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迎月的骚扰和挑逗，李?睡意全无。
可是眼下能躲去哪呢？
想来想去，他只能去找王维了，而李迎月竟然还要跟着，甩都甩不开。
戏场上，李?从李适之口中得知，王维是前天住进了大安国寺，一直没有离开。
白天继续在御史台上班，晚上来大安国寺加班，帮助净觉禅师誊抄一份名为《楞伽师资记》的佛教典籍。
论书法，王维不是最顶尖的，但绝对属于顶尖的那一批，人家与佛家渊源极深，是一名忠实的佛教信徒。
由此可见，王维不是逢迎之辈，皇帝崇道，他拜佛，情人女冠，他还拜佛。
在守夜僧的引导下，李?来到一处幽静的别院，僧人通报之后，疲倦的王维出来迎接他。
“这位女郎是？”王维诧异的询问道，他还以为是李?从哪找的相好。
李?一脸无语的介绍道：
“右相府，李十一娘。”
草！杨齐宣的老婆，王维顿时一头黑线，深更半夜的你跟一个人妻溜达什么啊？
面对王维责问的目光，李?也不好回答，总不能人家要睡我，我不想失身才寻你来了？
不过王维还是注意到李?眼神中的一丝为难，见机朝李迎月道：
“禅师内室，女施主不能进入。”
“我没听说过有这个规矩，”李迎月厚着脸皮道，有没有这个规矩我不知道，我没听说过那就是没有。
王维顿时脸现怒意：
“眼下居于内室的大德为净觉禅师，乃韦庶人之弟，女郎想认识吗？”
李迎月顿时一愣，惊疑过后，朝李?道：
“那就改日再陪阿兄闲聊吧。”
说罢，她便赶紧开溜了。
王维朝李?传递了一个“搞定”的眼神，便引李?进入内室。
韦庶人是谁呢？唐中宗李显的韦皇后，因李隆基诛杀韦后之后，追贬为庶人，所以世人皆称之韦庶人。
净觉禅师，是韦皇后的亲弟弟，但是出家太早，没有参与过韦后的任何事情，又是禅宗五祖弘忍之法嗣玄赜禅师的弟子，所以李隆基没有追究。
虽然没有追究，但看净觉也是非常不爽的，所以李迎月才会溜之大吉，不想牵扯上。
李?无所谓，因为他是李隆基的儿子，跟净觉算是仇人，当然了，出家人六根清净，也就没有什么恩怨情仇了。
禅室内，光线明亮，毕竟要抄书，一名光头端坐在蒲团上，朝着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和尚满脸皱纹，身形枯槁，已至迟暮之年，怎么看都像是明天就会挂了。
但是李?从历史上了解，人家还能活十年。
他之所以知道净觉，并不是因为后世对佛教也有涉猎，而是源于一个让所有中国人都愤愤不平、不能释怀的地方。
大英博物馆。
《楞伽师资记》的撰写者，就是眼前的净觉，原本已经失传，流传下来的为敦煌写本，现分别收藏于大英博物馆与巴黎国立图书馆。
而李?眼下见到的，是作者本人的原本，而净觉年老，手臂发颤无法握笔，所以请王维帮忙再誊抄一份。
禅师内很安静，李?也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就这么坐在王维一侧，注视着对方秉烛抄书。
而他的脑海里，则是回到了大英博物馆。
一个没有任何中国人可以笑着走出去的地方。
.......
一夜无话，寅时三刻，天还未亮，李?与王维一起离开了大安国寺，后者即使梳洗了一番，脸上仍是油汪汪的。
“你可真行，没日没夜的干啊？”李?关心道：
“你这个年纪，小心猝死。”
王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无妨，还能扛得住，待会我进宫点卯之后，就得去一趟王琚宅，监督赃款查缴。”
“查缴的如何了？”李?问道。
王维道：“还可以，不过需要时间，赵国夫人陆氏已经派人往江南族内筹钱，没必要迫的太急，毕竟这件事圣人要低调处理，人家都被追封太子少保了，对外，我这叫做配合鸿胪寺为赵国公办丧。”
李?忍俊不禁，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你知道的，只是让你知道的，不让你知道的，才是真相。
如今整个长安，恐怕绝大多数的人，都以为王琚是病死的，知道真相的，也不会再声扬，于是一件隐秘之事就这样发生了，史书上也不会这么记载。
所以李?很清楚，他后世所了解的历史，与当下，有着极大的出入，可以做为参照，但不能全信。
“对了，张良娣要度牒了，就在玉真观，拜玉真公主为师，法号拂云，”王维疲倦道。
李?点了点头：“看样子今后再见，要称一声拂云子了，这姑娘心眼太多，恐不会善罢甘休，你帮我盯着点。”
“我如何帮你盯着？”王维一脸不满：
“这事别找我。”
李?顿时莞尔：“好好好，不求你了。”
一夜未眠困得要死，在皇城内分道扬镳之后，李?便去左卫府点卯，随后睡觉。
他得珍惜自己的小命，我不能死，我不能有大病，为了天下人，我也得死在李隆基后面。
.......
恍恍惚惚之间，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金碧辉煌的宏伟建筑当中，周遭一切虚无缥缈，给人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面雕刻精致，巧夺天工的四龙壁，紧接着，画面飞速旋转。
他仿佛一步踏出，便是数丈之外，眼中的景象也仿若岁月长河一般匆匆掠过。
宇宙无垠，沧海桑田，
双羊尊，青铜?钟，砂岩观音象，断臂阿弥陀佛像、水月观音、青铜薄山炉.......
数不清的中华瑰宝一一出现在他的面前，玉器、青铜器、石像、瓷器、唐三彩.......
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王羲之的《誓墓文》，《永乐大典》，还有敦煌藏本的《楞伽师资记》.......
最后，李?驻足于一尊高大的汉白玉阿弥陀佛像前，脑中响起一声钟鸣。
一道恢弘的佛音震荡于他的脑海之中，梵音袅袅，如暮鼓晨钟：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呼~~~”
李?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左卫府的官邸，此刻的他浑身是汗。
坐起之后，他诧异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口中喃喃自语：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列祖应命，四宗顺则，申锡无疆，宗我同德......”
如果没有安史之乱，那么今后的历史是不是会被改写？是不是不会再有窝囊的清朝呢？
李?眼神呆滞，他绝对不愿意看到，自己亲眼见过《楞伽师资记》抄本，出现在地球另一端，别人的博物馆里。
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我来过。
我是一名穿越者，进入了历史长河，那么我不能白来这一趟。
愿山河无恙，家国永安。
朕承继四海，改元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