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吹了风,第二天早上花柿醒来,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奇怪,略微带点鼻音和沙哑。
她摸摸自己的喉咙,不疼也不痒,脑袋也不晕,不像是感冒。
花书静坐在餐桌对面,看着花柿一会摸头一会摸喉咙,就是不能静下心来安静吃饭,问道:“长虱子了?”
花柿放下手,皱眉,“我好像感冒了。”
花书静问了她几个问题之后给出确定答案,“是变声期。
花柿一顿,欣喜不已。
“我在变声?那我可以控制自己变成什么声音么?”
花书静没有给她异想天开的机会,笃定道:“不可以。”
tet: "......"
她不死心,接着问,“我如果多吃辣椒,可以变成那种浑厚的声音么?”
花书静瞥她一眼,“如果吃很多辣损伤了声带,你可能会拥有一个浑厚的破锣嗓子。”
花柿呆了一下,默默挑出卷饼里的辣椒。
吃完饭,她回到房间,迫不及待给达米安发了条语音。
【花柿:你在干嘛宝贝儿rrrrr......】
她刻意压低嗓音, 让自己声音的变化听起来更加明显, 然后不断重播自己的声音,没听几遍就高兴地扑到床上打滚。
她!在变声!
她在长大,会拥有一副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嗓音与身体,虽然这东西就像开盲盒一样充满不确定性,但就是这种未知更加令人兴奋!
【达米安:你怎么了?感冒了?】
因为花柿用了语音,达米安也回复了语音。
她听了两遍,达米安的声音音调比较高,讲话快的时候单词会黏连在一起,听起来像一个还没戒奶的拽酷小女孩。
花柿露出一种看小孩玩闹一样的慈爱目光,按住语音键。
【花柿:你还小,你不懂的。】
【达米安:???】
手机那头的达米安躺在床上,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手机,很想问问花柿是不是没睡醒,为什么一大早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
【花柿:要好好吃饭好好喝奶哦,不然会被我远远甩开的,小孩。】
【达米安:………………你烧糊涂了?】
【花柿:没有哦。】
花柿得意地嘿嘿直笑,都说青春期的女生一天一个样,她决定先不告诉达米安,等再次见面的时候吓他一跳。
“走了阿柿,今天事情很多,要抓紧时间。”
花书静在楼下叫她,她应了一声下楼,两人一起去宠物诊所。
诊所一楼是诊室,二楼是手术室和住院部,笼子被大大小小的动物塞满,除了猫猫狗狗之外还有一只刺猬和一只红狐。
它们大多因为跑到了人类社会后受到了伤害,花书静见它们可怜,于是带回诊所救助。
花柿就在二楼负责观察伤情和输液情况,顺便喂饭。
诊所虽然小但是非常忙碌,花柿下去两次,每次都看到一楼有四五个人在排队,花书静就坐在诊室里挨个接待。
花柿跑了一天的腿,累得脚底板都在痛,感觉比打一整套拳还要辛苦。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两人坐上黄色的小皮卡,驶向金色的落日。
花柿看着窗外,指着路边一户人家的院子说:“妈妈你看,他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大南瓜,表情好邪恶。”
花书静抽空看了一眼,“万圣节要到了啊。”
花柿一愣,然后就是欣喜。
小学课本里有提到过万圣节,只要一想到可以打扮成奇奇怪怪的样子去敲邻居的门,对方就算被吓到也还是得奉上糖果,她就感到无比兴奋。
花书静见她一脸期待,调转车头领着她买了一大袋装饰品回家。
半夜,花柿躲在卧室刻南瓜灯。
她刚把后院的围栏缠上装饰灯,现在正是兴起的时候,一点都不想睡觉。
二号凶神恶煞地坐在她旁边,眼神渴望地看着南瓜。
花柿拍拍她的脑袋,“你要是敢啃我刻好的南瓜头,我就揍你。”
二号表情严肃,口水缓缓从嘴角流下来。
Text: "......"
她只好把刻下来的边边角角扔进二号的嘴里,二号来者不拒,就算是带皮的南瓜她也照吃不误。
手机响了两声,花柿没空理会,接着刻。
她一连刻了三个南瓜,兴奋劲终于过去,困意慢慢涌上来。她打了个哈欠,拿过手机一看,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剩下的只好明天再做了,她去卫生间洗漱,等一切都收拾完毕后打开门出来,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罗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抱胸,居高临下地盯着二号。
二号有些委屈地垂头丧气,时不时哼唧两声。
花柿立刻冲上去,张开手把二号护在身后,表情凶恶,“你要对二号做什么?”
罗宾:“你应该问她做了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地上的南瓜,花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其中一只南瓜头已经被啃掉一块,边缘还残留口水的痕迹。
糟糕,因为太困脑子不太清醒,忘记把南瓜放起来再去洗澡了,这下子不就白做了么!
但是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责备二号,于是她眯起眼睛瞪了二号一眼,转头就对罗宾说:“关你什么事?我故意放这里让她啃的。
罗宾撇了一眼她气得不自觉握起的拳头,挑眉,“是么?”
花柿坚持道:“是的!”她也学着罗宾的样子抱胸,“你来这有什么目的?我可没有干坏事,没必要闯进我的房间抓我吧?"
罗宾沉默半晌,“你为什么对我这个态度?我之前还帮你找过狗,还给了你蝙蝠侠的签名。虽然上次没能帮你找到男朋友,但他最后平安无事地回到你身边了,不是吗?”
花柿被问得一愣,想反驳,但是却没能说出什么。
仔细想想,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朋友关系,他没有义务帮自己找狗找人。
如果就因为他的义警身份就要求他做到这个做到那个,那她也未免太自大,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对罗宾来说也不公平。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会在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的夜晚冒着生命危险捍卫城市和平,他理应得到赞美。
所以她到现在都耿耿于怀的,说不定是遇到危险之后只能依靠别人的、无能的自己。
花柿想通了什么,表情越来越沮丧,罗宾站在她的对面全程目睹了她的变化,一愣。
“你怎么了?我又不是在指责你,只是有一点疑惑。”
花柿却没有被他的说法安慰到,或许因为现在是晚上,感情比平日更加丰富,她站在罗宾的角度回想了一下整个过程,突然就替他觉得委屈。
她揉揉眼睛,感到无比羞愧,“你说得对,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是个很好的人,错的是我。”
罗宾陡然一个激灵,他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没错,错的是我”这句话给他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时隔几个月,他再次回想起被“你觉得哪件衣服更好看”这个问题支配的恐惧。
不,甚至比这更具攻击性。
这是什么以退为进的招数吗?
他谨慎开口,“不,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再认真一点,而不是浪费时间跟人吵架斗嘴。”
花柿听到他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感觉更加羞愧了。
她羞耻得眼眶发红,说道:“你别这么说,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理所当然地要求你帮我,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不应该怪罪帮助我的人,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罗宾看她越来越难过,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立刻接话,“你当然可以理所应当要求我做什么,我是罗宾,我会聆听所有身处险境之人的诉求。”
花柿忍不住大声道:“你干嘛这样?我都说是我的错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揽责任?如果他真的出事了,应该感到难过和愧疚的人是我才对,跟你没关系。”
罗宾不说话了,他看着花柿红红的眼眶和鼻头,问道:“你在为我伤心吗?”
花柿低着头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道歉,“对不起,是我态度太差了,我不应该这样对你的,你是一个英雄。”
两人沉默着,室内一片寂静。
但是接受过听力训练的罗宾轻易就捕捉到了花柿呼吸的声音,她每次的呼吸都比平时更长更深,这意味着她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压制泪意。
罗宾有些手足无措,他微微捏紧手指,抿唇。
“你刚才说这跟我没关系?不,这当然跟我有关系,如果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而我本可以救他,那这就是我的失职。这是这身制服带给我的责任,我欣然接受,并决定为此任赴汤蹈火。”
他上前一步,曲起食指轻轻擦过花柿眼下地皮肤,热热的,没有湿意。
“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帮助你是我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那我就应该全力以赴。”
花柿直直望着他,黑黝黝的眼珠水润闪亮,他忍不住凑近,视线下移,落到她的唇上,“不要为我伤心,这都是我愿意的。”
罗宾的脸越凑越近,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她的侧脸,拇指不自觉摩挲起她的脸颊。
男孩的呼吸随着靠近的动作喷洒在她脸上,她站在原地看着逐渐逼近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猛地一个上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
罗宾意识迷离,一个没注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他痛呼一声,捂着下巴后退好几步。
花柿阴着脸,缓缓按压手指,指骨摩擦间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责不责任的先放到一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才想干什么?”
一阵风吹来,花柿的黑发随风舞动,她就好像是一缕幽魂,万圣节还没到就迫不及待地重返人间。
罗宾咽了咽口水,他放下手,下颌骨青紫一片。
“那个我......咳、这是个误会,我什么都没想干,我就是想安慰一下你......”
花柿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用你安慰?你算老几?嗯?”
罗宾后退两步,直到抵上移门,退无可退。
他眼珠微微颤动,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两只手在身上一通摸索,终于在裤子口袋里摸到了什么,一把塞到花柿的手中。
“拿上这些糖果吧!”
他说完,动作迅速地拉开移门奔逃而出,窗户都没来得及关。
风吹动窗帘,布料发出闷厚的拍打声。
每当万圣节来临,家家户户都会准备糖果,用来讨好鬼怪,以免他们为非作歹。
花柿看着手心里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撇嘴。
这是把她当鬼怪了么?
可恶,她还没说“Trick or treat"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