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说请吃饭的那个朋友,就是周璨宇?”
此时,倪思允孤零零跪坐在父亲房间的沙发上,面对家里两位震天威地的大男人,她柔弱地像只任人宰割的小兔子。
她耷拉着脑袋,老实招供,“是。”
没敢抬头看,但她能清晰听见老父亲恨铁不成钢般的沉重叹息声。
对面的谢邑驰从刚刚上楼就一直皱着眉,心底里不知是什么味道,只觉酸涩不止。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谢玄问。
倪思允垂头抠着手指,“是那次我替哥哥参加游轮派对,我意外救了他的小外甥,他为了感谢我,在沪江的时候帮了我很多。”
答得含糊,但句句属实。
“照你这么说,你们认识也没多久,那你们之间能有什么私事?”
她倏地抬起头,“这真是没有的事!daddy你不能信他!”
“那你昨晚在哪过的夜?”
倪思允:“......”
这问题直戳她命门,确实无话可说。
从某些角度看来,她已经几次三番骗了父亲和哥哥,而周璨宇一个说一不二的集团大佬,完全没有跟他们说谎的理由。
除非他真有那恶趣味想逗他们玩。
到底谁的话可信谁的话不可信,有心之人自有决断。
那天倪思允在谢玄房间待了一整天,听他说周氏的水深火热,周璨宇如何手段精明一步步爬上今天的位置,她都听进去了。
周璨宇的母亲是当时粤港红极一时的歌星,但后来被传出未婚先孕,破坏别人家庭,插足别人婚姻,他母亲患上了抑郁症,在他几岁时就跳楼自杀了。
后来,是外婆将他养大。一直到15岁那年,他父亲的原配老婆去世后,把周璨宇接回沪江。
因为多年来只生了周碗竹这么一个女儿,家族集团恐怕无人继承。所以自打将他回到沪江那一刻起,便是将他当作集团继承人来培养。
他也确实不负众望。
大学毕业进入集团从最低部门的小职员做起,一年时间就当上了总经理,到这时他才23岁。
他父亲在为他骄傲的同时,同时也对这个儿子的能力感到恐惧。
当初还还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不希望他爬得太快。
直到周璨宇25岁那年,他父亲因患癌症身体透支,被迫退位让贤。那时,周璨宇已经完完全全掌控了整个集团。
那些高层元老不甘心在一个毛头小子手底下做事,纷纷表示要辞职。
但在那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改了主意,心甘情愿留了下来。
外界的人不知道周璨宇做了什么,可是大家能看见结果,25岁当上了庞大商业帝国的领导人,谣言无孔不入。加之这时从外网传回来的那张照片,各种流言蜚语传得更凶了。
从他最初回到沪江,外面没人看得起他,笑他是私生子,还好意思回来跟别人抢家产,好比癞蛤蟆吃天鹅肉。再到他在沪江一人鼎立,周氏集团独大一方,在外人人都惧他,见了他都尊称一声周老板。
他的成长道路很艰苦,内心也足够强大。但就是这样的人,城府最深。
谢玄跟她讲了很多,本意是希望她对周璨宇这个人产生畏惧,以后好远离他。
谁知小丫头听完,还津津有味点评了一句:“那他这一路走来,还挺不容易的。”
“你………………?”谢玄指着她语塞。
总觉得自己女儿好像缺心眼,旁人见了周璨宇躲都躲不及,她还有胆子跟人家一起过夜。
不过倪思允说的是真心话。
或许是她也曾因为养女的身份遭遇过别人的白眼,所以对周璨宇的经历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什么私生子,父母辈的恩怨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父母犯错生下了他,就要背负那么沉重的骂名。
老天面对不公的事情,总是会更加不公。
谢玄哭笑不得,只能最后再叮嘱她一句:“以后不要再和这个人有过多往来,要是出了什么事,daddy也不能保证可以救你。”
“知道了daddy。”
倪思允答应得乖,可父亲却无奈摇头,抬手让她离开。
她昨晚已经见识过周璨宇的狠辣,要是想远离,昨晚在娱乐场离开就不会跟着秦锐去他的房间。
她叹气,这一天过得很快,从谢玄房间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谢邑驰刚好喊她去楼下餐厅吃饭,她赴身去了。
从一个刑场奔赴另一个刑场,这是她应得的。
来澳门旅游,旅游没旅成,紧箍咒倒是听了不少。
她看着桌上焦红肥厚的牛排,耳边是来自兄长的絮叨,一点胃口都没有。
“周璨宇这个人,你拿捏不住他的。”
谢邑驰长篇大论完,最后总结了这一句。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反正一直都有很配合地点头应声。
之后的几天,倪思允被牢牢锁在父兄身边,出门便是三人行,不给她一点独自行动的机会。
倪思允不喜欢禁锢,后面两天干脆不出门了。
一直到五号那天,她说要去沪江,父子俩又同时紧张起来,要给她张罗两个保镖带在身边,倪思允终于受不了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周璨宇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又不是你们圈养的一只猫儿狗儿,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就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难道我连自己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这是她进入谢家二十年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失控。
从前她一直都是极为乖巧听话的形象,不会忤逆父兄的一切决定和要求。
但今天她第一次负气说了重话。
她发泄完便立即后悔了,在看见谢玄失望地转头抹泪时,她心便一下软了下来。
"daddy......"
想上前亲近,却被父亲伸手拦住。
“小允,你真的长大了,现在有能力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的选择,daddy确实不该限制你的自由。”
“daddy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再次伸手,父亲却满眼疲惫地后退一步。
谢玄摇摇头,“你先回去吧。”
他下了逐客令,倪思允为难地看向一旁的谢邑驰。
“哥哥......”
“先回去吧。”谢邑驰扯她往外走,低声在她耳边说,“我跟daddy待会儿,你别担心,他不会怪你的。”
倪思允心里难受,她本意并不想伤害谢玄,她也知道父亲做的决定是因为关心她,怕她出事。只是这几天的情绪积压太久,没控制住。
虽然不是亲生父女,但无论怎么说,这二十年的亲情不是假的。
如果没有谢玄,她根本就没办法享受今天的一切。
这个假期过得一点也不安生。
第二天一早,倪思允便捧着一束小香菊等在谢玄房门口,想跟他好好道个歉。
昨晚谢邑驰在他房间待到十二点才离开,看来老父亲这次真的被她的话伤得很深。
房门从里面打开,谢玄眼下的倦色说明昨晚并没有休息好。
倪思允赶忙贴上去,将花塞到父亲怀里,“daddy,你别难过了好不好?我昨晚那些话不是想埋怨您的意思,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是我说错话了,您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您难过了。”
小棉袄果然还是贴心。
谢玄开门一见到她,心里的阴霾早就散去大半了。
他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小混蛋,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见着谢玄不再生气,倪思允赶忙换上父亲的手臂,“daddy饿了吧,我给你订了丰盛的早餐,我们吃完再去坐飞机。”
“你哥还没来呢。”
“不等他了。”
“你还真是个小混蛋啊。”身后,谢邑驰幽幽地开口,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走过来,“把daddy哄好了,就不要哥哥了,啊?”
被现场抓包的某人怯怯躲到父亲身后撒娇,故作可怜,“daddy,你看他......”
这个又字不免让谢邑驰笑出声。
“走吧小混蛋,不是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吗?”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往电梯口走,兄妹俩聒噪地在谢玄耳边吵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倪思允:“我要是小混蛋那你就是大混蛋。”
谢邑驰:“那daddy是什么?老混蛋?"
倪思允:“我可没说......”
谢玄:“......你俩这混蛋。
“哈哈哈哈……………”
周璨宇只在澳门待了一天,将倪思允送回酒店后,下午就坐飞机回了沪江。
一落地他便直接回了公司,去粤港待了几天,集团落了许多文件等他处理。
他交待秦锐把地契邮寄给高金蕊就给人下了班,自己在集团加班到深夜。
就这样忙碌了几天,直到5号晚上,也就是周琬竹生日前夕,家里的佣仆拿来一个方形包裹。
“先生,这是今天下午不知道被什么人寄过来的。”
周璨宇伸手接过,没多在意。大概这几天加班太久,眉宇间的惫懒倦怠清晰可见。
回房间将包裹放在桌上,洗完澡,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未读邮件,硬生生熬到第二天才起身回房睡觉。
正准备洗漱,目光扫见桌上被他遗忘的包裹。
他才转了方向走过来,轻轻将外包装拆开。
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复古山水画制成的封面,一根青绿丝带从四方缠绕住,在上方勾成一个蝴蝶结。
一层层打开,直到看清里面的庐山真面目??是一副漂亮的帝王绿手镯。
想起之前叫倪思允帮忙置办周琬竹生日礼物的事情,他才反应过来明天就是她生日了。
他拾起手镯仔细打量了一番,当真是极美。
男人眉心疏解开,嘴角轻抬。
将礼物重新包装好,转身进浴室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