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盛宁回家后吃完晚饭就回了房间,看着令人头疼的成绩单,她有些灰心丧气。他们班总共只有四十几名学生,而她这次的排名在第35位,可以算是倒数了。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成绩,在浠水高中或许能够名列前茅,但在临安一中不行,在临安一中的一班更不行。
叶盛宁烦躁的抓了两把头发,将那份难看的成绩单放在了书桌上。刚准备翻开书写作业,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她半抬起眼皮望过去一眼,在瞄到屏幕上显示的请求添加好友的消息时,她心跳一怔。
解了锁,她点开那条验证消息,在看到留言框里的那几个字时,她有些恍惚。
留言框里写:[我是程屿辞。]
程屿辞居然主动添加了她为好友。
心跳怦怦的像是烟花爆竹的声响,她手指紧张的点了同意。
界面变成了和他的聊天界面,上面还显示着一行灰色小字:“你和他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像什么,叶盛宁呼吸微微发紧,她在想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如果要打招呼,发文字版的好还是表情包好?
她还在细细琢磨时,对面的人就已经率先出手了。
[程屿辞:图片。]
[程屿辞:同桌儿,你塞我书包里的?]
图片上的东西正是她放学时偷偷塞进他书包里的那罐可乐,上面还黏着那张便签纸,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是她故意写的,但没想到会被他认出来。
也太不禁瞒了。
有种被拆穿的羞耻感涌上来,叶盛宁的脸颊在灯光下微微发烫。
[叶盛宁:嗯。]
[程屿辞:怎么不直接给我?]
叶盛宁想到他们打篮球的时候,场边周围一圈的女生,手里拿着矿泉水饮料奶茶等着场里的少年结束战局,她们一窝蜂的围上去。
那场面,有些太过热闹了。
也不知道他今天喝了哪个女生为他准备的水。
叶盛宁手指绷得很紧,打字回复:[叶盛宁:好像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送水的人太多了。]
[程屿辞:他们一直都这样,其实我也有点招架不住。]
他的文字里透露着一种百般无奈的心情,叶盛宁能想象出那种无奈在他脸上的样子,很轻的翘了下嘴唇。
一直到程屿辞的下一条消息进来。
[程屿辞:不过谢了。]
唇边的笑意加深,她学着他之前的话,发了个“客气”过去。
一夜好眠。
周二,轮到叶盛宁做值日。
中午吃完午饭后回到教室,叶盛宁加入了做扫除行列,拿上黑板擦擦黑板,黑板上的粉笔字散成粉末浮在空气中,叶盛宁被呛着咳嗽了几声,她用手捂住口鼻,手上的动作放轻。
只是黑板还没擦到一半,身后就有人开始语气尖酸的责备。
“叶盛宁,你会不会擦黑板啊,粉笔灰全飘我桌上了,你让我还怎么写作业啊。”
叶盛宁回头,看见了身后的周远。
他嫌弃的挥了挥空中的那些浮尘,也将桌上的试卷提起来抖了两下,似乎那上面沾上的是什么特别肮脏的东西。
讲台旁边的位置本就容易被粉笔灰侵占,这是避免不了的问题。
但叶盛宁还是态度诚恳的跟他说了句抱歉。
周远却极度不领情,声音里有种夹枪带棒的嘲讽,“你抱什么歉啊,装好人有意思吗你。”
“我没有,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叶盛宁小心翼翼的抿唇,“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周远却来劲儿了,语气激动,声音突然拔高,引来了不少人注目,“要不是你,我至于坐这个位置吗,我看你就是存心故意的!”
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那种刻意的打量,无端的注意,让她想起了在浠水高中发生过的那些让人头皮发麻的事情。就像是被人揭开了伤疤,那些胆小与无助跟海水倒灌似的想要将她硬生生淹没,她不断地奋力往前挣扎,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拉住她的手。
无声的垂下脑袋,像是在为自己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周远,你有病吧。”门口忽然传来林嫣然的声音,冒着火气,带着温度。
她大步流星的走到讲台前,将手里两只装满水的水杯放桌上,一把拉住叶盛宁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像是小鸡护崽。
那一刻,叶盛宁的鼻尖有些微微泛酸。
“叶盛宁到底怎么你了,要你用这种态度对她,大家都是同学你至于么你。”她气势汹汹,一点也不留情面的大声回怼。
“关你什么事儿?”周远皱眉。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叶盛宁是我朋友,你欺负她,那就关我的事。”
眼看这矛盾就要上升到另外一个高度了,叶盛宁想着息事宁人,在林嫣然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算了吧嫣然,我没事。”
“凭什么要算,他还没道歉呢。”
这句话一出,周远可笑的扯了扯唇角,“让我道歉?你想得美!要不是叶盛宁,我现在至于坐到讲台旁吃粉笔灰吗!”
“这位置又不是她给你换的,你要是不乐意就去找韩老师给你换呗,你拿她撒什么气!”林嫣然简直快要气爆了,脾气没按捺住,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别人,但我告诉你,欺负女生的男生,一定不是好东西。”
教室里有????的议论声响起。
“就是啊,欺负女生的男生能是什么好东西……………”
“周远好像一直都挺针对叶盛宁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周远为什么要针对她啊......”
“不懂了哦......"
议论纷纷,直往周远的耳朵里钻。
下垂着的手不知觉的捏紧,周远紧咬着后槽牙,看着林嫣然拉着叶盛宁的胳膊就要从他身旁走去。
他又很快出声:“我不是东西?”
“那叶盛宁呢?”他讽刺的勾着唇角,一副志在必得让对方看笑话的样子,“一个落后小镇出来的凭什么能空降一班。”
他看向教室里的所有人,笑得有些邪恶,“你们应该不知道吧,叶盛宁以前的学校叫浠水高中,浠水镇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们估计都没听说过吧?”
感受到了身旁人的僵硬,林嫣然生气的朝他吼道:“周远,你神经病啊!”
周远无视了林嫣然的骂声,自顾自的说:“你们说这得给一中塞多大好处才能转来一班啊??"
"Xat......"
“我们的叶盛宁同学,是以某种不正规手段??”
“你们干嘛呢?”
教室门口出现了程屿辞和司瑶的身影。
被林嫣然牵住的手下意识蜷了蜷,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她的眼眶就开始微微泛红。
好像有点丢脸。
下垂的脑袋始终未曾抬起,她像是一只蜗牛,不敢向外露出触角。
教室里的碎言碎语也因为程屿辞的到来逐渐平息。
目光掠过教室里的众人,最后落到讲台边始终垂着脑袋的叶盛宁身上,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微皱了下眉,走过去,到她身边。
司瑶也赶忙跟上去。
程屿辞的脚步声她听过很多很多遍,到现在已经烂熟于心。所以当那串脚步声靠自己越来越近时,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惧。
叶盛宁紧咬着唇角,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怎么了?”
耳边的声音清晰低沉。
刚刚发生的事情很不好,叶盛宁并不想让程屿辞知道,也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她依旧秉持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把关系搞”的心态,正要开口时,身旁的林嫣然却先了她一步。
“我们班的某个人啊,正仗势欺人呢,自己没什么本事还到处给别人乱扣帽子,诋毁别人的声誉!”她语气很重,视线紧巴巴的落在周远的脸上。
程屿辞手抄着兜特别酷的站在叶盛宁身旁,视线从她身上落到周远的脸上。
他淡漠的扯了扯嘴唇,溢出一丝极为嘲讽的轻笑。
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是冷的。
“你就这么爱欺负女生啊?”
一个两个全都站在她身边,周远气得脸红脖子粗,下垂着的双手捏成拳,破罐子破摔,“我欺负她怎么了,你是她谁啊你管得着吗!”
“我是她同桌,管得着,“程屿辞从兜里抽出手,极其自然的搭在叶盛宁的肩膀上,微抬着下巴,面露挑衅的看向周远,“怎么,你有意见?”
单薄肩膀被人很结实的一拍,叶盛宁微红着眼眶怔愣着看过去,被薄雾蒙了一层的眼睛里,少年站在他身边,刻骨铭心的深邃眸子里装满冷淡,犀利且压迫。教室里挑高的白炽光线落在他头顶,浑身散发着冷意。
她就快要在海水中再一次淹没,但这次,有人却抓住了她的手。
鼻尖更酸了,她有点忍不住想要落泪。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示意她有他在。
像是一瞬间找到了靠山,叶盛宁有了底气,她吸吸鼻子,声音有点不稳的跟周远说:“周远同学,我并未是你口中的那种人,请你跟我道歉。”
“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但我自知也并未做让你讨厌的事,如果是因为之前问你问题打扰到你的学习,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不会来招惹你,但你也要向我道歉,你仅凭我的出身就恶意揣测我,对我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凭什么?”周远冷笑,“是因为你,我才被老师换到这儿来坐的。”
他手指重重的点着那个他自己都格外嫌弃的座位,双眼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才是最多余的那个,你才应该坐这个位置。”
“是我跟韩老师建议你坐这儿的。”
程屿辞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惊讶了一瞬。
就连叶盛宁,都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周远更是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程屿辞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坐这个单人位,是我跟韩老师建议的。”
他抬着眼皮,目光冷淡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喷了声,唇角淡淡扯着,像是恶魔的弧度,“就是觉得,比起班上的任何一名同学,你更需要好好接受知识的熏陶。”
格外欠的,他强调道:“特别是思想品德那方面。”
"......"
“你什么你,难道程屿辞说错了吗?”林嫣然补刀,对着周远就是狠狠一击,“你刚刚怎么乱诽谤诬陷叶盛宁,大家可都听到了,你难道还想狡辩吗?”
“就是啊就是啊,周远怎么这样啊?”
教室里有????的声音在开始议论,周远感觉到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之前我就发现了,周远一直看不惯叶盛宁,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啊......”
“早就说了,周远就是成绩好点而已,人心高气傲的要死,自己比不过程屿辞还天天装学霸,很难评的......”
"......"
闲言碎语的攻击似乎比指着鼻子骂还要厉害,周远脸色一阵一阵白,他恶狠狠的瞪了眼被众人维护的叶盛宁,攥紧拳头冲出了教室。
教室里的风波得以平息。
有很多同学都上前关心叶盛宁,“叶盛宁同学,你没事吧?”
“你别听周远说的那些,他那个人嘴臭一张,别跟他一般见识。”
叶盛宁心里很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被人维护的感觉了,“我没事,谢谢你们的关心。”
这件事也到此为止了,林嫣然遣散了看热闹的同学。
程屿辞也插着兜绕过讲台回了自己的座位,叶盛宁看他的身影,也忙跟着走过去,乖乖的坐到他身边。
刚刚他的维护还历历在目,肩膀上似乎也还有他手掌的浅浅温度。
周围的嘈杂声不断。
叶盛宁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却不小心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目光一愣。
听见他很轻的说:“刚刚是不是受委屈了?”
她
那是一种安慰人的语气。
褪下去的酸涩又重新漫到鼻尖,但比起委屈,她更在意的是程屿辞会不会因为周远的那些话多想。
手指死死地揽着,她艰难的开口:“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有点难以开口,毕竟周远说的话是对的,她确实是靠关系才进的临安一中,她也确实出身没他们好,重组家庭的关系一团糟。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
程屿辞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笑笑,安慰她,“算了,听到什么不重要,周远说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关切到她难以言喻的情绪,又总是能游刃有余的切断所有令她不舒服的根源。
这一刻,没有谁能比他更好的了。
“谢谢你刚刚帮我。”
“顺手的事。”
“不过……………”叶盛宁紧张的捏着手指,每一个字都问得小心翼翼,“你为什么要帮我?”
心脏在怦怦跳,她看向他。
她的目光里,他眉目慵懒着在笑,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少年身子靠着后桌,双臂手肘向后撑着,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教室里的同学在笑在闹,却在他开口的那瞬间,自动消音,幻化作他们俩最动听的背景。
因为他很坦然的笑着,眉眼都好耀眼:“刚刚不是说了,你是我同桌,我得管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