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来晚了。”
很嚣张的语气,和以前别无一二。
男人被他硬生生的气走。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叶盛宁抿了抿唇,扭头看离自己很近的程屿辞,她动了动肩膀,示意他拿开手。
程屿辞照做。
肩膀轻了好多。
她不解刚刚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跟他拉开距离。
程屿辞微妙的挑眉,注意到她这细微的小动作,忽的轻声一笑,声音还是那般懒洋洋的,“你干嘛呢?”
“你干嘛呢?”叶盛宁不友好的反问。
程屿辞将手里的酒杯放在小台上,双手环胸,挑着眉梢看着她,“没看出来?”
“我刚刚可是在帮你。”
“那你也不用......"
“不用什么?”
捏着酒杯的手指出了些汗,她的心跳因为他的那句话而疯狂的鼓动着,到现在都还没停下来。
她停顿了两秒,才稳着气息音跟他说:“不用说那种话。”
“哪种话?”他故意的装不懂。
一直到叶盛宁亲口说:“就你是我的追求者这种话。”
她抿唇,说:“不然别人会误会的。”
“你害怕被别人误会吗?”
"Xat......"
他朝这边俯身,目光浅浅的落在她脸上,暗示意味十足。
“叶盛宁,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叶盛宁直接忽视了程屿辞的这句话, 看到一旁有认识的人,连招呼都不跟他打就离开了。
那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程屿辞饶有兴趣的看着,缓缓的勾唇。
酒杯里的剩余酒水被他仰头一灌,空杯留在那儿,他也离开了。
晚上吃了婚宴才回家。
她还被林西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从她的口中得知,当年她高考放弃出国机会,所有人都在替她惋惜,也从她口中得知,当年那件事,除了韩明珠很难过很伤心外,就只剩下程屿辞了。
心脏有些麻麻的。
叶盛宁屈膝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住自己。
微信里的工作私聊群里有新消息提醒,叶盛宁点开看了看,是大家在说今年过年去哪儿玩。
这个话题是易露起的头,后面跟了好大一波人,都在计划着自己和家人的冬日计划。
后来有人艾特了叶盛宁。
叶盛宁才在群里回复:【叶盛宁:过年我要回临安。】
【易露:回临安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叶盛宁:嗯。】
最主要的一点,她要回去看她妈妈。
后来有人在那个群里就着叶盛宁回老家过年的话题接着起哄,【同事1:没想到叶记者这么顾家。】
【同事2:我们叶记者年轻又漂亮,优秀品质一大堆,顾家只是其中小小的一条,用不着这么惊讶。】
【同事3:就是啊,要我是男人,早就缠着叶记者不放手了。】
【同事2:就你,估计叶记者都看不上你......】
群里的对话十分有趣,一群人聚在一起打打闹闹,气氛和谐,就算是开玩笑也不会过多气恼。
叶盛宁超级喜欢这样的同事。
她躲在屏幕后面笑。
程屿辞的采访以及有关的新闻撰稿在年底结束,忙活完这堆紧张事儿,叶盛宁轻松了一大半。
手机上的日历显示着腊月二十五,距离过年也没几天。
自从工作以来,她就很少回临安,除了过年或者大长假,其余的时间全待在嘉安。
今年她回去的早。
公司刚通知放假,她就立马点进购票软件买了车票。
车票刚订好,陆家骏就给她来了条信息。
【陆家骏:姐,多久回家?】
【叶盛宁:我们公司明天放假,我赶早班飞机回来。】
【陆家骏:好,你把车票信息发给我,到时候我和爸一起到机场来接你。】
【叶盛宁:嗯。】
叶盛宁顺便将车票截图发给他。
对面发来了一个“OK”手势表情包。
和陆家骏通完消息,叶盛宁将手机放在工作台上,她略微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再抬头时,便看见姚建明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盒往她们这办公区里来,嘴里还一刻都没歇的喊着,“来来来,各位各位,给大家发新年礼盒了,快快快,接一下接
一下。
靠近过道的两名同事起身帮姚建明拿走一部分东西。
其中就有纪原,“哟,今年发这么多呢。”
“每个人都有份啊??”
易露拉了拉叶盛宁的胳膊,两人小声的聊着天,“今年咱公司这是发大财了?还给我们发这么高档的礼盒?”
礼盒发到他们手上,易露左翻右翻的好奇看看。
叶盛宁也拿到,对发礼盒的同事说了个谢谢,她顺手就放到了自己脚边,跟易露笑着说:“说不定就是呢,咱公司今年水涨船高,发大财了。”
“那这里面至少有一半的功劳都是你的。”
叶盛宁笑着,眉眼弯弯,“你又拍我马屁。’
“那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易露说:“咱们台里,你的功劳本来就大。”
“姚主编就应该多给你发一个礼盒,好好犒劳你。”
这是今年在台里上的最后一天班,下班时间提早了一个半小时,叶盛宁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要走。
易露忽然又问她,“对了盛宁,你定好车票了吗,这快年底了车票可不好订哦。
叶盛宁笑着说:“我早就订好了,明天的早班机。”
易露了然的点点头,后又用舍不得的目光看着她,“这一别得过年之后才能见到了,还挺舍不得你的。”
“那怎么办?”叶盛宁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要不你跟着我去我家?”
易露笑着,婉拒这份邀请,“那还是算了吧,要是我答应你不回家过年,我妈得气死。”
“能怎么办?”易露摊手,有些故作无奈,“我尽量忍忍吧。”
她的话让叶盛宁也跟着开怀大笑起来,她抱了抱她,跟她说:“年后我给你带我家乡的特产。”
易露笑嘻嘻着,“那我也给你带。”
两人最后在公司门口分别。
冬天天黑得有点早,才七点左右,灰白的天空就阴沉沉黑了两个度,街道两边亮起路灯,地面上有黑色的人影在晃动。
叶盛宁火速赶回家,简单的吃了个晚饭,又去卫生间洗漱了很久。
等她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黑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她才发现在二十分钟前,陆平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将电话回拨。
接通的“嘟”声连响了两下,里面传来陆平的声音,经年之久,他的声音有点开始泛着沧桑。
“陆叔叔。”
“宁宁啊??”
“有什么事吗?”
“我听家骏说,你明天赶早班机回来?”
“嗯,想早点回来看看。”
“你这孩子也真是,想早点回来也不用那么早的。”电话里是慈爱的数落。
叶盛宁弯了弯唇角,对电话里的男人说:“我没事儿,我早上上班也是这个点起床的,我都习惯了。”
电话里的男人叹了声气,“从小到大,家里的小孩儿只有你最听话,要是你妈妈还在,知道你现在这么能干,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叶盛宁有些失神的听着,听着陆平的声音穿过自己的耳膜,落在心脏最疼的那块儿地方。
方蓉是在她上大一的时候去世的,那天天气很暖和,风和日丽,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花香。因为化疗,方蓉的头发被剃光了,戴着一顶羊绒帽,脸色也因为化疗变得越来越苍白,她坐在轮椅上,被陆平推去医院的小花园里看风景,半路上,她说
她想吃山楂,陆平就出去买,等他买好山楂回来时,方蓉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走得很安静,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数年,再次被陆平提起时,心脏还是会狠狠一揪。
她差点就要落下眼泪来。
叶盛宁仰头眨眼,不让眼睛里泛起的水雾汇聚。
喉咙有一股干涩感,她咽了咽嗓,平稳着声线对电话那头的陆平说:“等我回家,我会去告诉她的。”
飞机落地临川快接近八点,叶盛宁从出机口出来,提了行李箱往出口走,滚轮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一手拉杆,一手拿着手机给陆家骏回消息。
[叶盛宁:我下飞机了。]
[陆家骏:我和老陆在出口A]
叶盛宁收好手机,朝着出口A的方向走去。
果然,陆家骏和陆平就站在出口A最显眼的地方,看到她身影,家骏朝她挥挥手,高声大喊,“姐!”
陆家骏就比她小一岁,现在在临川本地的一家信贷公司工作,他穿着黑色的棉夹克,乌黑的头发被冷风吹得晃了起来。
他身姿高挑,已褪去年少的锋芒,在脸上留下成熟的影子。
陆平就站在他身边,笑脸盈盈的看着她。
他还是戴着一副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也依旧温文尔雅,虽然老了年龄,却依旧没老气质。
叶盛宁恍然顿步,莫名想到她和方蓉第一次来临川时,陆平在高铁站的出口热情的迎接他们的场景。
没想到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即使母亲已经不在,他依旧待她很好很好。
她扬起笑容,朝那边走过去,“陆叔叔。”
陆平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累坏了吧?”
叶盛宁摇头,“还好,我不累。”
从机场里出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拎着行李回家过年的,叶盛宁往旁边站了站。她看着陆家骏将她的大行李箱从陆平手里抢过。
叶盛宁满意的勾了勾唇,感慨这小子这么些年,终于长大成熟了。
寒冷凛冽的风刮着皮肤,有些刺骨。叶盛宁抬手撩了撩头发,压在耳后。
之后他们一起回了家,是陆家骏开的车。毕业后,她入职了一家信贷公司,在公司里业务好,很有发展前途,受领导喜爱,加薪升职样样都来,事业小有成就。
这辆车是他用自己赚的钱买的,一次性付清车款。
三人走到地下车库,陆家骏摁了摁车锁,离他们不远的一辆黑色小轿车亮了亮灯,后备车厢在之后自动打开。
陆家骏长手长脚的过去,将行李箱放进去,然后关上车箱门。
叶盛宁和陆平在后面才走过去,她多打量了几眼眼前的轿车。
这番细微的动作被陆家骏注意到,他勾了勾唇,跟她搭话,“怎么,看傻了?”
叶盛宁抬睫,地下车库的光亮本来就暗,她的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空间里,就显得更加的明亮灵气。
她笑着回答,“没看傻,就是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我今年都二十四了,能不大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能怼,换作以前,她肯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现在不一样。
叶盛宁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很用心的夸赞他,“你真棒。”
得到的是陆家骏熟悉的白眼。
还有陆平的日常嘲讽,“他棒什么棒,臭小子一个。”
很快就是除夕夜,这些天叶盛宁在家干了很多家务活,还跟陆家骏一起去集市采购年货。
新年新气象,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街道两旁的树木上挂满了红灯笼,就连街边的小商铺都贴满了新春快乐。
隆冬将至,祥瑞和谐。
一直到把陆家骏的轿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姐弟俩才回家。
街边的树影不断的倒退着,叶盛宁看着窗外,感慨今年很快就要结束,新的一年又快要来了。
在开车的陆家骏忍不住往副驾驶的方向看了眼,注意到叶盛宁盯着窗外发呆。
忽然出声:“今年冬天,临川竟然没下雪呢。”
叶盛宁有了反应,扭回头看向他,“是么?”
陆家骏:“嗯,天气预报说今年不会下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我还挺期待下雪的,就跟以前一样。”陆家骏又扭过头来看她一眼,“你说是吗,姐?”
下雪天。
似乎也能让她想起很多,或许是有关于去世前的母亲,又或许是关于那个人。
可无论什么,都是美好的。
叶盛宁怔怔的,动唇,声音讷讷,“是吧。
除夕夜,万家烟火绽放至半空中炸响,五彩斑斓的花朵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一场梦一样。
陪着陆平在家看了会儿春晚,直到他熬不住睡去,叶盛宁便穿着厚重的大衣出门很随便的走走。
白色的长款大衣快要长到她脚踝,颈间围着长款厚重的羊绒围巾,一头乌黑的秀发懒散的披在脑后,发尖微微弯曲着。
她很随便的就在小巷的这条路走着,身边偶尔会跑过几个开心的小孩儿,他们手里拿着糖果你追我赶,稚嫩轻快的笑声不绝于耳。
叶盛宁弯唇看着他们调皮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路灯泛着微凉的光,她忽然想到几天前陆家骏在车上跟她说今年临川不会下雪的事情。
下意识的,她仰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是真的不会下雪吗?
天鹅湖广场的烟火盛会每年都会举办,今年亦如此。叶盛宁漫步走到那个广场,已经快要到十二点,广场上依旧聚集了好多人,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她忽然想到高二那年的新年,少年少女混在人群里,并肩看着漂亮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并且许下了最美好的祝愿。
就是可惜。
今年,她要一个人看了。
她还是跟以前那样,双手握拳放在下颌下方一寸的位置,闭眼许愿。
“希望,一切安好。”
时间在倒数,周围的人群开始慢慢的骚动。
“十、九、八......”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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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新年快乐!”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万千烟火在寂静的空中绽放。
叶盛宁仰头看着那一?那的瞬间。
弯了嘴唇。
与此同时,漆黑的夜空里忽然飘起了雪花,落在叶盛宁的额头,冰冰凉凉。
周围的人群里也有人在呼喊。
“下雪了!”
“哇竟然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会非常顺利的!”
叶盛宁抬手去接,薄薄的雪花落在她温热的掌心,很快就融化成一丁点水。
今年的初雪,降落在今年的第一个瞬间。
这场雪下得不小,扑簌簌的雪花纷纷扬扬淋了人满头。
她忽然想到很多以前,她曾经也跟一位少年淋了满头的雪,他们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看向彼此。
那时的她,短暂的以为过,那就是她的全世界。
可他们终究还是败给了时间,败给了命运捉弄般的安排。
兜里,他给她抓的那个柿子钥匙扣她随身携带,她摸出来,捧在手心里看。
却不料下一秒,身旁有人经过,无意的撞到了她的肩。
手心一抖,那个钥匙扣落在了地上。
撞她的那个人连连跟她说对不起。
叶盛宁急忙的说了没事,弯腰就开始找。
这会儿人散了很多,广场上的灯光也亮起来,好在钥匙扣没有掉得太远,她很快就找到,蹲下身,她捡起它,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在这隆冬的深夜里,像是陷落进一份宁静的美好里。
她重新将那个钥匙扣捧着,看着那个柿子形状上的“心想柿成”四个字,珍惜又满心欢喜的弯了唇角。
周围的人都急急忙忙的散场,双手顶在头顶挡雪,小跑着离开。
只有叶盛宁,镇定自若的看着手里的小件物品。
新年的钟声敲响完毕,远处的建筑上放射着某种绚烂多彩的光,一闪一闪的掠过这些人影的身上。
时间似乎在被一寸一寸的放慢。
散
男人一步一步,掷地无声。
乱的人群里,有人撑着伞向她走来,黑色的伞沿宽大,雪花落在上面变成水往下滴。
伞沿微抬,露着男人锋利的下颌,往上是饱满的唇,高挺的鼻,以及那双深邃的眉眼,英挺的眉骨被额发微遮。
他同样穿着一身过膝大衣,深黑色,挺阔的版型勾勒着他修长成熟的身姿。
程屿辞走到叶盛宁的面前,在她抬头向上看时,他将宽大的伞面往前移,遮住了那些打湿她的新雪。
明亮的光影也在这一刻落在了他的脸上。
叶盛宁看清了那张脸,杏眸微扩,饱含惊讶。
她并没有料到程屿辞也会来这个地方。
那像是穿越了多年的时光,与年少的那个他们重叠。
那一刻,她才感觉到了真实。
程屿辞,就在她身边。
她缓慢的站起身,脚步向他靠近,抬手,她稳着伞柄往他的方向移了过去。
直到那把宽大的伞,将他们两个人都遮住。
她离他很近,男人身上的枯雪松气息扑鼻,是那种凛冽的冷香。
就快要陷进去时,她被旁边的一声尖叫拉扯回现实。
快速的眨了眨眼掩盖紧张,她后退一步。
却不曾想到撞到后面的人,她又跟着往前扑去,扑进程屿辞的怀里。
结实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住她的纤纤细腰。
他带有温热气息的声音就落在她头顶,藏匿着坏笑。
“这么着急就对我投怀送抱?”
他一点也不管她到底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满口胡言乱语的逗她。
“叶盛宁,你心思能不能稍微藏一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