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处处,一如她此时冷而坚决的神情。
她说她必须要这么做,自是有她的道理。
林重影不是她,不知她的经历,亦不知她所思所想,当然也无从劝她,更没有任何资格质疑她的决定。
这世间有万千种人,便有千万种的人生。平淡的、离奇的、苦难的、富贵的,形形色色数不胜数。
比如她,也比如自己。
各有各的秘密,也各有各的追求,或是为了活命,也或是为了复仇。强烈的信念支撑着她们,让她们一往无前。
不经意转头时,林重影的视线中出现一抹深紫色。
是谢玄。
谢玄立在不远处,不知来了多久。
如松竹猗猗,笔墨难以拓画。
昨日才下过雪,雪色处处可见。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那白色创上,折射出寒气逼人的冷光,却分外的耀眼。一如他的清冷,虽彰显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但实在是风姿过人。
谢舜宁也看到了自己的大堂兄,极有眼色地告辞。
她一走,林重影谢玄,“刚才我们说的话,你见了?”
谢玄“嗯”了一声。
这么说他应该见了。
林重影想了想,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宁儿极可能是重回一世人。她生活的那一世或许没有我,或许是没有见过我。那么你呢?你不好奇你将来的事吗?”
她一直挺纳闷,这人没道理看不出来自己堂妹的异样,为何表现出一副不以为意,不过不打探的态度?身为朝堂人,效力于皇子,难道不想知道朝堂风以及皇权争斗的结果吗?
“我为何要好奇?”谢玄反?。
是个人会好奇的吧。
如果有人知道她接下来会面临么,在她身上会发生么事,她绝对不会无动于衷,高低会打一番。
“前她想撮合你和端阳公主,说明你和端阳公主有渊源......”
“我不会娶她。”
这一谢玄很肯定。
哪怕未遇到她前,也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如果没有我,你不可能不娶妻吧?”
“那个人也不会是她。”
"ABR......"
林重影还想继续谢玄已到了她面前,道:“那是宁儿的上辈子,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也是。
那是谢舜宁的人生,不是他们的。不管谢舜宁在自己的上辈子经么,对于他们而言不存在。
林重影自嘲一笑,枉她活了两辈子,还不如谢玄看得透彻。
谢玄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若是没有她,所谓的前世他不用也知会是么模样。
回想几个月前,他还无比坚定自己要走的路。为专心朝堂而无旁骛,他对娶妻生子事并不在意,纵然想过有那么一日,也仅是计划娶个能帮自己料理后宅,让自己更能安心朝堂的女子。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此时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尽快将人娶回家中,方才能让自己安心,至于后宅事,多用几个管事即可,甚至他自己上手也不是不可以。
世家高内的布局,虽不尽相同,但有些地方却是大差不差。比如说假山角亭小桥流水,还比如说花池水榭。
从花池水榭到假山角亭,再上那拱形桥,他们牵着的手一直没有分。桥的那边也有人,正好与他们遇上。
端阳公主看着他们紧紧握的手,目光中明显诧异色。她不由自主望谢玄,谢玄眼中的柔情更是让她惊讶。
朝堂上下谁人不知谢少师为人雅正端方,最是冷情冷性人,比成日里高深莫测的海大人还要寡性。
“郡主方才还在找谢少师,谢少师赶紧去吧。”
不说是谢玄,便是林重影也出这话里的不对。
林重影对谢玄道:“你快去吧。”
谢玄慢慢松她的手,说自己会再来找她,然后用极淡的眼神看了端阳公主一眼,这才行礼离。
端阳公主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及眉目间的情意尽收眼底,不同感慨道:“宫还是一次见到谢少师这般模样。”
“朝中臣子众多,他们私下的模样殿下见过几回?想来若是在宫外遇上,他们所有的行径对殿下而言,应该是头一回。”
端阳公主先是一愣,尔后失笑。
“你说的没错。”
纵然这话起来让人不太舒服,却是事实。
她不见有多恼怒,身后的郑嬷嬷面露不快之色。但如今的林重影已不再是小官女,而是福王的义女,郡主尊。
郑嬷嬷再是不喜,也不敢出声斥责,敢小声嘀咕,“郡主方才和谢少师那般实在是不妥当,若是人看见,少不得招惹一些闲话。”
“这里是王府,也算是我的半个家。我在自己家中与未婚夫举止亲近些,应该不算是逾矩。再说哪有旁人看到,又怎么会有人传闲话。”
“郡主......”
“住口!”端阳公主不?地睨了郑嬷嬷一眼,郑嬷嬷立马告罪,退到了一边。
许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郑嬷嬷皱着眉头瞟过来,在对上林重影清透如镜,似是能照进人心的目光后瞬间一惊,赶紧低下头去。
林重影微微一笑,静端阳公主口。
端阳公主不讨厌她,但对她的感觉很是复杂,“说起来,你我现在也算是堂姐妹。”
“殿下抬举,臣女不敢当。”
“皇叔没有娶妻,膝下也无一儿半女,他求到父皇面前声泪俱下,说自己此生恐怕不会娶妻生子,唯有你这一位义女,可为他养老送终。父皇体恤他,破例准了他所求事,你为郡主。
你是汉阳林家的一个庶女,后过继出去,又和谢家攀上亲,再到成为王府郡主。世人说起你,想来尽是羡慕词。你一步步上青云,心中是否也很得意?”
林重影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
“如果臣女说自己一路走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殿下会信吗?”
“为何?”端阳公主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为了活命。”
这话让端阳公主不解。
林重影自然不会和她多说么,反“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顶数殿下的出身最好。臣女敢殿下,殿下是否觉得心满意足,此生再无所求?”
她怔住。
心满意足,怎么可能?
若真是再无所求,她又何必执着于谢玄?
世人皆知母后无子,日后帝登基,自会尊自己的生母同为太后。两宫太后虽是并列,却往往生母更为重。
她计划的一切是为了母后的荣耀,为了王家的将来,难道不应该吗?
“宫不应该有所求吗?”
帝王的嫡女,生气度不同旁人。她这话语气虽平,质时却不自觉流露出上位者傲视众生的态度。
这时一个内侍模样的人神色慌张上了桥,像是在么人或者是么东西。郑嬷嬷将人叫住一才知是七皇子身边侍候的人。
“我家殿下好像往这边来了,奴才沿路找来,也不见人。”
七皇子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纪,许是一时兴起迷了路,也许是在哪里玩入了神,不管怎么说不会出王府。
然而王府不算小,若想尽快找到一个乱跑的孩子,还真不是么容易的事。端阳公主了解情况让自己手下的宫女太监帮着一起去找。
眼瞅着那些人各分东西,往不同的而去。林重影不知为何心里升出些许怪异的感觉,下意识往桥下看。
水面未上冻,仅有少许的薄冰浮浮沉沉,如沁在水中的冰花。
冷阳的直照下,冰花反着光,水面呈现出深绿的颜色。微起着细粼的水光中,似有一片从水底浮于水面的绿藻。
须臾,林重影反应过来。
那不是绿藻!
她以最快的速度往桥下冲去,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到了水边时,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下了水。
看到她下了水,郑嬷嬷一声惊呼,“汉阳郡主她...她在做么?"
端阳公主初时不明所以,在看到她往水中划去时,忽然福至心灵。哪里还顾得上仪态形象,提着裙摆就往下跑。
水不算深,却也没到她脖子处,她够住了那片绿藻。
正如她猜想的那样,这不是么绿藻,而是绿色的布料。布料下面连着的,是一个溺水的孩子。
“七皇弟!”
端阳公主的惊呼声,证明了她的猜测。
果然是七皇子萧勉。
萧勉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已经气息无。
她一将人拖上岸,立马用前世知道的法子始急救。
“这...这可如何是好?”郑嬷嬷脸白了,觉得她在胡闹。“郡主,郡主,七殿下已经没了,我们还是快通知其他人吧。”
“先知说话。”端阳公主看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如身已水浸透,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出水芙蓉。绝色的五官,坚定的神情,堪比水中明月,容华艳若桃李。
这样的她实在是让人移不眼,哪怕端阳公主身为女子,她的从容冷静,以及果敢决绝所震撼。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没有气息的孩子突然咳了一声。
郑嬷嬷像见了鬼似,结结巴巴,“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