小乐在上面抄起一把铲子要冲上去。
金柱跟了过來,死死抱住马小乐。
“金柱,”马小乐这次沒有挣揣,“你给我放手,我今天不宰了他马丙根,就阉了你,”
马小乐射出的眼神让金柱打了个哆嗦。
“马,马大,他,他可是你爹啊,”金柱松开了手,改了口,“他也算是你爹啊,”
马小乐看看马丙根,突然低下头來,用铲子在自己胳膊上用力划开一道口子,很深,看到了白骨。
“马丙根,爹啊,”马小乐眼中噙满眼泪,“这一声,我叫得是我三岁以前的你,”
说完这话,马小乐胳膊上的口子涌出了血,“啪啪”地滴在地上,渗进泥土。
胡爱英“啊啊”地惊叫着,跑回屋子拿出干净的纱布,要给马小乐缠上。
马小乐推开了胡爱英,“让它再淌一会,把三岁以前的血淌干净,我马小乐就跟马丙根一点关系都沒有了,”
胡爱英心疼,“扑通”一声跪了下來,“小乐,我的儿啊,你别这样,让娘给你包上,啥事慢慢商量着來啊,”
“跟他沒得商量,”马小乐把胡爱英拉起來,胡爱英趁机给马小乐扎了伤口。
马小乐使劲吸了口气,又对金柱说道:“金柱,我要你现在把马丙根拖走,拖到村南的桥上,把他扔下去,”
金柱看看马小乐,又看看马丙根,不知所措。
“金柱我再说一遍,你可以不做,我也不怪你,从今后,咱们一刀两断,”马小乐道,“这几年你跟着我,为我做了不少事,我也沒说谢谢,今天我说,诚心的,谢谢兄弟你了,”
“马大,你别,我,我”金柱也有点受不了了,声音略带呜咽,“马大,你说谢我、喊我声兄弟,我金柱啥也不说了,”
说完,金柱阴沉下脸來,捋了下皱巴巴的白衬衫袖子,“丙根叔,喊你声叔,你也别怪我下手了。”
金柱刚向前走了两步,还沒捞到动手,院门突然被撞开了,“哐”地一声,门板都差点飞出去。
气势很大,几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群扛着镐头、铁锹的人涌了进來,“马大,马大,”地叫着,大口喘着气。
“操你们个先人,”金柱显然是有点受惊吓,红着脸骂了起來,“你们不能轻点,小门都差点烂掉了,”
來的人面面相觑,一个稍微年轻点上前一步,“金队长,这不是着急嘛,我们都在挖池子呢,听说马大家出事了,怕马大吃亏,就跑过來了。我们一到门口,看围了那么多人,着急啊,分开人群,一看门还是闭着的,那更急了,就踹门进來了。”
“是啊,想想马大对我们那么照顾,他有事了,我们不來谁个过來,”
“就是,我们不过來,完后哪还有脸再见马大。”
工人们静静地站着,看着马小乐,说的话都是实实在在的。
马小乐听了,心里头很有震动。
“那好,大家一起,把马大他”金柱咳嗽了一下,指着马丙根,“把这个人抬出去,扔到大街上,”
“慢着,”马小乐打了个手势,“五花大绑,抬着围着村里游街,然后还是要扔到村南桥下,”
工人们不明白底细,听马小乐一声令下,个个踊跃,蹿腾上去,把马丙根捆了个结实。
“小乐,你,你疯了是不是,,”马长根急了,“你是不是疯了,脑袋坏了么,,”
“沒疯,脑袋也沒坏,好使得很,”马小乐似乎真的是有点癫狂了,几乎是手舞足蹈起來,“金柱,你找面锣來,在前面敲,再弄个担架,找四个人抬着去游街,让全村人都看看这个人,到底长着副啥嘴脸。”
“小乐,你,你。”马长根窜上去,抬手抡起巴掌,“啪”的一声抽在马小乐脸上,“我,我打小沒碰过你一指头,今天,今天我抽你一耳刮子,”
这么一下,马小乐怔住了。不错,自打他到马长根家里,马长根半个指头都沒碰他,然而现在,他被狠狠地掴了一个耳光。
“你别怪爹打你啊。”马长根哭了,“我不能看着你这么弄,大逆不道啊,我的儿子不能干出这种事來,”
马小乐摸着脸,看了看马长根,又看看地上别困着得马丙根,陡然垂头丧气起來,转身,一声不吭地走出了院门,直奔果园而去。
“小乐小乐,”胡爱英要追出去。
“别喊,让他一个人静静。”马长根拦住胡爱英,又对金柱说道,“还不把你丙根叔给解了,”
金柱赶紧让人解开马丙根,轰走了围观的村邻。
经过这一折腾,马丙根也绝望了,“作孽啊,作孽,我是自作孽”他慢腾腾爬起來,看了看马长根他们,摇摇头,叹口气,迈着拖沓的步子向外走。
“这怪不得别人。”金柱口气很生硬,“早年走的时候怎么沒想想。”
马长根看看金柱,打个手势让他别说,继而跟了两步,“丙根,要说这事,我心里也不好受,你留下來吃个午饭,我好好去劝劝小乐,怎么说,你是他亲爹。”
马丙根听了这话,站住脚,回过头來,眼里满是意外,“真的,”
马长根点点头。
马丙根是留下來吃午饭了,可马小乐不回來。马长根、胡爱英,去喊他几次都沒用。
“让他走,他凭什么留在家里,”马小乐躺在果园的床上,头都不抬。
“小乐,你别太拗了,还是那句话,怎么说他都是你亲爹。”马小乐吧嗒着旱烟袋,“吃过午饭你爹就走了,我觉得,你还是该跟他打个招呼。”
“我拿砖头跟他招呼,”马小乐來气了,“爹啊,你能不能不说,让我一个人静静。”
马长根看看马小乐,张张嘴也沒说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