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快要到了,街道上全是圣诞元素的装饰。
接到贺悯然的电话时,迟逢刚做完心理咨询,离开工作室。
临近年末, 这是迟逢今年接的最后一份活,她还从工作室老板那里领了个过年红包,数量可观,正打算请靳越吃顿好的。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迟逢摸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接起“喂”了一声,那头沉默须电后,对方叫出了她的名字:“迟逢,好久不见。”
迟逢顿了顿,带着疑惑和不确定问出:“......贺悯然?”
“是......是我。”
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馆见面。
几年不见,他的气质愈发沉稳,戴着一副半框眼镜,穿着剪裁合身的大衣,坐在对面看向迟逢。
眼神里似乎藏着许多东西。
他右手搭在桌上,摸着咖啡杯,像是在思考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迟逢喝了一口生拿铁,抬眼去瞧他,笑着主动打破僵局:“听说你已经在美国结婚了?”
贺悯然深情一僵:“当时结婚.....目的没那么单纯,只能说,我和我前妻都有值得对方利用的地方,我现在单身。”
迟逢礼貌一笑, 她对别人的家务事其实并没什么兴趣,反而垂眼去看手机。
发给靳越的消息他没回,也不知道是看见了吃醋还是忙得并没有看见。
迟逢这么想着,垂眼,还是给靳越发过去个定位,随即抬眼看过去,后知后觉问:“已经离婚了?抱歉……………”
贺悯然表情有些难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问她:“你现在还好吗?”
迟逢点头:“挺好的。”
“我很后悔,迟逢......”
迟逢看着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他想说什么,不待她阻止,贺悯然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会儿学习压力很大,我的状态很差,并且,你家当时的状况,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帮你......”
迟逢摇头:“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帮我什么。”
迟逢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那时,她休学半年后刚回到学校,当时学校周边能勤工俭学的地方都被她问了个遍,好在一家肯德基恰好要招人。
迟逢干了一周之后,碰上了来店里吃饭的贺悯然。
对视上的那一秒,迟逢有些窘迫,她怕贺悯然跟她打招呼,问她境况。
好在,贺悯然倏然移开视线,就像根本没看见她那样。
那天,两人的对视就像是一场幻觉,迟逢恍然,再次出去收拾,不巧又撞上了他的视线。
察觉到他躲闪的目光时,迟逢才清清楚楚明白了其中的意味??那是害怕惹上麻烦的、逃避的眼神。
贺悯然抬眼看向迟逢,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张,咽了咽嗓子才开口:“那会儿是我不懂事,现在我已经在美国站稳脚跟了,如果......如果你愿意给我一次………………”
他的这番话实在太突如其来,尴尬的感觉刚刚扑面而来,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便救了她。
迟逢看向屏幕后,得救了一般,眼睛一亮:“抱歉,男朋友电话......”
贺悯然一愣,哑然失笑,随后抬手作出个“请便”的姿势。
迟逢的注意力却早就不在他身上了,而是移开视线,稍稍侧身接起电话:“喂?”
靳越低沉的嗓音通过话筒传过来,他轻哼一声,“见到人了?”
迟逢笑说:“对,定位发给你了,别忘了待会儿过来接我。”
靳越轻笑:“你还使唤上我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后半句话里的警惕就差摆在明面上了。
贺悯然就在对面,她简单回复:“老同学,叙叙旧,能说什么,对了,待会儿吃什么?我发奖金啦,请你吃。”
说到这,她看向贺悯然:“对了,快到饭点了,你要一起吗?”
贺悯然苦笑低头:“不用了。”
与此同时,靳越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一起什么一起?让他滚。”
迟逢忙捂住话筒,支吾着怕贺悯然听到,但抬眼一看,贺悯然正神情恍惚着,估摸着在想事情,应该是听不到,她这才放下心来。
挂了电话之后,迟逢喝了一口拿铁,笑说:“刚才你说你已经在美国站稳脚跟了?恭喜你。”
靳越来得很快,黑色布加迪车型流畅,被他一脚刹在门口,他甩上车门后,一边往夹克口袋里塞钥匙,一边往店里走。
他昨天刚剪了头发,一头短碎发利落帅气,配上一张冷脸,让年轻店员忍不住侧目,扯了扯口罩正准备为他点单,却看到他目不斜视,径直朝某个方向走过去。
迟逢看见他,仰脖冲他一笑,“你来啦。
靳越在她脑袋上一摁:“还没喝完?”
迟逢:“喝不下了。”
靳越伸出右手,自然而然拿起她面前的杯子,仰脖一口喝下剩余的咖啡,随后将杯子放回去,自然而然顺势去拉她的手。
“走了,饿了。"
迟逢拽了拽他,“打个招呼啊。”
靳越眉梢微抬,看向贺悯然坐的那一隅:“没必要,也不熟。”
迟逢:“......”
贺悯然一笑,“有必要吗,靳越?”
靳越没理他,拇指摩挲了下迟逢的手,“走了宝。”
迟逢还没来得及跟贺悯然打招呼,就被靳越塞到了副驾上。
等靳越绕到驾驶座上坐好,一转头便看见迟逢正转头瞧着他,打量他的神色。
靳越一笑,自己解释起来:“没生气。”
迟逢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哦......没生气,但是就是不想跟人家打招呼是不是。”
靳越轻嗤一声,“他打的哪门子歪主意,我都不用问,是不是跟你卖惨说自己还忘不了你?”
“不是,他没能说出口。”迟逢笑嘻嘻说完,随后抬手,往他利落的短发上摸了一把,“并且,即便他说了我也根本不会动摇。
靳越听完,瞥了她一眼,看见她表情认真的模样,倏然笑了,“真那么喜欢我啊?”
迟逢没应声,瞧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有些出神地想??
再不会有人会像他这样了。
不计利害不顾后果,即便她身边是深不见底的火坑,靳越也会不顾一切往下跳。
只有靳越会。
过了半晌,她转头看着他说:“也就一般喜欢吧。”
靳越哼笑一声:“行,反正左右都是我更喜欢你。”
转天下午。
靳越开着车,带迟逢去看了葛玉婷。
她难得清醒,看见靳越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没聊几句天,她对突然到来的二人就没有了兴趣,跑到窗边继续打金刚功了。
迟逢见状,起身出门,准备去问问医生葛玉婷的状况。
靳越则留在了屋内,转头瞧着迟逢,直到门被阖上,他才拉回视线,随后起身,走到葛玉婷身旁叫人:“阿姨。”
葛玉婷停下动作,转头狐疑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你上了大学比以前更帅了。”
靳越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葛玉婷似乎是被噎住了一秒,才又接着说:“走走呢?”
“阿姨......”靳越看向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说,我想跟迟走走结婚,您同意吗?”
那天,葛玉婷在听见这句话之后,问了靳越两个问题。
一是:你有钱吗?
二是:你赌钱吗?
靳越大言不惭地答:“我有钱,不赌,长得帅还品行端正,关键是疼老婆。”
葛玉婷闻言,轻易便点了头。
迟逢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葛玉婷对着镜子涂口红,靳越抱臂站在一旁,玩着手机。
还挺和谐。
察觉有人进来,越抬眼看过来,见到是迟逢,他笑了下:“带咱妈一起去吃个饭?”
迟逢一愣,随后又见靳越不太正经地笑了下,随后摸了摸鼻子:“说错了,带阿姨去吃饭。”
三人吃的是椰子鸡火锅,葛玉婷全程吃得挺开心,等吃完的时候,她突然问了迟逢一句:“你爸呢?”
迟逄愣了下,倒是靳越稀松平常地接话:“爸去跑车了啊,年前应该能回来。”
葛玉婷“哦”了一声,随后又说:“待会儿去外边帮我拍两张照,今天是圣诞节吧?”
迟逢点头,“是。”
随后又转头轻轻瞪了迟逢一眼:“叫什么呢?”
靳越一笑:“阿姨以为我们结婚了,你跟她较什么真?”
迟逢这才放过他,没过一会儿,葛玉婷吃饱了闹着要走,迟逢追出去帮葛玉婷拍照,留靳越在后头结账。
葛玉婷没一会儿就没什么精神了,说要回家,两人顺着她,立刻便将她送了回去。
迟逢也挺累,一路上精神紧绷,挺怕葛玉婷发病的。
她舒服地靠在副驾上,转头瞧着靳越:“辛苦了,男朋友。”
靳越趁着红灯的空档,揉了下她脑袋:“困了吧?”
迟逢点头:“困。”
“先睡一觉。”
迟逢点点头,真就这么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儿。
靳越将车开得很平稳,不知道过了多久,迟逢迷糊着睁眼,却觉得道路和窗外的景象都很陌生。
她打起精神坐直了些,问他:“这是要去哪?”
“今天圣诞节,宝贝。”
迟逢点头:“我知道啊。”
“带你过节。”
迟逢小声嘀咕:“可是给你的礼物我藏家里了。”
靳越一笑,“对我那么好呢?”
迟逢又说:“你都还不知道我送你的是什么,万一是一堆你平时都不吃的零食……………”
“把你喜欢的东西送给我,那不就是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迟逢成功被他逗笑,眼见着他将车开进了靠近江边的停车场。
她心想,是要带她去坐索道?
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迟逢被靳越牵着,走出了停车场,往旁边的码头走去。
风涌过来,迟逢一缩脖子,靳越下意识挪了步子替她挡风。
他的手心温热,迟逢将冰凉的手指握成拳,往他手心钻,等走近了,才发现泊在一旁的游艇。
迟逄瞧见上头空无一人,愣了愣,转头问他:“你包的还是买的?”
靳越摇头:“方柏林的,我还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坐游艇玩,买它干嘛。”
迟逢又问:“就我们俩吗?”
靳越答:“还有驾驶员,我可不会开船。”
这么说着,他跟师傅打完招呼便把迟逢往里带,等船开了出去,靳越也已经把人带进了舱内。
里头空调开得足,迟逢踩在地毯上,瞧着铺陈的鲜花,明显是他早有准备。
迟逢四处看着,更觉得比起他准备的,自己的礼物根本不值一提。
靳越挨近了,瞧她:“怎么了?”
迟逄小声说:“今天,阵仗怎么那么大?”
甚至不是跨年。
靳越垂眼一笑,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迟逢一愣,是戒指盒。
船才刚开出去不久,他甚至没忍到先看看风景便带着几分急切开始了??
“迟走走,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能不能,给我个名分?”
迟逢舔了舔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太突然了,从和好到现在也才几个月的时间。
靳越见她不说话,垂着脑袋,看她眼睛,自嘲般开了口:“我承认,贺悯然一找回来我就慌了,但其实从求我爸的那天起,我就已经想好了,我就是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就是想跟你结婚。
知道人多的场合她会尴尬,那他就带她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不在家求婚是怕太草率又太轻易。
他就差掏出他的心来给她看了。
他心里想什么、做这些事的缘由几乎被迟逢一眼看穿。
她伸出手,在哽咽之前开了口:“求我我就答应你。”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穿梭回了西临一中两人在楼梯拐角处的那一幕。
她轻易开口说出的那句“求求你”。
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觉间轻易动了心。
靳越拿着戒指,垂眼一笑,“求你了,宝宝,嫁给我,行吗?”
窗外烟花漫天,大屏上哪位少爷小姐又在过生日,窗外一片繁华,万人欢庆。
迟逢在眼泪掉下来之前点了头,倒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指环套上她的中指,正好的尺寸,靳越摩挲着她的手背,瞧了半天,半晌,莫名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