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剧烈的眩晕感，江问轩勉强抬起头来，看了楚婉柔一眼。
少年向来明亮的眼眸中此时有一股彻骨的悲伤。只这一瞬间的对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楚婉柔却忽然觉得承受不住。
她哽咽一声，用手捂住脸，避开了江问轩的目光。
对方有一双太过澄澈的眼睛了，仿佛尘世间所有黑暗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都无所遁形。
江问轩涩声道：“婉柔，昨晚当真是我喝多了强迫你吗？”
楚婉柔哭的浑身颤抖。
好半晌，她回道：“问轩，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不怪你。”
没有一字是指控。
没有一字不是指控。
江问轩蓦地笑了一声。
他看着自己这个师妹：“婉柔，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一句无心来揭过的。既然是我的错，我会承担责任，希望我这条命可以洗清给你带来的伤害。”
楚婉柔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江师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江问轩已转过头去了。
他颤抖着向沈君言叩首：“弟子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师尊的规矩弟子明白，弟子愿以死谢罪，绝无怨言。”
楚婉柔：“……！？”
楚婉柔愣住了：“不，江师兄，你，你不要这样，我，我说了我不怪你啊……”
江问轩却没有再回应她。
沈君言淡淡道：“为师门下规矩，你倒记得清楚。”
江问轩道：“弟子自入师尊门下，片刻不敢忘——唔——”
“啪——！”
鲜血溅落。
疼痛来得太过猝不及防，江问轩终于没忍住闷哼出声。
握着染血的长鞭，沈君言冷冷道：“知规矩却不曾守规矩，罪加一等。”
江问轩：“……”
江问轩艰难的维持着叩首的姿势。
他道：“是，弟子万死。”
长鞭消失，朔月出现在手中。
沈君言道：“问轩，莫怪为师狠心，不念师徒之情。”
“实在是你此番所为……”
顿了顿，沈君言冷冷吐出四个字：“无可饶恕。”
江问轩闭了闭眼。
他轻声道：“弟子明白。师尊尽管动手就是，弟子性命本是师尊所赐，死在师尊手上，弟子无怨无悔。”
楚婉柔只吓得脸色惨白。
她终于隐隐想起沈君言似乎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了。
其实沈君言的规矩她虽然听过，但多半都不记得，因为这些规矩都是对着她那三个师兄的，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一般情况下，哪怕她真的犯错，沈君言也不会忍心罚她。
她更没想过沈君言会因为此事来要江问轩的性命。她本以为，她本以为……
楚婉柔万分惊恐的扑过去，挡在江问轩前面，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
“师尊，师尊不要啊！”
“弟子已说了不怪江师兄！”
“若因弟子之事害了江师兄性命，弟子也不活了！”
“是吗？”沈君言语气之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柔儿，虽然问轩强迫了你，可你对他，却仍是关切多于憎恨？”
“江师兄对弟子的关怀和情谊，弟子从不敢忘。”
楚婉柔道：“弟子求师尊放过江师兄。”
沈君言：“……”
“好，还是那句话，为师门下绝不能容玷污良家女子的无耻败类。”
“若想要问轩活命，唯有一法。”沈君言缓缓道，“你与问轩结道侣契。”
“柔儿，你可愿意？”
楚婉柔微微一怔，而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弟子愿意！”
沈君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朔月冰冷的剑尖触到江问轩喉咙，在咽喉处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
彻骨的寒气沿着伤口涌入，江问轩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紧接着剑尖向上，抵在下颌处，缓缓抬起了少年的脸：“问轩，为师与婉柔的话你也都听见了，若是你愿意与婉柔结道侣契，为师可以饶你一命，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江问轩：“……”
江问轩低声道：“师妹此举，是真心喜欢我，还是只为救我一命？”
不知为何，楚婉柔根本不敢看江问轩的眼睛。
她默然片刻，含含糊糊的道：“都，都有。”
江问轩道：“哪样更重？”
没想到江问轩竟然直到此刻还如此不依不饶，仿佛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一样，楚婉柔心中又爱又恨。
她咬了咬牙，含泪道：“我，我自然也是爱慕师兄的，师兄何必这样逼我。”
“难道……”
楚婉柔哽咽了一声，一双美目盈盈似秋水含波：“江师兄是宁愿丢了性命，也不肯与我结为道侣？”
江问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