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篝火睡了一晚, 第二天刑水水又精神抖擞了。一行人携带国主的通关文碟入骆丹国,一路很顺畅。
刑水水抬头,这骆丹国与几百年前相比起来干净很多。一路香气扑鼻,彩带飘飞,大街小巷挤满了卖水果的、卖香料的。几个孩童把蹴鞠乱踢,差点就砸中了行驶的马车。
刑水水望着满街被洛玉花寄生的人,突然明白香气的来源,这是真的泛滥成灾了,哪哪都是。明明几百年前不是这样的。
面前,小孩的头顶有洛玉花。
煮面条的手上有洛玉花。
甚至有个货郎的左眼球都被洛玉花藤占满。天上到处飘着洛玉花的花瓣,到处都是醉人的芬芳。
马车在一众人面前停下。
上面下来个身穿公服的男人,恭恭敬敬道:“几位大人,国主已恭候多时。”
他还算正常,没有被寄生的迹象。
李观玉一行人进了城之后就与夏明葵分开,坐上进宫的马车,刑水水自然也在其中。
国主来回踱步,早就等候多时。
一见李观玉顿时激动的要握住她的手,却被李观行拦下,他瞪了国主一眼。
国主激动道:“你们终于来了......朕等你们已经很久了。”
赫连生:“废话少说,关于洛玉花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观玉也问:“请国主告知洛玉花的源头。”
国主叹了口气,道:“这洛玉花的源头在洛神山庄,薛庄心当年就死在那,我的国师还特地算了一卦,这洛玉花是薛庄心的诅咒。
刑水水向来是受不了任何对姐姐诽谤,嘟囔:“专门听信神棍的话,难怪洛玉花泛滥成灾。”
李观玉有些意外地蹙起眉。刑水水意识到自己可能反应有些过头了,安安静静不说话。
国主也没生气:“也并非空穴来风,我国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什么洛玉花。也是在薛庄心死后才出现。”
李观玉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个洛神山庄一定要去一次。”
国主闻言,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才肯离开。
出宫已经很饿了。
几人不住在宫中,而是在街边随意找了家客栈。是饭点,客栈内人满为患,依旧是浓郁的花香,使得他们一行人坐在这很怪。
刑水水全当他们是空气,点了一笼小笼包坐位置上吃。李观玉未动筷。李观行左顾右盼,生怕有人给他下毒一样。
“阿姊,这地方好古怪,到处都是这种花。”
“留意一下花香,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李观行点点头。
赫连生不打算吃。
刑水水抬眸看了他一眼,装萝卜条的碟子好像在他桌上,感觉赫连生的注意力不在桌上,她伸手去够。
却被他按住。
刑水水:“我要萝卜条。”
赫连生冷冰冰道:“没看见吗?这桌上就你一人在吃。”
刑水水另一只手来了个小笼包放在他碗里,很坦然:“那你陪我一起吃好了。”
他们吃不吃关自己什么事。不吃饭就能找到洛玉花泛滥的真相了?
赫连生觉得她脑袋有问题,侧头:“刑水水,我为什么要陪你一起吃?”
刑水水也很嫌弃道:“因为辟谷丹不好吃。小笼包好吃。赫连生,你要不别吃辟谷丹了,试试这个吧。嫌淡了可以塞几根萝卜条,还有盐菜。”
从遇见开始,她就发觉赫连生几乎不动人间的食物,天天吃那个辟谷丹。刑水水很不理解:辟谷丹这么难吃的东西,他居然当饭吃!是从小没吃过人间的东西的吗?这么没见过世面。
她不禁觉得灵山那些老东西在虐待人,有些怜悯,因为自己第一次吃辟谷丹是真的吐出来了,往后闻见味道就想死。
赫连生冷笑:“不好吃?你难道吃过吗?”
刑水水夹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会,很快回神道:“闻味道就没小笼包好吃。”
她见赫连生始终不动筷:“你尝尝吧。
赫连生:“不尝。”
刑水水:“我吃了都没事。”
赫连生:“不尝。
#kk: "......"
“那你把萝卜条给我。”
还是头一回有人管他吃什么。
赫连生打量她,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见萝卜条只剩下一点了,全倒在自己碗里,真把她夹的小笼包吃了。
然后点评:“没辟谷丹好吃。”
刑水水快要气死了。
他能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剁了。这么个没品味的人,日后谁是他道侣谁倒霉。
赫连生见她想发作又忍着不发作的样子,不由呵呵冷笑几声。
刑水水不搭理他了。
她快吃完了,李观玉姐弟才动筷,象征性地吃了点准备结账。这时,有人抢先一步往桌上压了铜板,刑水水一愣,只听那人说:“这桌我买了。”
她扭头看向来人??是夏明葵。
还挺巧。又遇上了。
夏明葵好像很熟悉这里,与店小二甚至聊了起来,李观玉欲言又止。夏明葵仿佛也看出了他们的疑惑,笑着对李观玉道:“我大概知道你们来骆丹国是为何,李姐姐跟我来就知道了。”
李观行本不同意,奈何李观玉要跟着去,一行人就这么来到夏明葵家里。
李观行:“阿姊,不是说要去洛神山庄看看吗?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
夏明葵道:“你才是鬼地方,你不想来就出去吧。”
李观行也只能臭着脸跟上。
夏明葵住的地方很破旧,很小,看起来皱巴巴的,很难想象里面居然住着一家人。推开门,里面多出了四五个人,本来拥挤的房屋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倒塌。
刑水水一眼就看见床上病殃殃的男人,眼眶青黑,皮肤发黄,不由皱起了眉。
夏明葵:“哥哥。”
她拿起有些发霉的药粉,竟没有放入锅中煎,直接倒入男子口中。李观玉连忙阻止,药粉回到灶台上:“姑娘,不可!”
夏明葵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李观玉:“这药粉已经发霉了,万不能给人服用。”
夏明葵却笑道:“没事的。我们这边人一直是这样服药,不会有问题。”
“这怎么行,”李观玉担忧道,“观行,你去给夏姑娘的哥哥抓副新鲜的药。"
李观行指着瘪瘪的钱袋欲言又止。
躺在床上的夏明玉突然道:“不劳烦仙人了,这本就是不治之症。”
他掀开被褥,夏明葵脸色有些慌张,刑水水定睛一看,这夏明玉的胸口俨然生着一株洛玉花,洛玉花虽未开花,却已有嫣红之意。
花香瞬间萦绕在房屋里面,香得诡异。
想到这抹嫣红是用人的血肉养出来的。刑水水有些毛骨悚然。
夏明葵道:“哥,他们是很厉害的修士!一定会有办法的。”
夏明玉安抚妹妹。
李观玉问:“大哥可否告知这妖花的来历。它是怎么出现在人体内的。难道是你们不小心吸入了洛玉花的种子吗?”
刑水水后知后觉,假如洛玉花的种子飘荡在空气中,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从进入骆丹国境内就已经被感染了。
只是......街上好像没人蒙着面纱。皇宫里的人好像都没被感染,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古怪。
夏明玉苦笑道:“这花,是我们自愿被种的。”
刑水水愕然。
夏明玉继续道:“不知各位仙人知不知道薛九灵的姐姐薛庄心在洛神山庄遇害一事。”
赫连生:“你想说什么?”
夏明玉:“薛庄心遇害那晚,薛九灵在洛神山庄与一个用镜术的人交过手。因为镜无双在这之前就被人所害,所以她认定罪魁祸首是镜无双的亲传弟子杜谛竹,一直追着杜谛竹打,打得很凶。
杜谛竹开始还很倨傲,后面发现打不过,为了躲避薛九灵,回到了骆丹国。
在出事前,老国主对他礼遇有加。出事后,杜谛竹觉得一切是骆丹国的错,上街吞了很多孩童,炸毁镇国大坝。
那一年,是很难熬的冬天。
王国劳役繁重,上头说谁去修大坝就有饭吃,最后却不见一块铜板,一粒米。我明明躺在床上,却看见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他们死的时候不哭不闹,或许对这个世界太绝望了。”
刑水水压根就没想到,在那之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捏紧拳。这杜谛竹真的是该死,前世怎么没拉着他同归于尽。
夏明玉语气变得有些悲凉:“洛神山庄就是在那时被人收购,改造成一个作坊,重金招募国人来养洛玉花。
最开始大家一听洛玉花是以血肉饲养,无人敢去。后来赏金达到了百两黄金,有人动心了,有一人动心就有第二人动心,反正世道不好,只有贱命一条,百两的赏金变成十两,人们争前恐后,生怕下次就变成一两了。
我爹那时劳累而死,小妹逃难去别的地方,我和阿娘在小小的房间里。阿娘重病了。临死前只有一个遗愿:我们全家人死后都一起睡在棺材里,这样来生就不会受苦了。
他指着半掩的后门,刑水水隐隐约约看见了几口棺材,不免心一揪。
黄金一两买不起几口棺材,却能买的来一条人命。
夏明玉继续道:“我身上的洛玉花就是那时候种的。”
“洛神山庄会给一些大米,然后要求我每个月去一次山庄,花朵成熟了就采割,不成熟就喂灵药养着,每次回来都会给一些吃的。虽我这副躯体已经残缺不堪,但我不怨他们。要不是有他们在,骆丹国死的人只会很多。”
这么大的事,骆丹国主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有所隐瞒。
刑水水想起了满大街种着洛玉花的人,不免背脊发凉,天啊,这该是多少人,洛神山庄以人血养育这么多洛玉花又是为了什么?
李观玉神情悲悯。
赫连生却油盐不进,讽刺道:“妖花就是妖花。吹上天了也是妖花。洛玉花?应该给我挫骨扬灰而不是在这装神弄鬼。这世间生存下去方式本有很多种,走歪门邪道就必定要付出代价。”
李观玉示意他少说两句。
夏明葵抓着她恳求道:“仙人,你们一定有摘除洛玉花的办法吧?我看最近洛神山庄又在招募坊工,他们既然能种就一定有办法摘除,你们可以趁此机会混进去,救救我哥哥!”
几人对视一眼。乔装打扮片刻。李家姐弟依然像姐弟,刑水水普普通通,没原先那么招摇。而赫连生就算是变了副模样,谁惹谁倒霉的气场还是收敛不了。
刑水水照着镜子,想到这帮灵山人的名字可谓是大名鼎鼎,洛神山庄的人肯定一听就知道是谁,这样就被打草惊蛇了。
于是她想了想,指着镜子中的自己,对赫连生道:“从现在开始,我叫赫连水。你叫刑生生。怎样?”
赫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