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殿朝会,众人焦灼掣肘之际,刑部上呈暴民供词。
前日南疆暴民冲入皇宫引发暴乱,当夜朱景深主理皇宫善后事宜,承诺与他们谈。事后,承平帝命刑部与暴民谈话。
看到刑部的人手捧文书上殿的时候,朱景坤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刑部呈上的那些暴民的供词竟是,由于镇东军封锁南疆通往东海的国道,拒不放粮,流民才走投无路涌入都城,也因此对朝廷心生怨恨,又因实在饥肠辘辘,才不得不入宫哄抢。
朱景坤一个踉跄往后大退几步,脑中轰隆隆一片,感觉头顶有片天空好像正在崩塌。
有了暴民的供词,又一次证实了镇东军封锁国道、不顾民生的事实,而且更致命的是,将镇东军的失职与皇宫暴乱联系起来:正是镇东军导致了这一切恶果。
哪会想到,短短一瞬之间,镇东军的勤王之功化为泡影,还背负了深重的罪过。
而且,此刻朝堂上的风向都站在镇东军的敌对面。朱景坤等人被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包围,内心是多么的恐惧与绝望。
朱景坤抛下身为皇子的体面,目眦欲裂地伸出手直指弟弟:“是你都是你”
朱景深纹丝不动,冷冷看他,仿佛面前这个兄长根本不值得他费半分口舌。
朱景厚站出来反驳二弟:“都是因为你前日在朝上振振有词,刑部审问时,三弟为了避嫌,可是连地牢的门都没有靠近过。”
全朝堂都站在镇西军身后,异口同声附和着大皇子的话。
那不代表刑部没有他的人朱景坤愤恨咬着牙,但这句话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哪个派系不是各自在各处安插自己的人。
他一把夺过官员手中的供词,从头到尾再读一遍,忽然大声狂笑。整个紫微殿回荡着二皇子疯烈的笑声。
朱景坤将卷轴指着面色冰冷的弟弟:“听听你听听这哪是乡野小民能说得出的话你敢摸着良心说不是你指使他们这么说的”
朱景深不说话,目光寒凉,不为所动。
他不说话,但自有人为他说话。满殿的诸臣此刻都成了三殿下的爪牙,护着他对二皇子反击道:“二殿下岂能血口喷人”
刑部证词凿凿,可朱景坤即便想自辩,也没有拿得出的证据。
平素温润如玉的弟弟今日眼神是如此酷戾寒凉。朱景坤一瞬间回想到,东山那日,他也是这种眼神,像北国的冰雪,更像地狱的烈火。
今日,原来也是在为她复仇
朱景坤忽想到当日将慕如烟迷晕后,朱景深前去相救时,他对弟弟说的话:“三弟你冷静点不过是今日我们都喝多了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你就算闹到父皇那儿也讨不到半点便宜,事情若闹大了对我们都不利”
朱景坤苦笑,不论是对付慕如烟那时,还是后来对禁军下毒,镇东军都没有留下证据与把柄。而今日,重演故伎的,竟是镇西军。
他也这才意识到,慕如烟与朱景深根本没有被他用计离间。两人暗中配合,共同操控了这盘棋局。
昨日见弟弟从大殿冷酷离去的背影,他满心雀跃得意,以至昨晚根本没有再去多想别的可能性,只当胜券在握,已经提前饮酒庆贺了一番。想到天真大意的自己,只觉得,竟是如此可悲又可笑。
朱景坤仍旧放声笑着,那笑声在殿内回荡,竟逐渐变得凄凉。
他目光凄厉地瞪着弟弟,冷声大笑:“什么宽仁爱民,什么温厚贤德也不过是把他们当作自己手中的棋”
朱景深目光幽深,沉默地望着哥哥。
邹准静静垂下眼眸。那供词的确是三殿下安排的。不过,有了那供词,那些暴民身上需受的罪也不至于太重了,因为其中一部分的罪因已经转嫁到了镇东军身上。这算是三殿下与民众的共谋。虽然并未与事实相悖,可手法的确也算不得光彩。但朝堂上,从来又有什么光彩可言呢。
朝臣们心中暗暗一定:胜负已分,胜利属于镇西军。
正在此时,朱景坤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大殿中央,暗中用手狠掐自己受了伤的手臂。那条手臂是他在前日皇宫暴乱之夜做的苦肉计,正是那道伤,让他在众人面前树立起了尊君爱父的光辉形象。
他自小养尊处优,从前连划破手指也会大呼小叫好半天,此时却用了极大的力气,将手指狠狠嵌进自己受伤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顺着手腕流下,在盛殿中滴滴答答流淌。
众人倒吸一口气,看着二皇子一边淌血,一边拖着身子跪地前行,缓缓接近那高远的王座。地上留了一道长长的被衣尾拖行的血迹,触目惊心。
朱景坤匍匐在地,对承平帝痛哭道:“父皇父皇,孩儿都是为了父皇啊镇东军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父皇啊”
看着哥哥如此不顾体面,当着父皇与诸臣的面痛哭流涕,朱景深眯起眼。
又是苦肉计
邹准也隐隐心生忧虑起来:二殿下的确是个有头脑的,如此绝望之际还能这么迅速做出反应。
将国道封锁不顾民生的确是罪过,但若说是一心为了帝王虽然不“正确”,但未尝不能打动人心呢。古来多少帝王,内心更偏向的往往不是“正确”的臣子,而是全心全意为了帝王本人的那些人。
邹准望着跪在地上淌血痛哭的二皇子,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一紧:他是在拖延时间。他在等。
在等什么救兵
大殿后方又一次传来高声:“东海雍国公遣人上朝奏表”
所有人齐刷刷回过头去,看太监从使者手中接过奏书。
今晨又是急报、又是供词,现在连雍国公都派人来插一脚。
早朝好久没有像今日这么热闹了。
低头匍匐在地上的朱景坤暗暗勾起唇角。早就安排了雍国公奏表镇东军多年来在东海的镇守功绩。雍氏何其尊贵,据说连父皇都对他们敬三分,雍家的话,有着足够的分量。
还有翻盘的机会。
早上原本应该是朝会的时间,慕如烟坐在自家庭园里一身素净随意的轻纱白衣,悠哉斜倚在露台看书听风。玉几上摆着新茶甜点,琴与砚墨也放在不远处,供她吃吃喝喝、随心消遣,一副闺中小姐享受闲乐的风姿。
素羽来到莲池边,看到小姐慵懒自得,一袭纱裙随风翩舞,宛若仙子一般,心中既是宽慰又是无奈。昨日还担心她会心里难受,看今早这样子,这哪是受难,分明是真的回府享福来了。
“小姐,缎庄又来了信,东边的人问小姐最近手头紧不紧,缺不缺钱花。”
慕如烟放下书本,疑惑看她。
素羽一脸认真地与她商量道:“陛下降罪,慕府的俸禄也停了。府上有那么多人要养活,也不能老是让王府掏腰包我寻思着,要不再问东边借一点”
慕如烟悠抬纤纤玉手,心不在焉地举杯抿了口新茶。那茶产自东海灵秀茗山,叶色碧绿融透,号称一两千金,极为奢贵。茶一入口,醇香四溢,顿时令人清醉解忧,仿佛往海上仙境游访了一遭。
她边品茶边眯眼想着:东海商号遍布全国,通过缎庄辗转传来的信,再怎么说也要好些天
慕如烟手托下颚,想着那远方的人,嘴角戏谑上扬,悠悠然道:“哟,什么时候脑子变那么好使,算得出我昨儿历劫了。”
“好像也不是因为昨日朝堂的事”素羽尴尬一笑,低头转述起信上的内容,“信上说,知道小姐花钱向来大手大脚,心里也从来没本账,反正平日里已经赊了不少,也不怕再多赊些。”
茶入口中,一瞬间只觉得哪儿堵得慌。慕如烟默默望了会儿手中的茶杯,从那儿散溢出价值连城的香气。
她摇了摇头,啧啧悠叹道:“这么温暖关怀的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我”
素羽扑哧一笑,知小姐已经默许,便转身离开,回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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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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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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