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摇摇头，面露慨然。
“没有不对，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对。我学画几十载，头一回碰到你这种类型的学生。小乔，你要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技法重要，所以日复一日地去练习。但最后练成，画出来的画却有形无神，这也就是为什么画家多，但好画有限的原因。”
“我明明前两天才指出了你画中无神的缺点，本来也只是抱着让你稍微改良的心态提醒，可没想到这么短功夫不见，你居然就能画出这么惊人的作品。”
小老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他停顿片刻，目光再次落到了乔未?的画上。
笔墨纵横，用工笔技法画出了阴阳两界的画面，阳界是古色古香之城，摊贩齐聚，行人如潮水，可这本该一片繁华之景中，城民神色恹恹，满脸邪恶颓败。而凌驾于城民头上的，是一轮红得诡异的太阳。
反观阴界，形容恐怖的鬼神之辈，反都笑得和蔼，透出几分生机纯善。
自古以来，只有鬼神索人命的道理。在乔未?的画上，反倒是鬼神的手脚被铁链束缚，而细细看去，每个城民的身上都藏着一把形状各异的钥匙。
画的完成度还不高，让孙老抓心挠肝般的好奇。
“你怎么突然想到画这个？”
乔未?叹了口气，将昨天发生的沉重如数道明。
孙老是个性情中的人，听完，气得吹胡子瞪眼。
“真是荒谬！他年纪比我都大，天天不想着做点好事积德，反倒那么伤害无辜孩子。这种人啊就该让他牢底坐穿！”
说着说着，竟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乔未?没想到他这么慨然，连忙无奈地安慰。
“你老人家别生气，警察已经在搜集林达华的罪证，我也请好了律师，就等着告他个无期徒刑。”
孙老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乔未?的话不可能作假，毕竟有周池遇给她做靠山，林达华就算想翻案，也没有律所敢接这笔单子。
“那就行，虽然画展在即，但是你也别忘记休息。”
小老头拍了拍乔未?的肩膀，放心地离开。
乔未?今天画的只是用来试水的初稿，正式版还得等她考虑周全后再开始落笔。见孙老的评价不错，一颗忐忑的心逐渐落下。
看了看时间，乔未?决定去江岚那里一趟。
莱弗私立高等医院。
因为乔未?事先和江岚约了时间，所以等她推开江岚办公室的门之后，便看到江岚坐在窗边，笑容灿烂地望着她。
桌子上摆着一块树莓巧克力蛋糕和一杯伯爵红茶。
“岚姐下午好。”
乔未?站在门口，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走廊上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在肩颈处飞扬起温柔的弧度。
纤弱白净，像是初春拔尖儿的新芽，让人忍不住怜惜。
江岚心道可别给这小丫头吹坏了，连忙走过去把乔未?拉到桌子前坐下。
“你来啦。看，我给你准备了小蛋糕和红茶，我们可以边聊天边做心理疏导。”
乔未?见只有一块，便问。
“岚姐，你怎么只给我准备了，你自己不吃吗？”
江岚爽朗一笑。
“我喜欢喝黑咖啡那种苦苦的东西，倒还真不喜欢吃甜点跟喝茶。我那天泡咖啡，看你还挺喜欢往里面加奶加糖，猜到你可能会喜欢吃甜食。”
乔未?没想到江岚这么细心，腼腆一笑。
哪怕没有周池遇在场，两人的气氛都十分融洽。通过对话，乔未?了解到江岚是世界闻名的心理学博士，写过数篇针对这方面疾病的文章。
花重金来请江岚看病的人根本数不清，可乔未?却有这个待遇能一周见一次江岚，还能让这位赫赫有名医生亲自为她准备下午茶。
在无比轻松的氛围里，乔未?在江岚的引导下做完了心理疏导。
乔未?看着垂眸做记录的江岚，试探地问。
“岚姐，约您看病的人这么多，我会不会太占用你的时间了。”
江岚抬头，不以为然，笑眯眯地回答。
“当然不会了。我呢，给人看病不仅看钱，还看眼缘。如果我看这个不顺眼，我是绝对不会接诊的。周池遇那家伙给了我那么多钱，我又喜欢你，把时间精力都放到你身上又何尝不可呢。”
和萧蔷那种在爱中长大的阳光不一样，江岚身上有种历经岁月后看淡，沉淀下来的成熟明朗。
她毫不收敛地表达对乔未?的好感，让后者耳根一红，十分小声地说了声“谢谢”。
随后，乔未?又像想到什么，见江岚这么喜欢她，索性大着胆子问。
“他花了多少钱？”
江岚笑而不语，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
乔未?已经往高了猜，见江岚摇头。
她顿了顿，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五百万？”
江岚捏了把她的脸，故意不回答吓唬她。
见乔未?的脸愈发紧绷，她才摆摆手，坦白说。
“我和你闹着玩呢，不可能再多了，就是五百万，还算上了他自己的治疗费。”
说完，江岚自顾自感慨。
“说回来啊，虽然高中那会儿听说他喜欢沈梨，但实际上他都没有把沈梨带到我们面前来正式见过一面。你就不一样了，我倒是觉得乔乔你对他来说还挺重要的。毕竟啊，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
乔未?的注意力起初还在那五百万上，可她反应了一下，下意识追问。
“岚姐，你说他的治疗费也被算上了？他、他怎么了......”
江岚微愣，有些尴尬。
“原来你不知道啊。那就完蛋了，这算不算我给说漏嘴了。”
见乔未?神情执拗，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你要是想听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得替我保密，毕竟原则上来说，作为他的主治医生，我是不方便泄露这些事情的。不过如果是你知道的话，或许还能在某些事情上改善他的情况。”
乔未?点点头，承诺。
“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江岚闻言，看向窗外，面色飘忽。
“乔乔，你知道他还有个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