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爷爷死在天峡之战、父亲和叔叔死在云乡之战，梁家就没有成年男丁了，只有李彩云这个娘亲作为顶梁柱。</p>
所谓满门忠烈，没有丝毫虚假。</p>
成长过程中难免有磨难，三个孩子从小就懂事地形成了一个默契，有事先不要跟娘亲讲。因为李彩云丝毫不让人的战斗性格，在外人看来固然是可怕，可在自己孩子眼里，却是十分心疼娘亲。</p>
所以每当在外受了委屈，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兄妹三人会凑起来先开一个小会，看看有没有办法自行处理。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为了兄妹三人的习惯。</p>
“具体怎么回事？”梁岳严肃问道。</p>
以弟弟妹妹与人为善的性格，平日里鲜少会跟人发生冲突。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他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恶意欺凌梁鹏。</p>
“我在书院里原本平安无事，可是近来却有一个女子，平白无故地说她喜欢我。”梁鹏蹙眉讲述道。</p>
“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梁小芸道。</p>
梁鹏相貌俊秀、为人儒雅随和，与同龄人比起来更加成熟聪慧，自七岁入学堂起，就不停地有小女孩儿向他表达好感。</p>
他对此的评价从来只有四个字……影响学业。</p>
“可这女子不一样，她样貌和家世都不错，同样有一批自己的拥趸。”梁鹏道：“其中就有那个官家子弟，他自从发现那女子喜欢我，便屡次三番找我的麻烦。”</p>
“你没跟他解释清楚吗？”梁岳也问。</p>
“我早就与他言明，我根本不喜欢那女子，也明确拒绝过她。”梁鹏叹了口气，“可他听了之后，更生气了。”</p>
“嗯……”梁岳和梁小芸对视一眼，思忖了下，便理解了这种情绪。</p>
自己爱而不得的女神喜欢别人，这已经很让人悲伤了。可她喜欢那人对她还不屑一顾，这可能更让人愤怒。</p>
“我多次忍让，可今日他又伙同三五好友，众目睽睽之下将我书篓夺走烧毁，一众同窗都看见了这场景，我若再不反击，那今后书院里就再无我立足之地了。”梁鹏冷静地说道。</p>
“不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梁岳点头道。</p>
书院中固然是一片远离外界的象牙塔，同时也是一片法度难降的蛮荒地，一旦被大家发现你软弱可欺，那就人人都要上来欺负你一下取乐了。</p>
“可是当时他毕竟人多，我暂时没有出声，而是等到散学之后，在书院门口与落单的他打了一架。”梁鹏继续淡淡地说。</p>
“可你看起来不像打了架的样子？”梁小芸打量了下梁鹏。</p>
若是与人斗殴，好歹应该沾些灰土才是。</p>
“这一架……我是将他脑袋从后面用麻袋套住，用砖头作为武器，跟他的头对碰多次。”梁鹏说道。</p>
“那他还手了吗？”梁小芸问道。</p>
“他企图过，但失败了。”梁鹏比划了下，“我提前钻研了一堂课的擒拿术，将他手臂别住了。”</p>
“……”</p>
沉默了一会儿。</p>
梁岳才道：“三弟，按我们御都卫处理案情的说法，你这不能叫打架……应该叫殴打。”</p>
按梁鹏的描述，这架全程不带一点正当防卫，全是单方面的故意伤害。</p>
“你……与他打架的过程，有人看到吗？”梁小芸问道。</p>
“当时大概几百人路过。”梁鹏道：“我当时想过要不要避开人群再动手，可我本意就是要报仇立威，不好特意躲避。”</p>
“这一点做得太疏忽了。”梁小芸道。</p>
“其实我此前有考虑过如何善后，我在书院中大考次次头名，他功课一直不堪；我对待师长同窗向来恭顺，他出了名的顽劣难驯；这一次也是他挑衅在先。即使发生殴斗，师长处理起来也该向着我。”梁鹏道：“可我唯独没有料到一点……”</p>
“事后一位同窗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工部主事甄常之，当朝六品官员。”</p>
“怎么会呢？”梁岳问道：“你们南山书院不都是城南这片的平民人家，至多有个经商做吏的，怎么会有六品朝官？他不把孩子送到剑道书院，至少也该是文安堂、国子监或者龙渊城那几座有名一点的书院吧？来南山做什么？”</p>
“就是没想到这一点，我才会有此疏漏。”梁鹏摇头，似乎有些后悔：“我又打探了一下，那甄常之是六部里出了名的两袖清风，因为太过清廉，又常常乐善好施，家中生计尚且为艰，才将他送来了普通的南山书院。”</p>
显然，他后悔的不是动手，而是动手之前没有调查好对方的家世背景。</p>
“那人现在怎么样，伤得严重吗？”梁小芸又问道。</p>
“不知道，被人抬回家了。”梁鹏答道。</p>
“那看起来是挺严重……”梁岳略微有些犯愁，那可是六品官，就算是工部的，也搭着不知道多少人脉关系，绝不是他一个御都卫从卫能碰瓷的。</p>
“三弟，你要登门道歉。”梁小芸立刻说道：“越早越好。”</p>
“小芸说得对。”梁岳也附和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争取到他们的谅解，即使对方挑衅在先，可咱们毕竟势弱，目前又不算特别占理。”</p>
“即使对方要打要骂，侮辱于你，你也都要忍耐，无论如何要将此事平息。”梁小芸道：“如果你心里有怨气，我们可以过后再伺机报复。但目前来说，我们的姿态一定要放到最低。”</p>
“你们说得对。”梁鹏颔首。</p>
三兄妹都是头脑清醒的人，第一时间就达成了共识。</p>
“若要事后报复的话，我最近学到一味药，是两种无毒的药混合在一起，却可以产生让人阳气消弭、阴气日盛的效果。”梁小芸平静说道：“此药无色无味，让他吃了，不知不觉中就可以丧失一切男性能力，变成阴阳人。”</p>
“不可。”梁岳赶紧阻拦道：“下药这事儿太容易留下痕迹，而且不过是同学之间一时的矛盾，就毁人一生，未免下手太重……我刚好知晓了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放火法子，到时若要报复，倒是可以用来小施惩戒。”</p>
“还是大哥仁善。”梁小芸赞道。</p>
“报复的事情先不急，毕竟这一次也算有来有回，若是对方愿意将此事和平了结，那我也不会再对他有怨念。”梁鹏道：“娘亲常教我们……”</p>
兄妹三人齐声道：“以和为贵。”</p>
“那我这就亲笔写一封道歉信，将事情经过言明，表达歉意……同时也要说出真相，他父亲既然是出了名的清官，定然看重官声，如果知道自己孩子有错在先，应该也不会太过难为我。”梁鹏揣测道。</p>
“有道理。”梁岳认可，接着又手抵着下巴，道：“在工部这种油水厚到人尽皆知的衙门，还能有一个清廉的官声，这个甄主事倒也挺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