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一层客厅。</p>
最近施工车辆来来往往，省道上尘土飞扬，导致屋里不怎么干净。</p>
余阳招呼老韩、张海、岳东来入座，拿起湿手帕擦拭茶台。</p>
六叔从供销社翻出来的竹制老物件，虽然远远比不上什么黑檀木、梨花木，但东西高档不高档，得看用的人。</p>
比如余高尚。</p>
其动作优雅，手法娴熟，冲茶泡茶，处处透露着一股子大家味道。</p>
拳铺拖挂东家，岳东来，即便在济水市总管办公室，都不曾体会到这种仪式感。</p>
“老弟，你这一手，怎么做到的？”</p>
“无它，上过高中。”</p>
“？？？”</p>
余阳给众人斟满茶水，呡一口94年的普洱方砖，随后从茶几下方拿出保鲜盒。</p>
“今后咱家的豆苗，一种采用编织筐，算是散装，一种采用保鲜盒，算是精品，你们认为如何？”</p>
老韩拿起保鲜盒端详，“有什么区别吗？”</p>
“豆苗都是一样的。”</p>
“看这盒子的尺寸，豆苗重量应该少了三分之一，价格呢？”</p>
“2元一盒，500盒一组，用胶丝绳捆扎，每组批发价1000元，目前只供应给大客户。”</p>
老韩顿时明白什么意思。</p>
散装交给普通菜贩子，面向农村市场，走量回笼资金。</p>
盒装交个大客户，面向城市，令产业逐渐走向正规化。</p>
“大当家做事，想的总是这么周全。”</p>
“莫拍马屁。”</p>
余阳点支烟，拿出一沓文件，又顺手指向门后的火锅大礼包，“这个应该都见过。”</p>
“是的，高端货。”</p>
“你们准备20辆半挂，10辆运输精品豆苗，10辆运输这个，去趟东北，把二十台电动轨道车运回来，其中3车礼盒送给当地，剩下的全部卖掉，路费我报销。”</p>
老韩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翻看片刻，“没问题。”</p>
张海和岳东来同样看完，一个记下东北那边的联系方式和取货地址，制定路线，一个联系车队，让那边奔赴砖窑装车。</p>
等交代完所有。</p>
三人对视一眼。</p>
老韩再次开口道，“大当家的，最近几天，我们做了一個重要的决定。”</p>
“哦？”</p>
“您把我们公司收了，我们负责运输业务，怎么样？”</p>
余阳环顾三人，“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p>
“背靠大树好乘凉。”</p>
“都不是外人，说实话。”</p>
“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三个合计了合计，以我们的资金、收益、人脉，四海通达的发展很快就会达到瓶颈。</p>
并且还会受到三元农业的限制，毕竟我们是渠道，您不可能让我们无限制发展下去。</p>
而三元农业起步太猛了，等新的熟料大棚投入使用，或许瞬间迈入千万级，甚至亿级企业行列。</p>
到时候，渠道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很快就会沦为一个小公司。</p>
相反，加入三元农业，负责运输业务，我们哥仨成为股东，今后不仅可以跟着您赚更多，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并且还不用整天想破脑袋，又担心受怕。”</p>
余阳身体前倾，“你们是信不过我余三元啊。”</p>
“大当家的，真不是那样，我们是啥人？一个种地的，一个放贷的，一个焊接车厢的，全都没啥见识，走不长远的。”</p>
“你们听我的？”</p>
“听！”x3</p>
哥仨之所以透露心声，不是因为十里营剿匪，也不是因为三元农业投资600万。</p>
而是出去一趟，长见识了。</p>
或者说，这是一个被人情关系层层封堵的世界。</p>
如果哥仨跟着余阳在十里八乡，小打小闹，自然没啥问题。</p>
但若想跟着三元农业做大做强，那就要……背后有人。</p>
哥仨背后有谁？</p>
即便最有钱的岳东来，去济水市找总管帮忙，那也是等了两天才见面。</p>
余阳知晓三人所想。</p>
无非是此次前往京城和津港，被吓到了，有所退缩。</p>
其给哥仨再次斟满茶水。</p>
“前段时间，有位领导送给我一句话，叫：只有让自己变得更重要，他们才会更重视。”</p>
哥仨细细琢磨。</p>
余阳继续道：“这样吧，公司增资扩产，即将有一批新的塑料大棚投入使用，产量至少翻五倍。</p>
我每天给你们提供20万块钱的货，你们尽管拿去卖，以后还会提供更多。</p>
不要想那么多，大胆向前冲，如果遇到困难，我来解决。”</p>
“这……”</p>
“就这么定了！”</p>
余阳肯定想组建一个运输部门，但事分急缓轻重。</p>
目前对自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运输，是渠道，也就是菜贩子。</p>
只有网罗更多菜贩子，才能消化掉自家暴产之后的豆苗。</p>
至于如何网罗更多菜贩子……</p>
余阳拿出一张A4纸，示意哥仨坐近一点。</p>
“我之前就有个模糊的想法，凑巧今天你们都在，那我就直说了，我打算让你们组建菜贩子协会。”</p>
“啊？”</p>
“目的是保障菜贩子利益，跟三元农业斗智斗勇。”</p>
“这……”</p>
“不行吗？”</p>
“大当家，哪有给自己竖立敌人的？”</p>
“不，我是给自己造一柄枪。”</p>
在另一个时空。</p>
虽然余阳只卖了一段时间的豆芽，便跑去搞工程，对‘隔行如隔山’的蔬菜市场，不怎么了解。</p>
但万事不离其宗，既然是批发蔬菜是一门生意，想来跟房地产没什么区别。</p>
比如：</p>
开发商自己搞物业，搞了物业，再让物业带头组建业主委员会，甚至让物业安插人进入居委会，更甚至进入社区服务中心……</p>
为了啥？</p>
为了稳定啊！</p>
只要稳定，才能更好的收取物业费。</p>
同样的道理。</p>
虽然咱的梦想十分远大，不会坑害菜贩子，但群众里也有坏人。</p>
为了避免某些有心人带动菜贩子闹事，那就有必要组建菜贩子协会。</p>
然后这个月谈谈排队取货多不方便，让三元公司推出取号排队，彰显协会作为。</p>
下个月谈谈休息室和住宿区多么脏乱差，让三元公司整改，继续彰显协会作为。</p>
年后谈谈停车场管理，再次彰显协会作为。</p>
协会有作为，自然就会吸引更多菜贩子加入，然后都来自家公司批发蔬菜。</p>
总之，每年都谈新要求，就是不谈降低批发价。</p>
老韩、张海、岳东来，了解之后，陷入沉默。</p>
许久。</p>
“大当家，您还是把我们收编了吧，不要钱，真的，股份可以少给一点。”</p>
………</p>
…</p>
十里营砖窑。</p>
修葺之后的庞然大物，不再那么荒凉。</p>
尤其喷涂绿漆之后，反而处处彰显生机。</p>
上午八点。</p>
负责人赵前，登上69米高的绿色大烟囱，将一杆鲜艳的红旗插在顶端。</p>
而下方。</p>
十六种蔬菜，分别堆积在十六个窑洞外。</p>
众多女工搬着马扎，围坐在窑洞四周，将成堆的蔬菜简单处理，按照一两或二两的重量，装入保鲜盒。</p>
另有拉着木排车的男工，将装好的保鲜盒，运送到南侧空地。</p>
空地上，有人按照蔬菜种类，装入红通通的礼盒，也有人给礼盒称重、贴标、印制生产日期。</p>
品牌：三元。</p>
标志：三叶草。</p>
公司：东山省泰市平东县十里营乡三元农业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p>
厂址：十里营。</p>
邮编：……</p>
电话：……</p>
传真：……</p>
产品名称：蔬菜大礼包-火锅。</p>
蔬菜种类：豆苗150g，黄瓜150g，西红柿200g，金针菇50g，油麦菜50g，莴苣150g，山药200g，小白菜150g，东湖莲藕200g，生菜75g、菠菜50g、茼蒿200g，香菜10g……</p>
副产品：三元特质豆皮50g，三元特质豆干100g，十里营手工粉丝50g，十里营手工风干地瓜片150g，十里营手工面条150g……</p>
赠送品：十里营散养土鸡蛋2枚。</p>
虽然砖窑内部的种植面积不大，但在67位农夫的照料下，五天时间，各类蔬菜依旧分别产出上千斤。</p>
以油麦菜为例。</p>
1斤可以分成10个50g，也就可以构成10盒大礼包。</p>
10斤，100盒。</p>
100斤，1000盒</p>
1000斤，1万盒。</p>
其它同理。</p>
如果按照50元一盒的售价计算，砖窑五天产量可以为自家带来50万收益。</p>
可惜比不上豆苗产业的日入22.5万。</p>
并且砖窑这边需要更多人力分装、打包、运输，加上蔬菜种类繁多，存储也不方便……</p>
余阳决定让67位哥哥撤离砖窑。</p>
然后把这里交给三元大食堂的嫂嫂们打理。</p>
当然，对外宣传方面，砖窑依旧是三元农业的核心。</p>
什么蔬菜培育基地。</p>
什么野生种子试种中心。</p>
什么县级科研项目。</p>
什么污染整治示范区。</p>
这都是扯了横幅，挂了牌匾的。</p>
尤其今天老韩他们的车队装车，还挂上了：</p>
“出口俄罗斯！”</p>
北上东北，不就是奔着俄罗斯去的吗？</p>
半路被喜欢涮锅的东北大哥，哄抢的一干二净，俺们也没办法啊！</p>
毕竟那边比十里营都乱。</p>
上午11点。</p>
县主管乘坐崭新的小红旗，抵达砖窑。</p>
此次北上，老韩带队，张海随行，县主管和县武部陪同。</p>
县主管抬头瞧了瞧大烟囱上的红旗，又看了看碧绿碧绿的砖窑，然后面向‘出口俄罗斯’五个字。</p>
“小余啊。”</p>
“在呢。”</p>
“你比我懂噱头。”</p>
“要不要上电视新闻？”</p>
县主管想了想，本打算否定，但瞅到一心上进的乡长，最终咬咬牙，“我让人开个外贸订单，你公司接收一下，等到东北，再取消外贸订单，出口转内销。”</p>
“还是领导想的周到。”</p>
余阳当即拿起小喇叭，“上英文标签，出口俄罗斯！”</p>
“不应该用俄文吗？”不知何时跑来的老支书，张口就是一秃噜听不懂的话，“瞧我这正宗吗？”</p>
众人皆惊，“您会俄语？”</p>
“不会俄语，看不懂他们的战车维修手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