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时候,马小乐拉开窗帘,太阳已经一竿高了。
“这一觉睡得好,”精神十足的马小乐洗脸刷牙过后,振了振臂,拉开房门走出去。经过吧台时,服务员喊住了他,说庄书记交待过要她转告,食堂为他留了早饭。
“好好。”马小乐随口答应着,沒去吃,出了招待所就开车走了,也沒和庄重信打招呼,怕他热情挽留吃午饭。
马小乐想回县里去仔细问问栾大松,看沼气建设补贴款怎样到位。现在他一门心思全在沼气建设上,这是一次很好的表现和证明自己的机会,得牢牢抓住。如果这次机会抓不住,万一再给吉远华揪个小辫子抖抖,可能在仕途上就沒啥混头了。
大事抓牢,小事不放。
马小乐先在小南庄村打个了停留,庄重信说秋后解决徐红旗的事情,得跟他支一声,给他个定心丸,也鼓励鼓励他。
到徐红旗家,沒寻着。马小乐打电话给金柱,说他在徐红旗家门口,问徐红旗在不在施工现场。金柱说早上看到的,不过直到现在也沒瞅着个影。
“这狗日的徐红旗,说啥事不干也要把沼气的事给我整好的,现在看來不是那回事么,”马小乐站在徐红旗家门口,点了支烟自语道,“就这么个样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指望提拔到乡里去,”
说完,马小乐拧着脑袋朝大街上走,准备开车回县里去。但还沒出巷口,徐红旗就满头大汗迎面而來,“马局长,马局长,”
马小乐一看,皱了眉头,“又喊局长,红旗,咋了,让驴撵了,”
徐红旗跑到跟前,咽了口唾沫,压住气息道:“着急了,一着急就喊局长了。”徐红旗道:“真巧,刚要到乡里找你,刚才碰到金柱,说你在我家,就立马跑过來了。”
“找我啥事,”马小乐道,“你不是说要紧赶紧地张罗沼气建设的事么,瞎蹿腾啥,”
“我是沒丢松,”徐红旗道,“不过今个上午确实有事,我媳妇她二婶的侄子回來了,明个中午我请他來家里做客,想让你抽个空,來喝酒,”
“你媳妇她二婶的侄子,,”马小乐摸着下巴,翻了翻眼,“都他娘的绕哪儿去了,你请啥客,”
“人家是个有头脸的人呐。”徐红旗道,“比范枣妮还牛笔,”
“哦,”马小乐一个诧异,“也是搞报纸的,在省里头,”
“中央吶,”徐红旗道,“叫啥中国经济研究报,”
“真的,,”马小乐眼睛一圆,“娘的,还真是个人物呐,叫啥名,”
“匡世彦,”
“哦,匡记者。”马小乐点点头。
“马局长,明个中午有时间不,”徐红旗道,“请人家來,我是个小村长,面子不够,你是局长,來给长长面子呐,”
“有空,绝对有空,”马小乐说得很干脆,“就是沒空也得挤出空來嘛,咋说跟你这交情在摆着这儿的,你又张嘴了,我能扫你面子,,”
“那可太好了,”徐红旗道,“明个我得好好准备准备,今晚就找渔网下河,弄点野鱼。”
“要不这么地,明天我再把庄书记叫过來,你想长面子,就多长点,”马小乐很得意地说道,“另外,还得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到乡里去工作的事,我已经和庄书记说了,他也答应了,秋后就给你解决,进乡社会社务办,到时提你个主任,”
“诶呀,诶呀,”徐红旗乐得有点发癫,抽搐着嘴角道:“马局长,这事牢靠不,”
“搞你丫的,”马小乐猛拍徐红旗的肩膀,“如果不牢靠,我就把局长让给你做去,”说完,转身就走,嘴里还嚷着,让徐红旗赶紧准备,把家里收拾收拾,要好好待客。
“这家伙,咋突然这么热情了呢,”徐红旗瞅着马小乐的背影,摸着脑门子自言自语。
马小乐热情当然是有原因的,他想利用匡世彦在关键时刻撑面子。因为现在很多人知道他中宣部有朋友,沒事还好,一旦有事需要帮忙,要他找中宣部的朋友,就露馅了。现在匡世彦的出现,还真是个小机会,到时可以把他拉出來,说是中宣部朋友不便直接出面,就安排了个中央媒体的记者过來。
得意之下,马小乐又去了沙岗乡,告诉庄重信无论如何第二天中午要到徐红旗家里去。
“行,”庄重信对马小乐的要求很爽快,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老弟你说的事,我庄重信一点都不含糊,要陪个啥样的人,”
“中央媒体的记者,”马小乐小声道,“人家是悄悄回來的,不想麻烦,就想清清静静的,所以咱也不张扬,明个中午也悄悄过去就行。”
“哦,我说呢。”庄重信道,“我还纳闷你为啥不把岳进鸣部长和邵佳媛部长请过來的呢。”
“要他们來干啥,那不是要闹腾大了么,”马小乐摆摆手,“庄书记,如果你有啥好酒,可以带两瓶过去,以显示咱们沙岗乡党委的热情好客,”
“茅台,八年陈的,”庄重信道,“两瓶不够,四瓶吧。”
“行,”马小乐点点头,“那我回城去了,明天中午再过來。”
路上,马小乐很是高兴,不由得自语道:“嘿,还真沒想到,徐红旗也能牵线搭桥,明个中午得好好和那匡世彦套套近乎,”
到了县城,马小乐直接去了能源办,问栾大松省里的补贴具体是怎么个划拨法的。
“划到县财政,”栾大松点上马小乐递过去的香烟,习惯性地在烟灰缸边上轻轻磕了磕,“我们向县财政打申请报告,然后就可以支取了。”
“哦,那好,”马小乐道,“申请搞了沒,”
“搞了,”栾大松道,“表格也造了,你签个字就行。”
“好,”马小乐松垮松夸地躺在陈旧的沙发里,半眯着眼,“栾主任,看來事情还挺顺利,”
“是沒费啥周折。”栾大松笑道,“马局长你有贵人相,”
马小乐笑而不语,起身告辞,去县大院找岳进鸣,了解吉远华的最新动向,如果机会适宜,得捏他一把解气。
岳进鸣也正要找马小乐。
“小马,來得正好,”岳进鸣在办公室正焦虑地走來走去。
“岳部长,咋了,”马小乐一看,形势有点不妙,“吉远华那边有举动了,”
“不是。”岳进鸣摇了摇头,轻轻一叹,“我这边有情况了。”
“咋了,”马小乐一惊,“有人捣鼓你,”
“不是,我要提了,下届人代会,我就要提一个级别。”岳进鸣道,“从副处到正处,要提了。”
“那不是好事么,”马小乐笑了起來,“咋了,还嫌官大,”
“哪里的事。”岳进鸣道,“你知道去哪儿么,人大,”
“哦,”马小乐一愣,“养老了,”
“可不是嘛,”岳进鸣道,“人大常委会主任,听起來挺那么回事,沒用了。”
马小乐皱着眉头,缓缓说道:“岳部长,其实也沒啥,总归來说还是提了么,好在沒有去政协,要是去了政协,那就彻底玩完了。”
“嗯,我也想过。”岳进鸣又叹了口气,道:“沒有到政协,算是万幸了。”
“就是嘛。”马小乐道,“人大就是大人,大人是有权力的,还可以监督政府口的一些事嘛。政协就是协政,只能是协助,参政议政,提提建议、发发牢骚,别的沒辙,”
“不错,”岳进鸣道:“他吉远华当副县长、宋光明当县长,我是奈何不了他们,不过他们想提拔个正局啥的,还得由我们人大常委会通过,到时我做做工作,就不让通过,急死他们,”
“还有呢,”马小乐越说越兴奋,“有事沒事,瞧见他们那伙谁不顺眼,就要求他们到你们人大去述职,然后骂他们个狗血喷头,改天再述职,再骂个劈头盖脸,玩死他们,”
岳进鸣被马小乐的兴奋感染了点,呵呵一笑,躺倒在沙发座椅里,慢悠悠地晃起來。
刚好,马小乐的手机响了,想都沒想接过就听,是谭晓娟的。她告诉马小乐,出差刚回來,正忙着给他弄工程款结算的事。
“谭局长,出差挺累的,好好歇息歇息,回來就忙我的事,别累坏身子。”马小乐笑道,“这回也不急着用钱,可以缓缓。”
“缓什么呢。”谭晓娟道,“工程款的事,能结就趁早结了,把钱抓在手里才是钱,要不再多的钱也不是自己的。”
“说得也是,我不是怕累着你么,”马小乐嘿嘿直笑,“累坏了我可担当不起。”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容易趴下。”谭晓娟轻声笑道,“不过,我需要加点油,你來给加油嘛。”
马小乐一听这话,头皮发麻,拿开手机,抠了抠耳朵,问道:“谭局长,你说啥,”
“我要你给我加油啊。”谭晓娟语气相当平静。
“嘿嘿。”马小乐干笑了两声,“谭局长,我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也好。”谭晓娟笑道,“这两天,你抽空來拿工程款就是了。”
“好,就这两天,而且还会尽快,”马小乐道,“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下午去,晚上肯定是能到的。”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谭晓娟的语气有点兴奋。
“定了,”马小乐惬意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