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情低落的那些日子里,秋季校园篮球赛逐渐拉开了序幕。
篮球场馆里到处都是摇旗呐喊的声音,震耳欲聋。
叶盛宁被林嫣然带到了一个看球赛的绝佳好位置,那里视线开阔,也没有任何遮挡物,能将完整的球场装进眼睛里。
很难想象等会儿会在这个位置上看见程屿辞肆意鲜活的身影。
距离球场很近,他应该也会看到她吧。
心脏怦怦直跳,她有点紧张。
耳边已经有好多人在呐喊他的名字,激动的,开心的,期待的,每一声都歇斯底里。
她只敢在心里一遍遍的喊。
程屿辞,加油。
程屿辞,必胜。
程屿辞,最棒。
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篮球场里的气氛越来越火热,双方队员进场时,叶盛宁明显的感觉到了身边的那些呐喊声不止高了八个度。
在这些高八度的呐喊声里,她一眼就看见了程屿辞。
他穿着白色的的篮球服慢条斯理的进场,身姿清瘦高挑。额前绑着一根同色系的发带,被遮在乌黑的发间,眉目深邃,脸廓削瘦锋利,薄薄的唇角轻佻的勾着,是一种云淡风轻的悠闲自在。
一群高个儿也挡不住他那样的显眼明亮。
心跳随着那些呐喊他名字的声音强烈跳动着,每一声都滚烫震响。
她看着那道身影,下意识弯了弯唇角。却没想到下一秒,站在球场里和队员说话的人,扭头朝这边看来。
笑容还并未褪去,她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一瞬间,灼灼明亮。
人山人海,他们看见的,始终只有彼此。
说不清是谁先挪开视线的,等叶盛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篮球场上的裁判已经吹响了哨声。
""
球赛开始了。
程屿辞作为整支队伍的核心,第一局就被派出来与对方抢夺球权。哨声响起,裁判用力向上将球抛掷空中,程屿辞屈膝起跳,小腿肌肉紧绷。他顺利抢到球,往后一掷,段斯昂起跳,完美接下。
场面瞬间火热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段斯昂加油!!!!"
“啊啊啊啊程屿辞你太帅了!!”
“啊啊啊啊程屿辞!!!”
“进球了!!!”
“哐”的一声,篮球被砸进篮筐里。
“啊啊啊啊啊段斯昂也太厉害了!进球简直轻轻松松啊!”身旁的林嫣然在高呼,扭头跟叶盛宁激动的说:“宁宁,你刚刚看见了没!!”
“看见了看见了!”叶盛宁也激动的为他们鼓掌,唇角弯起笑容,“是真的很厉害。”
“最厉害的还没来呢!你等会儿一定要好好看程屿辞,他打球才是最厉害的!!”
林嫣然激动地手舞足蹈,眼里冒光。
叶盛宁默默记下,视线追随着那道奔跑在篮球场里的鲜活身影,片刻都不离。
正如林嫣然说的那样,程屿辞优秀得太过于出众,运着球满场的跑,反应敏捷的躲避着对方球员的阻挡,最后起跳投篮,稳稳当当的一个三分球。
欢呼与尖叫声一层层的荡漾在场馆里。
少年额角淌满了汗水,脸上是意气风发和嚣张的笑容。眉目都湿润着,越发的深邃明亮。
他灿烂闪耀,过分明亮。
就像是触不可及的光一样。
上半场比赛结束,比分10:4。
一班遥遥领先。
球场里的人影变散乱,大家都往场边走,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
程屿辞立在人群中央,仰头灌水。他下颌抬高,喉结滚动,黏在脖颈间的汗液被场馆里挑高的光源照得晶亮。
他侧着脸时,眉骨高挺,脸廓利落。
连光都偏爱,又怎能不叫人心动。
耳边有好几个女生在感叹程屿辞球打得漂亮,她分出些心思听了几耳朵,竟有几分隐秘的自豪感。
视线一晃,篮球场边走过去了一个少年,他同样穿着篮球服,身姿高挺健硕,双臂肌肉结实有力。
他走到程屿辞那边去,跟他好哥们儿似的握手碰肩打着招呼。
林嫣然跟她说这个人叫邢原,是高三的,一中的校篮球队队长。长得也挺帅,学校里也有好多女生追,他们班上也有很多喜欢他的女生。
叶盛宁盯着那道身影,缓慢的想起她每天晚上放学后经过的操场里,这个男生也会和一堆男生一起打篮球,有时候也会和程屿辞打,那个时候司瑶也会在他们身边大声呐喊,给他们加油打气。
休息时间结束,下半场的球赛开始。
依旧是程屿辞的核心。
球场外激烈的呐喊着,球场内肆意昂扬的奔跑着,完美的三分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随着场外的尖叫声,完美且准确的掉进小小的篮筐里。
他每一次的投篮都是那么的惊艳。
赢得全场所有人的喝彩。
“宁宁,你看见没有,程屿辞是不是很厉害,已经连续三个三分球了。”林嫣然激动的拉着叶盛宁的胳膊说道。
“看见了。”叶盛宁笑着,夸赞道:“他真的好厉害。”
“所以我们学校真的有好多女生喜欢他,”林嫣然说着,手往后面指,“你看。”
身后全是为程屿辞呐喊的声音。
这样的人,明亮如太阳,耀眼如星辰。
所有人都偏爱他,是最简单的道理,因为人生来就爱追求美好的事物,连她也不例外。
所以,当林嫣然忽然很大胆的问她,“你喜欢吗”的时候,她有那么一两秒的瞬间想就这样顺着承认下去。
可承认了之后呢。
应该所有人都会很惊讶吧,然后就当做是听了一段冷笑话,不会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因为她这样的人和他那样的人,中间隔了整个宇宙。他永远如星辰那般明亮,而她也只能远远的遥望。
叶盛宁短暂的沉默让林嫣然以自认为的答案终结了这个问题,“算了,看你只对学习认真的样子,这种玩笑还是少跟你开得好。”
“你还是好好认真学习吧。”
叶盛宁没有跟她争论什么,只是淡淡的弯了弯嘴唇。
就在这时,篮球场下方传来段斯昂的声音。
他用力大声的喊着林嫣然。
林嫣然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段斯昂手里拿着一个空瓶子,示意她帮忙去小卖部买水,两瓶。
正想跟叶盛宁吐槽他还真是会使唤人,半个字都还没从嘴里冒出来,叶盛宁就毛遂自荐,“我去给他们买吧。”
她紧张的抠着手指,用平静的话语隐匿着那些小心思,“正好我想去趟卫生间。”
林嫣然果然没多想,“那行吧,你去买,等篮球赛结束了找段斯昂报销。”
“报销就不用了,两瓶水而已。”她说着,就跟林嫣然挥了挥手,然后走出场馆。
出了场馆才发现外面艳阳高照,明亮炽盛的光线照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叶盛宁拿手挡了挡。
初秋时节,温度已经没有夏天那般火热,秋高气爽,晒太阳也成了一种享受。
怕磨蹭太久,最后的这一局篮球赛会提前结束,叶盛宁急匆匆的跑向了小卖部,在放着各种矿泉水饮料的货架上挑挑拣拣。
她从头逛到尾,斟酌着到底该买哪种饮料好。
到底是纯净的矿泉水好,还是专门的运动性功能饮料好。有限的时间并不能让她思考太久,最后她从货架上拿了两瓶功能饮料。
结账付款,她小跑着赶回去。
只是赶路的中途,她看见了一道俏丽的身影。
她手里拿着和她同款的功能性运动饮料,嘴里念念有词的一张一合,她站在有茂绿树木掩映的小花园里,一个人自我演绎的将水递出去。
叶盛宁顿住脚步,听见她羞涩的自我告白,“我喜欢你,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她并没有说喜欢的谁,或许跟她一样,那个名字,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
但那一瞬间,叶盛宁却全都明白。
手里的饮料瓶被她捏得死紧,透过花枝树影的掩映,她看见了司?嘴角羞涩的笑容。她甚至幻想了那一刻,程屿辞就站在她面前,听着她认真的表白,然后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水。
所有人都会围着他们起哄,他们站在人群中央相视一笑。
默认就是最好的答案。
心脏绞痛,连眼眶里也弥漫了酸涩。叶盛宁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很多掉落在生活里的小碎片。
他们的名字,似乎在司?回到班级里时就默认的绑定在了一起,同学夸他们郎才女貌,老师夸他们是最好的男女搭档。
两颗属性相同的星星自然会走到一起,而她只能一点一点的将那些爱慕埋进土里。
尽管它依旧鲜活,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那两瓶饮料,最后被叶盛宁放进了书包里,悄无声息的带回了家。灯光点亮了屋里的黑暗,她看着桌面上那两瓶饮料,莫名其妙的开始难过。
闭上眼整理思绪,却发现思绪越来越乱。
最终,叶盛宁起身,带着那两瓶饮料走出了房间。她走到了陆家骏的卧室门前,抬手敲了敲。
几秒之后,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见到门口的叶盛宁,陆家骏已经没了先前的惊讶,也没了先前的不爽,他看着她怀里抱了两瓶饮料呆站在他卧室门口。
出声:“有事儿?”
叶盛宁将怀里的两瓶饮料递出去,“你喝吗?”
“给我买的?”他眼里有几分打量的意思,视线落在叶盛宁的脸上,想瞧出点什么来。
但叶盛宁没给他这种机会,“不是给你买的。”
“那你拿来给我干嘛?”
叶盛宁只好诚实的说:“我不想喝,就只能给你喝了。
合着他就是个收“垃圾”的?
陆家骏刚想开口质问她是不是这个意思,但被她先抢了话头,“你要吗?”
“你如果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拿着饮料的手就要收回去,陆家骏眼疾手快,伸手将那两瓶饮料拿了过去。
还挺傲娇的说:“收那么快干嘛,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要了?”
这样最好,起码不会浪费。
这是叶盛宁预想之中的最好结果。
不过她递完饮料,并没有及时离开。陆家骏狐疑的用视线往她身上一扫,“你怎么还不走?”
“在等你说谢谢,我亲爱的弟弟。’
篮球赛大获全胜,一班碾压式获得冠军,那些天里,有好多人都在感叹程屿辞篮球打得漂亮。
“特别是最后那一球啊,真的很绝!压哨球还三分!”
“是的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震撼!就是可惜没带手机,我真的恨不得录下来回去反复观看!!”
叶盛宁跟着林嫣然去水房打水,她们排在两个女生后面,这些激动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进她们的耳朵里。
水房里人还挺多的,一起聊天的人也不少。
叽叽喳喳又闹哄哄的。
叶盛宁握着水杯,在那些闹哄哄的声音里微垂着眼睫,怔愣的看着地面上不算好看的地板花纹。
那天的篮球赛,她并没有亲眼见证程屿辞到最后一刻是如何的耀眼,去小卖部买好饮料,在半路遇见自我练习表白的司瑶之后,她就转弯回了教室。
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甚至不敢去好奇。
所以,她就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水杯光滑的壁身,她忍不住叹了声气。
直到排在她身后的林嫣然出声提醒她该往前面走,她才缓慢的回神,挪动着脚步往前靠了些。
“宁宁,你最近心情不好吗?”林嫣然靠过来,微偏着脑袋轻声问她。
她的目光里,叶盛宁纤长的眼睫很轻盈的颤了两下,似玻璃的透亮眼珠像是落了一层薄薄的清灰,那样灰暗。
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她最近一直都是这个状态。
“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叶盛宁默不作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林嫣然先入为主,觉得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于是宽慰她,“没关系啦,学习嘛,一口气是吃不成大胖子的,你要慢慢来嘛。”
她真诚的安慰让叶盛宁泛着苦迹的心绪有所好转,很勉强的弯了下唇角,她侧头跟她说:“我知道的。”
“那你赶紧开心起来,别再这样愁眉苦脸下去,都不漂亮了。”她说着,伸出手指去触碰她的下颌,羊脂玉那样白的肌肤温润细腻,上面一点毛孔都没有。
盯着看了许久,林嫣然顺势又夸赞了一句:“宁宁,你的皮肤也太好了,真令人羡慕。”
这话题跳得实在太快,直接逗笑了叶盛宁。
她眉眼都弯起来,是久违的轻松愉悦。
“你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点......”
林嫣然嘿嘿嘿的笑了两声,“这不是想逗你开心嘛。”
心里的乌云被林嫣然两句话就折腾散,唇角用笑意堆起来的小括号陷得很深。
声音也变得轻快,“那你成功了。"
“我原来这么厉害的吗?”林嫣然跟她继续说笑,“两句话就能拯救失落少女,以后我干脆去卖鸡汤算了。”
“我看行,毕竟你这鸡汤有滋有味,叶盛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特别捧场的说:“下次还来。”
“既然这样,你想不想更开心一点?”
叶盛宁扭头看她,一脸的疑惑。
林嫣然说:“这周末有个聚会,咱们一起去。”
“聚会?”
“这不篮球赛大获全胜了嘛,庆祝庆祝呗。”林嫣然笑着说:“正好,学习压力太大了,放松放松心情。”
那这样,程屿辞也会在了。
她的心思在开始蠢蠢欲动。
只不过下一秒,林嫣然似乎是害怕她会不自在,便自报家门的跟她解释道:“你放心,周末聚会也就只有我们几个熟人,大家都是认识的。”
这样说,她就更想去了。
于是叶盛宁点点头,“好。”
赶在上课铃声响之前回了教室,叶盛宁一刻没耽搁的从桌肚里抽出一本练习册,准备埋头做题。
她刚翻到要做的那一页,身旁的人忽然朝她递来了一个本儿。
比笔记本更吸引视线的是他的手,根根匀长,骨节分明。
叶盛宁目光一顿,扭头看去。
身旁的少年微侧着身,黝黑深邃的瞳孔看向她这边。
她怔愣片刻,被他突然的勾唇一笑晃了一下神。
程屿辞将那个笔记本放到她桌上,“拿着啊,上堂课笔记,老师明天会检查的。”
这大概是他们之前形成的一种无形的默契,自从他们俩开始同桌,程屿辞就有意识的会把每堂课的笔记都分享给她,知道她思维缓慢,适应能力也缓慢,他写的笔记总是比老师写得还多。
叶盛宁没看懂的没听懂的,在他的笔记本上,总能找到很多答案。
“谢....……谢谢。”
心里跟被晒过太阳一样暖,她下意识很轻的弯了下嘴角,弧度并不是很明显。
他的“特殊照顾”实在太过优待,要知道,他以前从来不认真做笔记的,起码,不会写很多很多。
上课铃声在叶盛宁的这片雀跃心情里响起,这节是自习课,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叶盛宁翻开程屿辞递过来的那本笔记,从上次看完的地方继续看,并且有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查漏补缺。
二十分钟的时间,叶盛宁删删改改添添补补,将笔记补充得很完整。
教室里安安静静,偶有书页被翻动的声音。
身旁有笔迹走动的轻响,细微的钻进她耳朵里,被她敏锐的捕捉。
出于习惯,她下意识扭过头去看。
少年很专注的在做题,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笔身在稿纸上写写画画,手背有很明显的青筋。他眉眼认真,是平时少有的姿态。窗外照进来的光线浅薄的勾勒着他的脸颊轮廓,叶盛宁用视线细细描摹,从染着金色的发丝,到凌厉的下颌。
直到被那双视线抓住。
她心跳咯噔了一下,慌乱无措的挪开。
下一秒,一张被折叠的便利贴,被程屿辞扔到了她的桌上。
叶盛宁打开,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却令她羞赧。
[程屿辞:又偷看我?同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