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有齿感
别说话，有齿感
“酷！”陈勇惊叹。
柳依依随手一抓，抓住从空中掉落的瓶盖，给几人倒酒。
飒！
“你喝么？”罗浩低声问王佳妮。
“喝点吧。”
罗浩这才挪开盖在王佳妮酒杯上的手。
“罗教授真是够心疼人的。”柳依依打趣了一句，随即端起酒杯，“罗教授，我敬你，敬你医疗组一杯。”
“不至于，不至于。”
“至于！”柳依依认真说道，“我都快被论文愁死了。你说好端端的医生不卷医疗技术，要卷什么论文！”
有王佳妮在，柳依依说话收敛克制了很多。
只是她对论文的怨念之深溢于言表，那些脏话已经几乎变成实质流淌出来。
“其实吧，论文还是必要的。”罗浩和柳依依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比如说今天的自免脑患者，国家盖章认定是罕见病，国际期刊上的论文个案报道有127篇，多看看总归有好处。”
柳依依恶狠狠的瞪了罗浩一眼。
“但是呢。”罗浩仿佛没看见柳依依的眼神，继续说着，“本来论文应该是从医道路上突然领悟的某种东西，又或者遇到一些很少见的病例，治疗后医生把它公之于众，作为自己和同行之间的交流。”
“现在临床上没有论文就不能晋级，有些矫枉过正了。”
柳依依的表情缓和了下去。
可陈勇却低头，拿起手机开始翻开手机，摆出一副坚决不听罗浩下一句话的姿态。
“这对你们这种不擅长总结、研究的医生来讲，写一篇影响因子高的论文的确很难。”
“靠！”柳依依终于还是没忍住。
孟良人笑眯眯的给几人倒酒。
“别这样么。”罗浩笑看柳依依，“柳总，问你件事。”
“你说。”
“咱们合作的手术，你写个案报道了么？”
“？？？”柳依依怔住。
“腹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送到手术室已经死了的那个患者。”
柳依依摇头。
“这种能写个案报道的。”罗浩提醒道，“至少是国际一流期刊发表。那个患者抢救完之后我想着给伱留，但……咳咳。所以这次，还是让陈勇写，我校正，挂你和老孟的名字。”
柳依依被罗浩说的脸有点红。
“腹主动脉瘤破裂的患者能从急诊、介入、麻醉三方面写三篇论文，麻醉的给你，怎么样？”
“真的？！”柳依依大喜。
她才不管是谁写的，只要能挂自己的名字就行。甚至柳依依都没想着能是，我师父另外一本书的版权就卖了，再也不用码字了。”陈勇认真的说道，“不过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面，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那可是真正的大粽子，有福尔马林固定，只要……”
“你可闭嘴吧，我觉得你要是再说下去，咱俩就得被武警包围，两人都得被404，物理意义上的！”罗浩马上阻止了陈勇的说辞，“好好过做手术，过几天你陪我去帝都参加优青的评审，然后去印度。”
“不不不。”陈勇连连摆手，“我有秘籍，可以修炼出正宗的大粽子！”
“你有病吧，都被你修炼成大粽子，学生们怎么办！”罗浩义正言辞的问道。
陈勇倒没想过这件事，罗浩的话把他问的一愣。
“大体老师本来就不多，你还觊觎着，有毛病！你知道一个大体老师能让多少学生对解剖学有初步的了解么？等他们去了临床，那都是人命，人命！！”
“陈医生，我来了，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儿？”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人下车走过来问道。
“这位是解剖教研室的张老师。”陈勇看上去很清醒，最起码还知道给罗浩介绍。
“张老师，您好。”罗浩站起身，伸手问候。
“罗教授！一早就听到您大名，如雷贯耳，今天终于看见活的了。”张老师开了个小玩笑。
但是吧。
这种玩笑别人开只是开玩笑，解剖教研室的老师开这种玩笑，说活的，罗浩总觉得还有一个死去的自己躺在解剖台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拉满。
妈的！
罗浩把陈勇带给自己的种种负面信息删除，和张老师聊了起来。
没几句，陈勇也站起来。
他没有晃荡，站如松，一股子大家风范油然而出。
“带我去地下一层看看大体老师。”
“那有什么好看的。”张老师觉得陈勇是开玩笑，打了个哈哈，“熏眼睛，我进去一次，得哭半天。”
“我去瞄一眼。”陈勇冷冷说道。
张老师一愣。
“呃，今天做手术，发现了一个异常解剖，陈医生喝了点酒，估计是想回忆从前。”罗浩胡乱杜撰了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根本不值得推敲，破绽百出，四处漏风。
陈勇一把抓住张老师的胳膊，“走走走，带我去看一眼，大体老师那么沉，你还怕我偷走不成。”
张老师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
反正也偷不走，愿意被熏就被熏呗，估计顶多10分钟就出来。
只是这种要求第一次有人提出来。
张老师仔细瞄了一下陈勇和罗浩的身上，见他们不像是带了刀的样子，也不再担心。
只要不祸祸大体老师就行，所以张老师放心大胆的带着陈勇、罗浩直奔储尸间。
地下一层，楼道里说不出的阴冷，和普通的地下室还有区别。越往下走，罗浩越觉得浑身都冒着阴风，比普通的墓穴还要阴森、恐怖。
按说罗浩上学的时候也去抬过大体老师，不应该有这种反应才对。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罗浩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可能是自己被陈勇的言语暗示了，罗浩心里想到。
扑鼻的福尔马林味儿迎面而来，罗浩眯起眼睛，从陈勇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
“就是这，我不陪着，你们坐够了就上去。”张老师第一时间转身回去。
这里是浴池的构造，里面都是福尔马林，横七竖八的大体老师躺在福尔马林里。
没有一个大体老师动，但罗浩就是觉得每个大体老师都蠢蠢欲动，想要爬出来。
陈勇脱掉衣服铺在外面的台子上，坐在池边轻声念叨着什么。
妈的！
以后再让陈勇喝酒自己就是狗！
罗浩心里暗自骂道。
别人喝多了顶天耍酒疯，了不起吐狠了去医院输液，陈勇可倒好，一瓶啤酒就把他干到储尸间和大体老师唠唠嗑。
这都什么事儿。
罗浩想走，但又怕陈勇一头栽下去，等自己再来看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位俊朗的大体老师。
强忍着福尔马林的刺鼻、熏眼的劲儿，罗浩静静站在一边看着陈勇。
陈勇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表情严肃认真，仿佛他和大体老师生前认识，还是老友，聊天毫无滞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勇似乎感觉不到福尔马林的味道，而罗浩觉得角落里放的蜡烛早都熄灭了无数次。
不知过了多久，张老师下来看了三四次后，陈勇躺在池边酣然入睡。
罗浩长出了一口气。
不是怕别的，罗浩是真的担心陈勇收捏法诀，大体老师一个连着一个从池子里跃出来，跟着他离开。
罗浩毫不怀疑陈勇能做到这一点。
要是那样的话，哪怕找到周老板估计陈勇都逃不开一个枪毙的罪过。
还是枪毙半个小时的那种。
睡了就好。
罗浩把陈勇背起来，骂了一句比大体老师还沉，一步步离开。
走楼梯的时候，罗浩感觉自己身后有大体老师跟随，仿佛下一秒手就会搭在自己身上似的。
虽然知道是幻觉，是自己想出来的，但那种感觉真实无比。
咚咚咚~
脚步声都带着余音，绕梁三日。
罗浩强忍着没回头看，而是缓缓的一步又一步背着陈勇回到外面。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直到此刻，罗浩才感觉自己回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