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被他说出口时,程屿辞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强烈,像是快要跳出喉咙。
他定定的看着她,视线紧锁着她的面庞,似要细细观察她那双眼睛里涌动着的未知情绪。
女孩儿怔怔的目光像是注满水,润润灵灵,在浅淡的阳光下,滋养出一丝细致的柔。
那颗悬于半空的心脏在听见她细弱的一声“嗯”时,缓缓落下。
叶盛宁也同样,聆听着来自紧绷心跳的轰鸣。
手心里全都是汗意。
谁都不知道她到底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去答应他那个或许无法完成的邀请。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肩并肩走着,
青绿的树叶被风吹得晃起来,光线穿透那些富有生机活力的绿意,落一地阴影。
少年唇角带笑的勾着,扭过头来看向羞怯乖巧的少女,肆意明朗的眉眼在阳光里舒展,那些只有存在于少年时代的羞赧情愫,在他们之间微微拂开。
叶盛宁顺利拿到留学资格,一家人都为她开心。
在这皆大欢喜的当口,陆家骏从中提议去外面吃顿大餐好好庆祝。
陆平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个提议。
还说:“这天大的好事,咱们当然要好好庆祝。”
然后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陆家骏:“倒是你,好好跟你姐学一学,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
陆家骏撇撇嘴,没好气的嘀咕:“说她就说她,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谁让你整天不让我省心,你要是好好学习,谁管你。”
家里有大喜事,陆平并不是真心责备陆家骏。一家人吵吵闹闹的坐在一起,那种融洽的感觉让人感到很温暖。
周六晚,一家人到早已订好的饭店里吃饭庆祝。
“干杯!!”
璀璨灯光下,四只高脚玻璃杯里盛满饮料,清脆的碰撞在一起。
“庆祝我们宁宁顺利拿到留学资格!还有最后一关,以后就是留学生啦。’
叶盛宁笑眼弯弯,“谢谢叔叔。”
然后将饮料一饮而尽。
陆平喝的是酒,喝完后杯子放桌上,他看向叶盛宁,忽然提起留学的事。
“想好去哪所大学了吗?”
叶盛宁点点头,“想好了。”
“我想去C大。”
“C大?”坐在她身旁的陆家骏惊讶出声,“加利福尼亚?"
叶盛宁点头。
“没看出来啊,你目标这么大?”
叶盛宁不敢说她是参考了程屿辞的话,只能胡乱编着:“我这些天有对国外的大学做一个了解,感觉C大比较适合我。”
她说话时,一直揪着手指。
陆家骏视线扫过,目光最后落到她身上,像是非要确定一下,“真的?"
“当然是真的。”叶盛宁毫不犹豫的回答。
陆家骏微妙的挑眉,那黏在她脸上的视线就像是测谎仪。
叶盛宁淡定的挪开眼。
好在陆平又接过话,对叶盛宁的规划感到十分满意。
他自顾自的点着头,“C大确实不错。”
随后又给她加油打气,“叔叔看好你,一定可以的。”
叶盛宁点头,眼里闪烁着坚毅,“谢谢叔叔,我会努力的。”
这一切都尘埃落定。
叶盛宁冲进班级前三,甚至还顺利的拿到留学资格,这当时在一班闹了不小的动静,班里有很多同学都向她竖起了认可的大拇指。
这无疑让叶盛宁有了更大的信心,她一定要考上C大。
殊不知是谁忽然在人群中提了一嘴周远,叶盛宁听他们说周远似乎要退学。
“上次周远他爸来了,就是找韩老师商量这事儿呢。”
“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他家里人能不给他退学吗,脸都丢尽了。
"......"
大家都七嘴八舌,叶盛宁没参与,但也听了几耳朵。
班里的同学似乎对周远的印象都不好,也难怪会有这样统一的情绪,周远虽然成绩优秀,但为人处事确实要差一些。
相比起周远,班上的同学更喜欢程屿辞一些。
叶盛宁也是。
脑子里在神游,她想着想着,莫名就弯了唇角。
嘴角的小括弧浅浅,被程屿辞的视线精准捕捉,低声问她,“在笑什么?”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叶盛宁抬眼看去,少年精致的脸颊悉数都落进她眼睛里。
她依旧笑眼弯弯。
含蓄的摇摇头,“没什么。”
对方轻笑一声,很短的气音。
叶盛宁也问他:“你又笑什么?”
程屿辞就学她,“没什么。”
那语调跟她别无一二,叶盛宁收住笑容,很正经的问他,“程屿辞,你干嘛学我说话。”
他故意的不承认,手指弯曲着撑着额头,“哪儿学你了?”
“刚刚啊。”
“哦~”他似乎才恍然大悟过来,“刚刚啊??”
故意劲儿拿捏得死死的,此时的他,就像是校园里那种调皮捣蛋的好少年,令人头疼,却又不会让人厌烦。
叶盛宁完全生不起气来,像小金鱼那样鼓了鼓腮帮。
然后扭过头,她忙自己的去了。
见人无视他幼稚的行为,程屿辞勾了勾唇,眉梢轻动,也在教室里七嘴八舌的聊天声里转过头去。
桌上的笔被他捡起,夹在手指间转了两圈。
唇边的笑意未减,他拿着笔看向桌上摊开的练习册,努力去创造与叶盛宁在C大相遇的明天。
叶盛宁与程屿辞的目标一致,两人经常一起走,无论是去图书馆还是去办公室,他们更像是一对学习上的好搭档。
两人互帮互助,高二下期末,盛夏燥意未减。
程屿辞依旧稳坐临川一中年级第一,叶盛宁成绩突飞猛进,第一次进了年级前五,两人之间仅仅只隔两名。
分数是在放暑假之后才出来的,得知自己的高分数,叶盛宁坐在书桌旁,还久久没回过神来。
这也太高了,比她自己的估算还要高。
直到林嫣然的祝贺信息一条一条的弹出来,她才感受到这一切的真实。
[林嫣然:宁宁你真的太棒了!!班级第二年级第四,你太牛了啊啊啊啊啊!]
[叶盛宁:谢谢。]
[林嫣然:你真的好牛啊到底怎么学的啊你,这学期就跟开了外挂一样!]
叶盛宁被她夸得在屏幕后面露出谦虚的笑,叶盛宁:我也不知道。]
如果非要说一点,那或许是受了程屿辞的影响,她现在经常跟他一起学习,潜移默化的接受他的一切良好学习习惯,似乎连学习思维都开始有了一个固定养成。
应该是因为他的。
[叶盛宁:如果真要说一点,那应该是程屿辞。]
她脸红心跳的把这句话发过去,像是在告诉自己的亲友那个她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那种感觉,刺激得心跳在加速。
走去床边仰躺,叶盛宁感受到自己的心悸。
只是因为想到了他。
手机又在手心里震动一声,林嫣然发来新消息。
[林嫣然:那你还幸运,有一个这么好的同桌。]
叶盛宁甜蜜的弯唇,在心里偷偷把那个代名词换掉。
真幸运,有一个这么好的暗恋对象。
去C大任务重,即便是放了暑假,程屿辞和叶盛宁也没有松懈,两人日复一日的相约图书馆学习刷题。
八月下旬,两人一起去嘉安市参加托福考试。
嘉安离临川很远,需要坐飞机过去。叶盛宁第一次出远门,一家人都不放心,晚上吃饭时,陆平和方蓉接二连三的唠叨。
“这出门在外啊,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不要跟陌生人讲话,也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要是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给家里人打电话,妈妈和叔叔都在呢。”
“还有还有,要是没钱了就跟叔叔讲......”陆平连珠炮弹的说着,生怕叶盛宁会漏掉,“千万不要怕花钱,该花的就花,知道吗?”
"......
这说起来快停不下来,叶盛宁抿了抿唇,看向身边的两位操心过度的大人,温声温气的说道:“我知道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你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和你妈妈怎么能不担心。”陆平爱女心切,真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宝贝看了。
为了让他们放心,叶盛宁只好搬出程屿辞,“我同学这次跟我一起去,不会有事的,他也是去考试的,我们都说好了要一起走。”
“你同学?”
叶盛宁点头,想到那个人,“是我同桌,他还挺靠谱的。”
这话让陆家骏瞬间反应,嘴里叼着根青菜,含糊不清的问她,“那个程屿辞啊?”
没等叶盛宁点头,陆平就瞬间发了话。
“程屿辞?”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之前帮叶盛宁办一中学籍的时候,他曾在校领导的嘴里听过一嘴,年级第一,学习能力很强。
“是那个年级第一?”他凭着依稀的记忆问叶盛宁。
叶盛宁倒是惊讶他知道程屿辞。
陆家骏也惊讶。
“老陆,你知道他啊?”
陆平点头,“之前去办学籍的时候听你们校领导提起过。”
他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后又问叶盛宁,“他是你同桌?你这次跟他一起去?”
叶盛宁乖巧的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这话听得陆家骏有意见了,眉头一皱,“你放什么心?”
陆平说:“那孩子多优秀,每学期都是年级第一,都被学校领导轮着夸,这样的孩子可不多,正好,又跟宁宁是同桌。”
这话也在安慰着方蓉。
方蓉一听也确实有道理,跟着点点头。
但陆家骏就喜欢从中找茬,“那要是他人品没你说的这么优秀呢,老陆,你都不了解他,就把叶盛宁往虎口里推啊?”
这话让叶盛宁也跟着急了,刚想摆手摇头跟陆平和方蓉说不是这样的,程屿辞才没有人品很差,陆平就抢断了她的话。
讽的是陆家骏,“人家再差也应该比你好。”
陆家骏最无语他爸总喜欢胳膊肘往外拐。
而叶盛宁,倒是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开车送叶盛宁去机场,程屿辞早到了半个小时,两人在约定好的地方汇合。
叶盛宁红着脸跟他解释,“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男生身着清爽的白T黑裤,身旁立着一只黑色行李箱,跟她说没事。
机场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叶盛宁跟他露了个笑,转身回头,和后面的家人挥手再见。
程屿辞跟着她看过去,隔着透明的玻璃,他看见了一对夫妻,还有一个脸色极差的少年。
那对夫妻正朝着这头挥手,身旁的高挑少年懒懒的站着,双手环胸,一点也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
因为叶盛宁,他跟他接触过几次。
也知道那是她弟弟。
程屿辞勾了勾唇,也礼貌的抬手,跟玻璃外叶盛宁的家人挥了挥手。
时间不早了,程屿辞带着叶盛宁去办行李托运,两人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很快就排到他们,叶盛宁是第一次坐飞机,行李托运什么的她根本不懂,好在身边有程屿辞,她才没有闹笑话。
等一切都办好后,两人去了候机厅。
找了个空位坐下,程屿辞想到刚刚脸色极差的陆家骏,忽然开口对叶盛宁说:“你弟弟好像有点不待见我。”
叶盛宁还在看手里的机票,听见这突然的一句话,有些愣的扭头看他。
男生就坐在她身边,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手指捏着那张纸质稍硬的机票,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那句话也似漫不经心的提起。
却让叶盛宁慌起来,她怕程屿辞会多想。
“你别在意他,他一直都是这样。”
刚刚跟他们挥手作别的时候,她也看到了,陆家骏的脸色确实不太好,那种懒怠的烦躁感让她又恍惚的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不知道是冲谁来的。
叶盛宁还想补一句,刚张唇想说话,就被程屿辞截走,“他对你也这样?”
他的眼睛里装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有点让她感觉到陌生。
顿了下。
她迟疑的点点头,“有......吧。”
“就刚到临川,住进他家的那会儿,他挺不待见我的。”叶盛宁简单的跟他解释了一两句,但那段记忆太过久远,她并没有一直放在心上。
跟程屿辞牵出一抹轻松的笑,说道:“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了,他现在已经不这样了。”
只是偶尔,还是会见到那样子的他。
就比如刚刚。
不过叶盛宁知道,陆家骏不是有意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屿辞抿唇,眼里又不小心流露出心疼的目光。
飞机落地嘉安已经是下午三点,为了明天的考试顺利,程屿辞带着叶盛宁直接去了考点附近的街市订了酒店。
两人的房间紧挨着。
收拾好行李后,两人打算出去踩踩点,顺便在外面吃个晚饭。
程屿辞率先收拾好,他走到叶盛宁的门口,敲了敲门。
“咔哒。”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程屿辞抬眼看去,视线落到少女白皙的脸上,她换了一身浅粉色的连衣裙,泡泡袖的设计,纤细腰肢被系成蝴蝶结的腰带束着,衬得她整个人都粉嫩欲滴,像含苞待放等人采摘的骨朵儿。
瘦瘦小小一个人,就那么站在他面前。
程屿辞咽了咽喉,一贯懒散的音腔里有不平稳的波动,“收拾好了?”
“嗯。”叶盛宁点点头,“好了。”
女孩儿很正经的回答他的话,那双圆润明亮的杏眼看得他心脏跟着软。
他有几分躲闪,手掌握拳抵唇轻咳一声。
“收拾好了那就走?”
“嗯。
两人出了酒店,沿着街市走。
他们先去明天考试的地方看了一眼,就在嘉安大学,给门卫看过考生信息后放行,两人沿着主干道一路向里走,顺便逛一逛校园。
嘉安大学是名牌大学,聚集了各地优秀的学子,路过公告栏,程屿辞和叶盛宁看见了很多这所学校的荣誉,他们还是高中生,却不觉得这些东西离他们有多遥远。
还在放暑假的校园里有些清净,两人漫无目的的走着,累了就在路边的休息椅上靠坐着休息。
燥热的风卷乱了嫩绿色的夏。
叶盛宁闭眼,感受着那股黄昏时刻,盛夏的燥热与浪漫。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路过,叶盛宁睁眼,看见一个背着背包骑行而过的男生,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那个男生的身影变成了程屿辞。
他背着包,身影意气风发。
多想亲眼真实的见到这一天,见到两张一模一样的通知书,见到两张得偿所愿的笑脸。
风的燥意捂热了她的心脏。
她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用目光一遍一遍的描摹他的侧脸。
C大,是他们共同的目标,也是他们最近的距离。
追逐了好久的星星,终于快要触手可得。
心跳声在山呼海啸。
他忽然睁眼,她忽然喊他。
“程屿辞。”
少年望向她。
他们就这样坠落进彼此的眼睛里。
那种欲诉情愫的欲望达到了极致,她抿了抿唇,心跳跑得好快,牵绊着她的呼吸。
躲藏在身侧的手指攥紧衣裙,她紧张的问他,“我们会考上C大吗?”
程屿辞勾唇笑着,上扬的眼尾有着这个年纪不可一世的自信张扬,“当然。”
反应极快的注意到她的情绪。
程屿辞还是笑着,“怎么,紧张了?”
叶盛宁没说话。
程屿辞安慰她,“没事,相信我,你可以的。”
他眼里流露的那种自信让她莫名安心。
但这一刻,她却觉得他的鼓励不够,甚至还想要更多。于是神使鬼差的,她朝他伸过手去,四指纤纤的缩着,只露着秀气的幺指。
鼓起勇气,但声音颤抖。
“我们拉钩好不好?”
一起考上C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