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川沉重一拳正正打在这张脸上，将整张脸打开花。
白怜依然没有倒下，只是看不见她的脸了。
众人这才发现，整个过程连一滴鲜血都没有。
而且，打坏的脸孔、洞穿的胸口以及砍断的双腿，随着一阵烟气翻滚，渐渐恢复原样。
李大川忽然回过神来，大吼道：“她不是人，她只是个纸人傀儡，打不死，可以烧死她。”
此刻的他只恨自己不是火属性变异人，连忙询问在场其他人。
可除了同为华夏人的转世老僧回应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回应他，甚至老教皇和印国老僧都没有望向他。
印国老僧闭上双眼，双掌结印。
老教皇直视女人，碧绿苍老的双眼此刻炯炯有神，哪里还有半点老态，他举起手中神杖，念念有词。
“她虽是一具傀儡，体内却有一缕神魂，火焰无法灭杀，只能依靠精神力量对付。”转世老僧的声音直接在李大川脑子里响起，等于给他解释另外两位老人此刻举动。
果然，在印国老僧与老教皇的精神力作用下，白怜恢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她那张已能重新辨别的脸孔，第一次出现焦急情绪。
似乎她急于去办某件事。
“绝对不能让她下去。”李大川忽然明白过来，“总长下去破坏封印，白怜肯定有方法察觉，这才匆忙赶来阻止。”
他边说边挥拳，一连几拳打在白怜脑袋上，可好像并没有多大用处，不由回头问转世老僧：“有没有办法杀了她？”
“我试试。”转世老僧话语低沉，行事也低调，他往前迈出两步，双眼只是注视女人，却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力正在与另两位老人交流。
印国老僧看上去比较吃力，坐在雪地上的干瘦身躯此刻微微颤抖，甚至身体微微飘离地面，似乎快要承受不住眼前绿裙女人带来的压力。
老教皇相对从容一些，神杖依然高举过头，只是那双炯炯发亮的双眼稍稍少了些神采，显然也比较吃力。
不知三人交流了些什么，就见印国老僧微微点头，双手徐徐高举过头，这一瞬，天地之间似乎忽然变得肃杀，高山的凛冽寒风被无形力量所阻，打着旋绕过以老僧为中心，方圆二三十米范围，带起雪花呈现不规则环形飘散。
裂缝边缘的所有人都在这个范围内，他们几乎同时感受到身周变化，李大川神情一肃，目光看向转世老僧，转世老僧没有回应，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这个过程，他收起手中念珠，把挂在胸前的一串念珠取下。
印国老僧忽然高喊起来，李大川大概能听得明白，大意就是“山神借我力量”之类，忽然感到周身一紧，不过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很快消失，往白怜身上集中过去。
白怜身上变亮了几分，似乎有一道淡淡的白光笼罩着她。
可以看见她身体烟气翻滚的几个部位变化，烟气翻滚的速度变得缓慢，白怜的举动也变得僵硬几分，不过好像并没有被完全束缚。
就在这时，转世老僧将手中念珠抛向白怜，准确无误套在白怜脖子上，下一刻，白怜仿佛被套上第二层枷锁，烟气翻滚的速度变得奇慢无比，她的身体也被束缚住了，一动不动。
如果放在以前，李大川对精神力的感知可谓相当有限，但现在不同了，他可以清晰感觉到两位老僧的精神力量，甚至能区分同出佛门一脉的两位老僧，所施展念力与愿力的迥异，另外还有一份印国老僧借用这座山脉的奇异力量。
此刻这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在白怜身上，他恨不得冲上去再补几拳，不过他有自知之明，就算白怜站着不动给自己打，自己也打不死她。
他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后退几步。
自己既然没有办法，就交给有办法的人。
果然，一直没有其他动作的老教皇，这会儿将神杖交给随从，神情肃穆，徐徐一指指向白怜。
李大川脸色微变，他瞪大双眼盯着这一幕。
他虽然一度对神神怪怪的道法嗤之以鼻，也曾在宁北枳跟他说起古欧洲宗教神奇的时候反驳，但事出有因，并不代表他不了解东西方某些超脱世俗的强大存在。
遥远的中世纪时期，古欧洲曾经出现过一位非常强大的教皇，他的强大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力量或者强权，而是其精神世界的强大。传闻在他的精神力量之下，巨龙也要俯首听命。
而这位不知第几任的最强教皇，每每施展精神力量的时候，总会伸出一根手指，手指指向谁，谁就会立刻陷入精神风暴，变成活死人。
更高更远的高空，层层叠叠的云层之间，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这一幕，这双眼又大又圆又亮，像一对隐藏在云层间的灯笼。
其实从宁北枳过来布局开始，这双眼就已经存在了，只是一直远远看着，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包括引爆三枚飞弹、宁北枳下裂缝，也包括白怜到来以及两位老僧出手束缚白怜，这双眼几乎没有兴起半点波澜。
可当老教皇看似平平淡淡一指点出的时候，这双眼突然露出畏缩神情，似乎下一刻就会逃之夭夭似的。
指头点出缓慢，有光芒在指尖亮起，渐渐光芒绽放，形成一个十字架形状，脱离指尖飘向白怜眉心处。
当十字架光芒接触到白怜眉心的时候，一股黑烟骤然冒起，迅速在白怜眉心处形成一个人形模样，人形黑烟张牙舞爪，竟是将十字架包围其中。
高空响起一声轻叹，好似在感慨老教皇这一指不如传闻一指强大一般。
裂缝边缘的众人却不知道高空还有一双眼注视这里，他们都紧张望着这一幕。
人形黑烟与十字光芒纠缠，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其实不到半分钟，黑烟渐渐失去形状，消散无踪，反之十字光芒绽放，没入白怜眉心不见。
显然老教皇一指建功，只是没有人知道白怜是否就此死去。
云层中那双巨大的眼睛闭上又睁开，开合之间，庞大身躯在云层中缓缓游弋，半隐半现。
蓝金凯丽此刻很犹豫，她考虑留下来继续看下去，还是马上离开找一个隐秘地方躲起来？
她的感觉很不好，从洞明湖上空离开，这种感觉就有了。哪怕之后反应过来见到的那条金龙是幻化而成，并非自己恐惧的东方真龙，她也没有选择返回报复，一切都因为冥冥中的预感，相当不好！
如同昔年她那便宜老父亲对她讲述中世纪那位强大到可怕的教皇，以及其他几位相同可怕的强大存在一样，如果不是天地灵气变化，导致那些强大的存在纷纷离去，那种令西方龙族都感到黑暗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延续到她成年。
老父亲已经死了，不用在意未来的日子是否黑暗，这点她非常确认，老父亲不是简单的肉身死亡，而是灵魂消亡。
在她离开洞明湖不久，清晰感受到自身灵魂颤动，昔年母亲灵魂消亡的时刻，她有过相同体验，甚至父亲杀死弟弟灵魂夺取肉身的时刻，她的体验大致相同，所以她十分确定，父亲已经彻底死亡。
可她还活着，未来日子的好与坏都与她息息相关。
她恐惧某一日那些强大到可怕的存在回到这个世界，甚至他们的回归是她一手促成。
所以，尽管她恐惧，却仍然大着胆子来到这里，她想要亲眼看一看，深渊之下的那道封印会不会被打开？
人类是矛盾的。
可以十分卑微，卑微到她可以把人类当成蝼蚁处置。
人类也可以非常强大，强大到把她当成蝼蚁对待。
区别只在于封印是否被打开。
就在蓝金凯丽犹豫不决的时候，裂缝中忽然闪过一抹带着尾炎的亮光。
突如其来，一闪而没。
蓝金凯丽蓦然瞪大双眼，再不犹豫，逃之夭夭。
裂缝周围，众人也都发现这道一闪而没的亮光。
在此之前，有人想过凭借念力与愿力延缓飞弹速度，哪怕无法阻止飞弹落入裂缝，也希望尽可能减少对下方封印带去的冲击，比如两位老僧；
有人想过凭借一指之力，在飞弹出现的时刻，拼尽一身神力储备，全力出手当场引爆飞弹，比如老教皇；
也有半步迈入超级的李大川，自信心强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有过那么一个念头，拼着老命不要，施展家传最强拳法“撼山拳”，一拳打爆飞弹……
各种各样的想法存在，可当飞弹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态势出现，瞬间出现，瞬间消失，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他们全都愣在当场。
没有人继续关注白怜，老教皇最先离开，在飞弹闪现的十秒内，四位随从扛起他飞身下山。
紧接着印国老僧，同样带着四位跟随者迅速离开。
相比两位老人而言，转世老僧走的最晚，一声叹息过后，身形拔高，飘然远去。
李大川没走，不过也没有关注白怜，他依然站在裂缝边缘，死死盯着已然空无一物的深渊，呼吸粗重，嘴里反复念叨：“回来，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