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当空的上午,举城挂彩。宽阔的朱雀大街比往常更加俨然肃穆,它的尽头是权贵济济的皇宫。
从清晨大开宫门的那一瞬起,万千世界好似被顷刻唤醒,人声如沸,鼎钟长鸣。
一声凤啼划破长空,灵鸟健美的羽翼在高处升腾,一路自南宣门北上纵深,穿过宫廷的心脏地带。
庆和殿外支起了高台,俯瞰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的一块圆形地面由最名贵的碧玉铺砌而成,宛若一个大玉盘,似与天上的骄日、亦或是晴夜的满月相呼应。那玉盘是专为皇家庆典时贵族献舞或是比试而建,若非要典,无人能够踏足。
话说回来,夏日南疆暴民涌入皇宫,虽然集结在庆和殿前发动暴乱,但对这块碧玉铺砌的地面,竟也没有一个人敢踏上去。这不禁让人暗生感慨:那究竟是出于惧怕还是敬畏是对皇帝,还是对天地
玉盘周围空旷无人,贵族与功臣的座位在后方将其围成一个扇形,密密麻麻铺洒到远处。
从破晓开始,便有贵族臣僚鱼贯进宫,揖礼入座。
邹准在左前方入席的时候,权贵朝臣已经来了一大半。
又过了不多久,广场席位坐满,只剩下左、中、右三边最前面的御座仍旧空着。
“今日慕将军与程氏在玉盘比武,那一左一右的空位便是为二位预备的,”身旁的阁僚将从内务府打听来的消息你一嘴我一嘴说解着,“现在二位正在随殿更衣。”
邹准微笑点头,看这些阁僚们一个个饶有兴致翘首以盼的样子,心中暗叹:这些家伙都是冲着看女人打架来的。
虽说异国的大将军之女自然是百闻不得一见,真正令人们感兴趣的还是慕如烟。
十五岁便在北境苦寒之地领兵击退强敌,近来的几次胜仗更是令她声名大噪,与她绝美的容颜形成的是何等的反差。更不用说她的高贵身份,以及二十芳龄便就任大将军位,又迅速地失去权柄。
事先鲜有人料到她竟会接下比武帖,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的登场无疑令世人振奋。是以凡是有点权力资格参加太子寿辰庆典的人,不论官位大小,都挤破了头想前来一睹芳姿。那些实在没门路挤进宫里来的人,莫不是在外头心思浮动,只等着从宫里传来今日比武盛况的一星半点消息。
邹准看向扇形最前端左、中、右的三个空位,相距不远不近,是广场上离玉盘最近的位置。
一左一右是比武的两位
“那么中间那个空位呢”
程娇既是比武的参与者又是客人,在尊位可以理解。
能与慕如烟齐位而坐的人
想到眼下朱荃不在国都,能有这个资格的人,怕是只有那个人了。
邹准不由低语:“莀世子皇族的位置不是在高台么”
身旁的阁僚听到了邹准的自言自语,欲解释道:“这是因为”
还未说出,随着宦官高声传报,广场上的所有人倏地一下齐齐站起了身。
太子携皇族驾临高台。
所有臣僚抬起头,隔着玉盘面朝正前方的高台恭谨作礼。
起身之时邹准忽然猛地意识到:白晏今日没有来
换作往日,他怎可能缺席最敬爱的表兄的生辰。
人们也都知道这一点,但都心照不宣。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昨日白晏在宫外苦等一整日都得不到太子的召见,今日不论是出于恼怒或是失望,怄气不来参加寿辰,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回忆前日夜晚在南山水晶宫与朱莀的一番对话,没想到这么快白晏就鼓起勇气去亲身一试。出乎意料地抑或更应该说,不出所料地被太子狠狠拒绝。
白晏现在在想什么呢终于看清了表兄冷酷的一面
不论如何,此刻的白晏怕是已经心寒意懒了。
邹准心中苦涩,却又无能为力。
高台由巨大的绸幕挡住并不炽烈的冬阳,它的高度及其与玉盘、众人的距离恰到好处,视野极佳。既能细细品赏玉盘上的献舞或比试,又能俯视众人。
太子位于高台的中央,皇后坐在其身侧。
令众人惊异的是,太子的另一边,竟然是吕潇潇。
“皇家庆典由皇后置办,皇后娘娘在这种国之要典上将侄女安排在太子身边,真是别有深意啊。”
“是啊,”有人悄悄耳语,“正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啊。”
邹准听着周围人的窃语,皱起眉头。
进可攻、退可守
斗转星移,昔日纯真无忧的少女,终究也不得不被搬上台面,成了权力与欲望的棋子。
皇后将侄女安排在太子身边,自然是在暗示未来的太子妃人选,也在试探人心。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先前太子对这门差点被促成的婚事十分抗拒,但老道的政客也都心知肚明,若要未来王朝稳定,太子一方与皇后一方势力的融合是必要的。
若皇后有意圆融,而太子依旧回避,那么不论于情于理,都是太子的不是了。
况且皇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若是未来的皇后不能出自自家门,谁知道今后宫廷朝堂会发生什么
冬天的太阳虚软无力,可吕潇潇却汗涔涔的,顶着莫大的压力在太子身边如坐针毡。
得知父亲留在地方养病,母亲忧心如焚,卧床不起。为了宽慰母亲,她再也无法拗着性子拒绝姑母的安排,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时不时瞥一眼身旁,太子侧脸沉静,目不斜视。今日是他自出生起从未享用过的生辰盛宴,可他脸上却毫无波澜,只深沉地凝望着高台下的玉盘。
吕潇潇也转过头去,认真眺望高台之下。
群臣完成了他们的致礼,在太子的一个示意下再次整齐落座。
万民朝拜的感觉
血液里好像有什么在翻滚。
吕潇潇的脸莫名有些潮红,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今日好像占了属于别人的位置。
别人
什么人
心跳声剧烈起来,脑海中仿佛有层雾,嗡嗡的一片。
太子心中人到底是谁,别人或许不知,但吕潇潇并非不懂。太子从前是慕府常客,众好友私下聚会之时,他眼中流露出的倾慕,任是再迟钝的人也不难分辨。
如烟呢
她倒是看不清楚友人的态度。如烟像冰又像雾,从不让人看出她的情感。
但她那样一个对所有人都冷淡疏离的人,能任太子出入她的府邸,收留他的表弟,还有,扶植他入东宫
怕是不会没有丝毫好感吧
这才是吕潇潇今日如坐针毡的原因。自认为是不得已才坐在了这个位置,希望如烟看到心里不要介意才好
当然她如此告诉自己今日坐在这个高台,能够更好地观看友人的比武。
如烟一定会赢。
她忆起少时有一次,她心爱的一只风筝脱了线,卡在了高树上。如烟正巧在旁边,见状二话不说轻松扶摇而上。她还未反应过来,如烟已一跃而下,将风筝递到了她面前。
她为友人的身手大为惊讶。更令她惊讶的是,友人竟然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身手。
她从小听母亲与姑母背后说了如烟太多,说她多么娇气又弱不禁风,多么中看不中用。父亲从不在背后嚼舌,但仅有几次听到过他以恭敬的语气谈起如烟的时候,也只是用了“孩子”这个词。
谁都不知道如烟的身手很好。甚至到她去了北境,在那里镇守五年,人们还都以为她不过是个好运的绣花枕头。
可吕潇潇很早就知道,如烟不是“孩子”。她甚至不能确定,友人的童年是否短暂到一晃而过。文網
但她从未对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提起过如烟的真实身手。
不为什么,也没有任何人要她那么做。甚至那时她还太小,还不知道为何要为如烟隐瞒。但直觉替她做了那样的选择。
从未背叛过友人。
这是她对自己感到骄傲的地方,也是作为一个乖巧的女儿可以成就的最大的叛逆。
为此,灵魂深处涌出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她隐约知道,这是如烟带给她的。
而今天,她却坐在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吕潇潇面颊滚烫,心思漂浮了好一阵子,忽闻高台下方的广场上迸发出低呼声。
广场的右侧,更衣后的程娇在宫人的伴护下来到前座。
她今日一身玄黑色武袍,腰间利落紧束,亭亭玉立,美艳英爽。
在人群中的邹准听到四周满是闷闷骚动的嗡嗡声。
那些男人们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不少人面面相觑啧啧窃窃,议论着程娇的美色:不愧是让太子神魂颠倒以至于不惜拒绝帝后说亲的人。
邹准抬头直视前方,遥望着高台上目色深沉的好友。
在他沉静的外表之下,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因为近日与好友疏远了么越来越看不清他的心思了。如今好友的周围总好像有冰雾笼罩。可他外表越是沉静,就越是让人觉得,灵魂深处有什么正在熊熊燃烧。
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原来的轨道
“啊”
一阵沉声惊叹将邹准的思绪猛地拉回。
整座皇宫一瞬间噤声。
所有人霎时收回了交头接耳的嘴脸,一个个目不斜视,似乎连天际的凤鸟也安静了下来。
广场的左边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晨光照到玉白色的锦袍,有如琼日缀彩,星月披身。
皇宫的其他地方都失去了色彩,仿佛造物主偏爱的人终于出现了,顷刻间夺走了世上所有光华。
若这世上真的有神祗
广场上宛若波澜起伏的海洋,所有人不由自主地齐身站起,对着左前方默默颔首致意。
忍不住想看,却又不敢多看。
慕如烟面无波澜,淡淡瞥了眼这片乌泱泱低着头的人,踱步至左边最前端的位置坐下。
众人这才再次落了座。
吕潇潇在高台上,看着人群自主的齐身起落,心中也莫名跟着所有人一道激昂澎湃。
方才她还担心如烟会不会心有不悦,还犹疑着两人目光相接时怎样对友人微笑还才好。不过事实证明她多虑了。如烟在广场的左前方沉静端坐,许是将心思都放在即将开始的比武上,一眼都未投来过高台。
吕潇潇又下意识转头去看身旁同样沉静端坐的太子。他就像一尊玉像,没有过一丝动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的影
是否如世人所传,他的心已经被异国美色所掳获
今日,他希望谁赢
吕潇潇这才发现,高台的位置与如烟、程娇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而玉盘正巧在这三角形的中央。
不过,有个困惑一直萦绕在吕潇潇的心头。
如烟为什么会接下今日的武帖
人们都说,当然是为了国之尊荣,昔日的大将军怎能拒绝异国武人的挑战。
但以吕潇潇对友人的了解,如烟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而做出决定。
以她随性不羁的性子,与其信她是为了彰显国威,还不如相信她真的是因为没有准备寿礼,所以打算用比武代替呢。
“你说,慕将军是要赢,还是要输”
“你说什么呢,哪可能要输”
充满敬畏的静默之后,臣僚们重归交头低语。
邹准面色凝重,听着他们悄声地你一言我一语。
“为了国之尊荣,怎可能输给北国人”
“可是对方毕竟是客,不是有尽地主之谊之说么若对对方攻得太猛,倒也有失风度。”
邹准皱紧眉头。
是啊,慕如烟为什么会接下武帖,以至于将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整座都城的人都关注着这场比武。大庭广众之下,若输了,自然不仅于她本人而言颜面尽失,于国而言也是一段不光彩的历史。
可若赢了
对宾客有失风度倒是其次,若赢了,举国上下对于攻打敌国的热情将又一次被极大地点燃。
而她之前做了那么多,甚至落得如今权柄尽失的地步,不就是为了淡化人们不理智的战意,避免在敌国兵力最强大的冬季挑起战争么
程娇发比武帖,就是为了让慕如烟成为亲手发动战争的催化剂。这么明显的意图,她竟未看出
今日用于比武的玉盘,可以说是一张巨大的政治棋盘。
长于棋艺的邹准早就看得清楚:早在下帖的那一刻,程娇的黑子就已棋胜一招,面对进退为难的困局,慕如烟还能怎样下棋
随着几声隆重绵长的钟鸣,玉盘上雾气蒸腾,一瞬间如梦似幻,隐绰朦胧。
传来丝竹乐声。
邹准忽然想到,这些日子过于忙碌,也没有向内务府打听消息的兴致,竟忘了皇家要典会有贵族献舞。
献舞通常都由年轻的贵族男子登台完成,一为敬神,二为奉君。太子、荃世子和他自己都在玉盘上献过舞。
这一次是
一声献给神的高扬龙笛过后,是苍劲勇武的鼓声。大地的脉搏为之震动,空气中充满了力量。
玉盘上的雾气散去,一个脸戴面具的红衣身影面朝高台如玉挺立。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为你提供最快的娇将为后更新,第 151 章 第151章 玉盘免费阅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