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碰撞的声响持续，好像地底幽灵攀爬而上，越发清晰起来，李小壮猛然瞪大双眼，往山脚下看去。
起初什么也看不见，直到山下临近山脚的一处地面，突然出现一个硕大深坑。
虽然依旧看不见是什么东西从地下钻了出来，但骨头碰撞的声响忽然变大许多，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有人把很多骨头串在一起拖着走。
当然发出的动静完全不同。
越来越大的声响中，深坑往西南方向，宛如狂风大作，一棵棵树木被碾压倒地，一群群受惊的鸟儿惊慌远离，更有一只带娃野生熊猫满眼惊恐挡在小熊猫身前慑慑发抖，偏偏还有勇气呲牙。
李小壮见到这一幕，反而不惊讶了，他扭头看向师父，没有开口，目光满含征询意味。
老道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醒来，此刻也在望着山脚下这一幕，他没有去看弟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
李小壮当然不会开口，否则也不用目光询问。
对于脚下出现的一幕，他虽然不知道确切原由，但多少有自己的判断。
从黄金蛟睁开眼睛那一刻，李小壮眼里更多的是敬畏。
蛟龙之躯不算过于庞大，如果真被一座山峰镇压，想要掀翻一座山显然不是蛟龙可以办到，但黄金蛟可以。李小壮亲眼目睹黄金蛟轻而易举掀翻整座山峰，并且在山峰倾倒那一刻突然消失无踪。
如果是在一年前，他还没有来到甘家庄，有人凭空在他眼前消失，他只会认为对方移动速度非常快，快到他的双眼跟不上。
比如他师父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在甘家庄呆了一年多，他知道另有一种消失不是因为速度，而是一门障眼法。
他还在那里，但你却看不见。
他没少听村里人闲聊说起洞明湖神兽，而村里人聊得最多的往往是说，洞明湖神兽会隐身，站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只有有缘人可以看见。
甘一凡显然是村民口中的有缘人。
而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缘人。
他看见黄金蛟，甚至协助师父施展道门秘术将整条黄金蛟带离地面，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但除了开始的那一眼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黄金蛟。
包括此时此刻。
他判断山下钻出的庞然大物就是黄金蛟，但他依然看不见。
只见那只慑慑发抖的大熊猫好像被一阵飓风贴着头皮刮过，眼睛都睁不开，短小粗壮的前肢交叉胸前，仿佛在抵抗某种巨力，勉力支撑着。
“走了。”老道士忽然轻声呢喃，他看向高空，郑重施礼，嘴里念念有词。
李小壮虽然看不见，却可以从山下熊猫举动看出端倪，黄金蛟没有把大熊猫撞翻，而是升空离去。
后知后觉的他，连忙跟着师父一起施礼，并跟着师父诵念一篇祈福道经。
完事后，老道并未言语，拉起弟子飘然下山，来到那处深坑前，他回头望了弟子一眼，眼中露出期待，却忽然将弟子推了下去：“下去吧，照顾好它。”
深坑里传来李小壮不满呼喊：“师父你又这样，什么都不说清楚，照顾谁啊？谁在底下……”
老道没有听完弟子喊叫，他抬眼望向西南方向，喃喃道：“我虽不才，生死临头兴许能帮上一点小忙。”
低喃声中，老道御风远去。
掉进深坑的李小壮仍然在埋怨，不过不再喊叫，自怨自艾的成分多一些。他在这处随时都有可能崩塌的坑洞走了好远，然后见到一抹暗淡的金黄，他蓦然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飞走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那飞走的又是什么……”
……
……
高空气温很低，御空飞行听起来飘飘欲仙，其实个中滋味只有会飞的人才了解。
如道人和紫云道长学会以气御物飞行之后，曾经异想天开升上万米高空见见世面，然而，两人升空只两三千米就已冻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再往更高的天空去。
诚如宁北枳与俞老神仙这等人物，也只会在一两千米空中御风飞行，不是不能往更高的空中飞行，只是更高的空中气温更低，罡风更烈，对自身的消耗也太大，正常飞行没那个必要。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此刻六七千米高空，一只色彩绚烂的五彩凤凰宛如一道彩虹划过天际。
彩凤身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男的坐在前方，低温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高速飞行带来的罡风对他影响也不大，只因他身前有一道呈紫色的弧形气浪，气浪如燃烧火焰，抵御低温与罡风。
女的则与他背靠背而坐，受到高空飞行的影响也不大。
两人正是甘一凡与许菀。
计划的时间内，第四枚飞弹并未出现，没有人知道飞弹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飞弹还会不会出现，如果出现，是在空中还是裂缝内？
很多疑问，没有人可以解答。
所有人都变得彷徨，甚至无助。
忐忑不安的甘一凡在云集岛坐不住了，一门心思赶去干城章嘉峰，但前路遥远，哪怕他晋升第五层离火内经，已经可以使用神识之力，也不可能短时间飞越千山万水。
后续与宁北枳通话中，他也询问过宁北枳可否送他去往干城章嘉峰，后者却拒绝了。
甘一凡不了解宁北枳用心，许菀却明白。
远隔千山万水，她却似乎可以跟宁北枳心意相通。早几日，宁北枳希望甘一凡去往干城章嘉峰，那是因为宁北枳心里没底，甘一凡若在身边，他多多少少心安一些。
但现在，三枚飞弹被引爆，独独最后一枚飞弹消失得无影无踪，宁北枳直觉非常不好，所以他不希望甘一凡过去。
其实许菀意识里也非常不安，但恰恰如此，她更想去现场。
所以在宁北枳拒绝甘一凡之后，她拉起甘一凡升空离去。
两人身影越飞越高，渐渐没入云层，只留下孤岛崖畔两位莫名其妙的老道望天兴叹。
“真是古镜变出来的凤凰？”已经身在五彩凤背上飞行几十里的甘一凡，依然不大相信。
许菀背对着他，重复之前所说，接着又道：“你问多少遍也是，不过你要问我怎么来的，我说不上来，总之小凤有能力带我们去到干城章嘉峰，这点我有把握。”
甘一凡点点头，却道：“就是速度慢了点。”
许菀不满道：“速度慢吗？比飞机更快好嘛！”
“传说中的神鸟，比飞机快才正常，如果是小虫，去干城章嘉峰顶多两个小时，而且我坐在他身上根本不要担心其他，睡一觉就到了……”
甘一凡声音越说越低，情绪也变得低落。
许菀欲言又止，她了解此刻甘一凡心情，回身轻拥着他。
“我没事。”片刻后，甘一凡长舒口气，“我相信小虫会出现，不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小虫都会陪在我身边，我坚信！”
他的铿锵话语，许菀听见了，远在干城章嘉峰的宁北枳没听见，却似乎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
布满裂纹的冰川上，心情越发烦躁的宁北枳猛地站起身，他四周打量，似乎想要寻找声音的方向，片刻放弃了，却绝对不会怀疑声音肯定出现过，并且他决定按照声音的指示去办。
此时此刻，身在干城章嘉峰的各国人员，每一位负责人都在同一时间听见宁北枳的声音。
这位全球唯一超级战士语气低沉急促：“所有人撤退，立刻！马上！”
很快，一道道指令在山峰之间响起，短暂停顿之后，停留在六七千米高度的人群纷纷行动起来，他们手提肩扛，将所有可以搬动的设备全都带下山，而那些已经组装完整的炮台没时间全部拆卸了，只能拆下最重要的核心组件带走，其他丢在原地。
大量人员往返六七千米高峰之间，一架驾运输直升机飞落六千米营地，又很快顶着风雪飞走，更多的运输车辆驶离营地，好像这一刻，整座山都变得忙碌起来。
低空也多了一些无人机，只是这些操控无人机的博主们学聪明了，没敢靠近拍摄，倒也将自身危险降到最低。
所以很快，撤离的这一幕在几个国家的直播平台出现，并在不长时间扩散开，更多国家参与转播。
不知道是谁主导言论，蛟龙藏身冰川裂缝的说法没有了，天外来客逐渐占据主流。
有人说一艘飞船掉落冰川裂缝，飞船带有大量天外黑科技，我们想要得到飞船，另一批外星人却要毁掉飞船，三枚凭空出现的飞弹就是另一批外星人的黑科技手段，而我们逐一引爆三枚飞弹，正是为了保护冰川裂缝内的飞船。
而当下我们匆忙撤离，是因为外星人要放大招，我们挡不住了……
也有人说我们已经得到飞船上的黑科技，没必要继续和外星人死磕，这才是匆忙撤离的原因……
“这个论调相对靠谱，多少可以圆回来。”
宁北枳看着手提电脑，摇头苦笑，“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是地球人，但又不一样……用外星人形容虽然不恰当，但，或许，有一天真正面对了，跟外星人也差不多吧。这样也好，让大家提前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