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风临屏退了众人,与月玉京隔车相谈。月玉京说了什么已无人知晓,但她显然说动了风临。当夜风临不顾武皇喜怒,连上两道奏章,奏请入宫面父。见了皇夫也只有一句话:“还请父亲选月氏子为吾夫。”
皇夫诧异,默默许久,也没问缘由,只点头说:“我会尽全力。”
风临见皇夫应下了此事,心中反而不太踏实,忍不住又叮嘱:“定要是月氏,若非月氏,便是凤氏,绝不可有第三人选”八壹??
“我明白。”皇夫轻轻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望着她说,“你今夜有失分寸了。”
风临解释道:“事情从急,不然儿也不会急着来见您了。您可知陛下欲将选夫之事提到后日”
“后日”皇夫吃了一惊,“若真如此我为何不知”
“消息是否确切还不能确定,但只怕万一。若真如此,我们必然来不及疏通,内宅之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而今我这样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在后院起火的。”
皇夫闻言连连点头,风临叹了口气,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不便久留,先告退了。”
皇夫幽幽望着她,问:“你用晚膳了么”
“还未。”
“再坐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做些吃食,很快的。”
风临看不得皇夫眼巴巴的样子,可又不得不拒绝道:“我今夜入宫本就惹陛下不快,若是再久留,只怕陛下会心生猜忌。”
听了这话皇夫眸光暗淡下来,似是说与风临,又似是说与旁人听,语调低沉:“这是皇宫,可也是你的家。孩子回家,又有什么过错”
“这不是我的家了。”风临低着头,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不是我的家了,父亲。我已经是臣了。”
殿中烛火通明,可这对父女的面容都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风临转移话题问:“怎么不见依云,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也不知,这孩子整日忙东忙西,也不说与我听。”皇夫用手支撑起头,疲惫合眼,“你回吧,我有些乏了,不送你了。”
风临没有坐轿辇,跟着宫人指引一路行走在宫道之上,跟随的人是位新面孔,一路低着头,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风临没有在意,倒是一旁许久不作声的寒江搭话道:“你多大了什么时候入的宫”
“回姑娘的话,奴今年十四,去岁九月入的宫,原跟着司灯做事,上月得五殿下恩惠,被选来栖梧宫当职。”
寒江笑道:“你这人倒老实,问你一句便倒豆子似地全说了。只是我要嘱咐你一句,在宫里人可不能不设防。”
女孩笑道:“旁人问奴自然不说,您是殿下的人,奴当然要答。”
风临这才看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卑名时雨。”
“这名儿依云起的吧”
时雨有些意外,忍不住问:“殿下如何得知这确实是五殿下赐与奴的名字。”
风临淡淡道:“文绉绉的,像他的风格。”
似乎是觉得这个定安王没有想象中可怕,时雨终于敢抬起头,小声说:“奴觉得这名字好听得很呢要知道奴原是没名字的,跟着家中排行唤了个四娘,王四娘,多难听呢”
寒江忍不住笑了一下,似是觉得这姑娘的模样很像一位故人,目光不免温柔起来,同她交谈了许久。
几人就这么一路走着,忽迎面来一队御医,行色匆匆,寒江拦住一位熟识的想问,那人却慌慌张张地摆摆手,向前边闷头跑,瞥到风临时面有为难,还是满头大汗地停下了脚步,行了礼道:“见过殿下,不是臣怠慢,实在是、是六殿下那边出了事臣不敢耽搁啊”
“风和”风临微愕,追问道,“吾妹出什么事了”
那御医面色焦急,擦汗道:“说是说是用膳后便百般不适,似是似是”
“快说。”
御医环顾四周,悄声回道:“似是中毒之象”
风临预料到她近日会有所行动,并不意外,只在面上做出焦急的模样,连忙说:“快去吾也一同前往”
寒江见状忙低声吩咐时雨:“速回宫禀报。”
几人分行两路,风临跟着几位御医一路赶至士林宫,未至宫门口便见数位宫人忙进忙出,皆是面色严峻,有两位宫女站在宫门前翘脚张望,一见御医便迎上来催促:“怎么这么慢大人快些”
风临也不多话,跟随着进了殿,殿中已是一片狼藉,满地碎瓷,混着菜肴的汤汁胡乱散在地上,吕萧玉整个人瘫在软榻之上,背对内殿吸烟,脸色惨白,双手抖若筛糠,需得两只手扶着才能拿稳烟斗,他见了来人也不起身,只颤抖着挥了一下胳膊,冲御医说:“快去快去瞧瞧”
御医连忙奔入内殿,风临奔心无波澜,正欲入内一观,却敏锐地嗅到一股血腥味,味道黏腻刺鼻,连忙朝饭厅望去,见桌下有一大滩喷射状的乌血,触目惊心。她心中一沉,暗道不好,抬腿便跑入内殿。
推门而入,扑面就是一股血气,风和被侍女扶着坐在榻上,满身衣衫已被乌血染花。她已经神志不清,连眼睛也睁不开,面白如纸,冷汗淋漓,时不时从口鼻之中呕出一大滩黑血,一旁的侍女被吓得痛哭流涕,被人换了下来。
为首的御医早已施针护住心脉,正在商讨用药,忙得不可开交,风临连忙退出,与寒江走到正厅等候。武皇此时也赶到了士林宫,不等人通传便快步入殿,见到风临也在此处,她面色微凝,问:“你怎么在这”
风临行礼回道:“回禀殿下,臣出宫之时恰遇御医,见众人行色匆匆便多嘴问了一句,得知妹妹有恙臣心中不安,便一同赶来了。”
武皇打量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转头问吕萧玉:“怎么回事”
吕萧玉欲起身行礼,不料四肢无力,直接跌在了武皇面前,颤声道:“方才用晚膳的时候,突然本来很好的,吃的也都是平日里的吃食,都是宫里的人做的,不知为何吃到一半就琉璃婢就开始喊疼,胃疼、腹疼还未等我去叫人,她便一口血喷出来,溅在、溅在我的鞋面上,血是黑色的,一看就是下毒了,一看就是”
他像是如梦方醒,一把抓住武皇的衣摆喊道:“陛下是有人下毒经手的人我全扣下了,一个都、都没放走,要查陛下不能让琉璃婢白白遭此苦楚要是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陛下她也是您的孩子您没看到她吐了那么多的血,她小小年纪”
吕萧玉说到此处,忍不住呜咽起来,他语无伦次,武皇也没有计较,伸手扶起他道:“朕自然会查,琉璃婢是朕的幼女,朕怎会不心疼她你先起来,别拽着朕,朕进去看看她。”
吕萧玉默默流泪,起身时忽死死盯住风临,上前欲抓,被身边侍从拦下,他质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说话平日不见你入宫,今日怎这样巧偏她中了毒,你来了”
风临瞥了她一眼,道:“慎言。”
“慎什么就是你”吕萧玉死死等着她,咬牙切齿道,“琉璃婢死了,对在场的谁有好处就是你你就是见不得有一个出息的皇妹见她得了陛下重视你妒恨”
“还不闭嘴”武皇呵斥道,“琉璃婢病痛,你却这样聒噪”
吕萧玉被这一喝惊了一跳,他本就心神不宁,此刻更是脸无血色,不可置信道:“陛下”
武皇皱眉道:“勿要添乱。”说罢便抬步入内殿。
一入室,风和的惨状便挤入眼帘,武皇目光之中多了些冷峻,她询问了御医几番,得知无性命之忧后离开了内室,身旁的刘育昌试探着问:“这样的大事,要不要禀告皇夫一声”
“算了吧,他身子才好一些,看不得这些。”武皇摆了摆手,关上房门却并未急着走到正厅之中,而是驻足沉思了片刻。在这满堂血气之中她嗅到了一丝别的味道,一种熟悉的气息,阴冷而隐蔽,若有若无,只有多年钻研权谋的猎手才能捕捉到。此刻的武皇似一头捕猎的狮子,脑海中飘过许多面孔,在瞬息之中挑选出几位获利者。
比起风和的安危,她更在意的是幕后之人,发生这样的事,首先可以断定的是皇宫之中已掺入了一股强劲的势力,而这股势力隐隐已经盖过了她,能在皇权最盛的皇城之中谋害一位皇女。其次,也是武皇最看重的,身边人无能,她需要新的耳目来替她监视宫墙内所有隐秘的角落。
她笃定今夜是一场算计,一次挑衅,而她不容许这种挑衅。
敢在朕的眼皮底下放肆,朕还没死呢
近臣凤翔被连夜召进皇宫,武皇见到她后只给了一个字:“查。”
是夜,司房中惨叫不绝,尚食局,士林宫膳房一干人等,凡经手过食材、制作的,皆被捉入司房审问。晓天初现时,凤翔呈上了一份干净的认罪状。
武皇早已回到紫宸殿中等候,见凤翔办事利落大为满意。她倚在椅上接过纸张,边翻阅边随口说:“这墨香不俗,宫中未闻过,卿新得了哪家的墨”
凤翔迟疑道:“回陛下,这是臣于士林宫中一内侍房中搜出的,见是珍品一时心痒便磨了用,臣知罪。”
武皇手指微顿,眼却不抬,说:“既卿喜欢便留着吧,朕也知道你好文房墨宝,一会叫刘育昌再取套砚台予你,配此佳墨才叫相得益彰。”
刘育昌闻言立即动身去取,待他出了殿门,武皇才将眼从白纸黑字中抬起,冷冷地望着凤翔,道:“说吧。”
凤翔沉声回道:“陛下,臣斗胆开口,望陛下恕臣冒犯之罪,此事缙王有大干系啊”
武皇平静地盯着她的眼睛:“放肆。”
凤翔扑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臣将所有经手过晚膳的人细细审了一遍,本没发现纰漏,只因净王殿下的晚膳是在士林宫中的小膳房中做的,而小膳房的人大多是吕昭仪安排的可信之人,且诸人房中并未发现毒物,一时陷入僵局。臣本欲抓了尚食局的人先审一番,谁知刚出门便听到吕昭仪的愤懑之声,大多是猜疑定安王殿下的言语,臣本不欲理会,却猛然觉得一处可疑,那便是为何恰在定安王进宫时净王出事呢”
“那便是一石二鸟”凤翔加重了语气,“陛下,臣向来不信巧合,因而格外留心,立刻抓了士林宫中当夜往来于宫道上的奴婢,凡是可能知晓定安王入宫,或可能与定安王、栖梧宫有接触的人臣全审了一遍,终于抓到了一点苗头。”
话至此处,她双目之中隐隐现出一点兴奋,“当夜士林宫仅有三位可疑宫人,两位是去尚食局取食材,知晓定安王入宫,两位曾替五殿下给净王送茶果,其中奴婢余慧先见过五殿下,而后又去了尚食局。故臣深觉此人可疑,严刑拷打未果,却在她房中搜到了意外之物,一枚赤凤白花佩。此人是缙王殿下的暗线”
说罢她连忙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递与武皇,武皇瞥了一眼,确认了此佩的确是风恪之物。她知晓风恪培养了一批暗卫,也默许了,其暗卫的标志便是赤凤纹。这与风临的凤纹有些相像,却并不一样,且风临是赤凤黑底,而风恪是赤凤白底,用以区分。只是这件事只有武皇与其近臣知晓,旁人并不知道有这样一批人存在。只是武皇没想到,她居然胆敢把人培养到宫中来。
武皇握着这枚玉佩,淡淡道:“接着说。”
“遵命,臣得了证物便直奔那余慧面前,铁证如山,她是抵赖不得,终是招认了为缙王内应一事,也承认缙王几日前曾递话进来,说是要她留心净王的一举一动,悉数报给缙王。只是此人始终不肯承认投毒谋害净王,也不肯指认同党,故而臣用了些手段,诈了可疑之人一下,又诈出两个内应,皆是缙王之人。”
武皇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干的不错。”
凤翔迟疑着开口:“陛下,审问之时,有一人说缙王留心净王,是因得知陛下对净王颇为赏识,故而起了提防之心。臣疑心御前有人用心不专。”
听了这话,武皇微微眯起眼,忽然笑道:“缙王远在江南,消息却颇为灵通啊。”
“陛下明鉴”
武皇起身,从身后架中取出一枚金令牌丢至凤翔手中,凤翔定睛一瞧,惊道:“镇邪令,陛下这是”
此金令上有辟邪一只,脚踏四兽,为武朝镇邪令,陛下亲委,见令从命。其意义不言而喻。
武皇负手而立,面色平静,言语间也是云淡风轻:“有人在朕嘴里放了几根刺,刺不拔,朕不舒服。”
“臣必定不负陛下期望”凤翔连忙执令叩拜,尔后低声问:“陛下,今夜那些人该当如何”
恰此时刘育昌回殿,将一端砚台递与凤翔,凤翔见砚看了刘育昌一眼,对方道:“没拿错。”
武皇赐予她的是一方白端砚台,白砚磨朱墨最相宜。
武皇淡淡的声音飘落至宫砖之上,“夷三族。”
“臣领命。”
武皇回首,望着刘育昌与凤翔,微笑道:“今夜之事,不得传出半字。胆敢私议者,无论侍君奴婢,就地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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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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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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