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璨宇在公司坐了一宿,手机被他丢得远远的,可眼前总是浮现照片中的场景。
早上开早会时,会议室一圈人,老板脸色难看得要命,周遭弥漫着低气压。
尤其在听到手下人说:“谢总今天也不参加会议。”
周璨宇更是黑脸取消了会议。
连秦锐都不明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惹怒了他。
下午谢邑驰回来,要跟周璨宇谈工作,直接被他视而不见。秦说明白过来,老板是生大舅哥的气。
由于周璨宇一直没搭理他,谢邑驰干脆直接跑上楼。
“谢总,”秦锐从座位上起身,“老板在开视频会议,现在不见任何人。”
谢邑驰好笑地叹气,“那他什么时候才肯见我?”
秦锐犹豫地看了眼桌面上的信息,是周璨宇中午发的??
【谢邑驰不见。】
他笑了笑:“最近应该都没空。”
谢邑驰:“......”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针对了。
“可是我今天就要见他。”
“可是老板现在真没空。”
两人站在门口对峙,谢邑驰态度强硬,秦锐也不退半步。
僵持许久,一直到周璨宇自己从办公室走出来,“去会议室等我。”
谢邑驰回头看向秦锐,挑衅地动了动眉,随后不疾不徐往会议室去。
“先生,”秦锐喊住周璨宇,见谢邑驰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才平缓道,“您上次让我查的关于粤港地下翡翠市场那位菲老板的信息,我查到了一点。”
“嗯,等我回来再说。”
周璨宇清面冷眸没有温度,脚步沉重,失神困顿,像一位失去妻子的鳏夫。
两个男人先后进到会议室。
谢邑驰姿态随意,洋洋洒洒瘫在椅子上。
见周璨宇进门,嘴角立马勾起弧度,“周老板看上去有心事啊?”
他故意调侃。
明知他是在为昨晚的事情伤神,还要给人多灌点醋。
“不是谈项目的事情吗?”周璨宇缓缓落座,没理会他挑刺,说谈工作就谈工作。
不过谢邑驰似乎不准备跟他聊工作。
张口便是倪思允的名字,“你喜欢思允。”
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桌宽,空气中蹦出无形的火光。
周璨宇散下背,笑道:“你不也是吗?”
这话将空气彻底冻结,硝烟弥散。
男人最了解男人,谢邑驰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与他无异。
“是啊,”谢邑驰承认得干脆,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但我与你不同。”
“如何不同?”
既然要谈,那就将一切都透个彻底。
“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所以即便我很清楚自己喜欢她,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谢邑驰敛去笑意,说这话时不由得心塞酸楚,“就算是两情相悦,我也不会允许我们的关系越界。”
“我永远都是她的哥哥。”
从前没想过和思允的关系会变成这样,也没想过自己会她如此情根深种。
有时候他多希望自己的思想没有长大,一直恨她多好。
可是就像倪思允说的,他没办法再恨她。
她太好了,思想不成熟时对她造成的伤害会是他一辈子内疚的事情。
正因为从前对她不好,所以当察觉到自己对倪思允的心意时,谢邑驰煎熬了好久。他陷入无尽的自责与自卑中,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也根本不配喜欢她。
这样好的女孩,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他自己也是一样。
在经过漫长的心理挣扎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他会做一个好兄长,一辈子守护最好的妹妹。
周璨宇直视他的眼睛,像一道锋利的匕首,透过那扇窗,试图将他的全部心思剥开。
他望着,寻不到一点破绽。
“不过你,周璨宇,你不会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周璨宇眸中映射出轻蔑,“这么笃定?”
“我了解思允,她一直都很听我和daddy的话。”
“听起来,你们并不尊重她的想法。”
谢邑驰被噎住。
其实他对自己的话也没有底气,因为向来听话的倪思允,早在澳门时就为了这个男人和谢玄冲撞过。
或许他们能用养育之恩绑架她,但绑不住她的灵魂,也困不住她的心。
两人在会议室待了一下午。
将项目的事情谈清楚后,谢邑驰就离开了公司,他现在两头忙。周氏集团的工作不少,自家集团在内地的事项也都是他在全权负责,亲力亲为。
周璨宇回到办公室,叫秦锐来汇报。
“明澳集团最近似乎有了新项目,我们的负责人过去开了几次会都没进展,明总给的答复是进口原材料一直被卡关,说要暂停。”
周璨宇点头,“下次负责人再会面,就让他转达明杭,既然这么困难,要不就终止合作。”
“是。”秦锐将文件夹收起,“还有菲老板的信息,我没有查到太多,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我现在只查到这位菲老板和他们从前的老板不是同一个人。”
“消失了二十年,怎么可能还是同一个人。”周璨宇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个地下翡翠市场是近两年才回归,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那位菲老板不做外地生意,只接粤港的单。”
“只接粤港的单?”周璨宇蹙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错,所以内地几乎没人知道。”
男人站在落地窗边,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天际,辉映着城市的萧瑟秋景。
他想起倪思允送来的那副镯子。
她说她的朋友是做翡翠生意的,如果她的这位朋友就是菲老板,应当会知道她要这副镯子的用途。
既然他不接粤港以外的单,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产品流到内地?
周璨宇想着,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迷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他望着天边,思绪凌乱。
剧组拍摄进入正常节奏,倪思允每天都满满的通告,从早到晚都算是普普通通了,忙的时候从凌晨拍到深夜都是常事。
周璨宇给她安排了房车,时不时还会给她添置一些物资。虽然他不说,但倪思允清楚这些东西都来自一个人。
在横店待了一个月,天气从秋转冬,衣服也开始加厚。
周璨宇这段时间似乎也很忙,手机上的消息渐渐少了,倪思允也很少主动发。
大概断联了一个星期,倪思允浑浑噩噩熬过去。
这两天总是心烦意乱,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原因。
直到这天晚上收工,倪思允准备到房车收拾东西回酒店,跟沈佳莉道别后,她疲惫地收起笑容,踩上踏板进到车里。
车内开了空调,进门的瞬间被暖空气侵袭,感觉全身凝固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
“怎么苦着一张脸?"
男人声音出现的那刻,倪思允那双暗瞳顿时覆上一层星光,完全惊喜的,“你怎么来啦!”
她回头看了眼车门外,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但倪思允还是探身将车门关上了。
周璨宇站起身,向她走近些,“因为天凉了。”
“嗯?”
倪思允回头,直直撞进他怀里,视线相碰的那刻,她才明白这几天的烦闷原因几何。
舒然展眉。
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何为想念。
男人将自己手中的暖手宝塞到她手里,开口说粤语:“月有倦时落栖枝。”
“不见面的日子,你在干嘛?”
倪思允怔然注视着那双深邃眉眼,细细品味着他的话。
人有相思寄明月,月有倦时落栖枝。
他在说,我想你了。
千千万万的思念,在见面的那刻,都融为简短的一句问候。
倪思允抿唇,手里的暖手宝炽热着她的心,方才的寒冷驱散得很快,她弯一个笑,柔声道:“这话我也想对你说。”
两人相视一笑,不言而喻对方心中的想法。
有些默契似乎生来就有。
她说,我也想你。
月下枝桠枯落,比夏夜静谧太多。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离开了,周璨宇送倪思允回酒店。
上车后见到驾驶座上的秦说,倪思允热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秦锐讶异了下,以前没见她这么热情过,他有些受宠若惊,“倪小姐好久不见。”
周璨宇从另一侧上车,听见倪思允问:“你们不会是开车从沪江来的吧?”
这车是周璨宇最常开的那辆,车牌号她记得??沪A88888。
“因为先生知道您白天忙着拍戏,就算来得太快也没办法见面,干脆就开车来了。”秦锐自行替周璨宇作了答,没给老板留半分颜面。
倪思允转头看他,男人也没有一点羞恼,反倒透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坦荡。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每次见面,她最关心的就是什么时候分别。
短暂相聚的时光,总得留下些美好的回忆才不负他千里迢迢赶来。
周璨宇嗓音像夹了寒霜,略显薄哑:“过两天吧,明天通告多吗?”
“明天也是一整天。”倪思允有些失落。
“累吗?”周璨宇问。
她默了两秒,摇摇头,累倒是不觉得累。
常年拍戏,她早就习惯了剧组的生活,这样的强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不觉得,就是突然想躲个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