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周池遇的发梢滴落，静静趴伏在他眉骨边。
乔未?一愣，她迟疑地捏住干净的袖口，替他擦去水珠，以防流到周池遇的眼睛里。
嗫嚅半晌，乔未?还是没忍住问道。
“头发怎么是湿的，外面下雨了吗？”
跟在周池遇屁股后面赶来，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的萧蔷弱弱地举起了手。
“他好像是刚洗完澡出来。因为我在门口等周池遇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有你经常用的那款沐浴露味儿。”
这句话有些微妙，却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有些低压的气氛。
乔未?鼻尖耸动，确实是她常用的那款。
她本来还觉得自己占理，但看到周池遇为了赶过来帮她，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不免心虚起来。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着急。”
可周池遇不想买账。
乔未?在林宅涉险的事情历历在目，没过几天又出了类似的事情，还是当场见了红。
看沈昀手上的出血量，周池遇就能猜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他担心地赶来，看见的却是她和沈昀手拉着手的场景。
这样就算了，毕竟沈昀救了她。
偏偏乔未?刚才那么维护沈昀，仿佛只要周池遇要对沈昀做出什么事，乔未?就会和他翻脸似的。
周池遇再度体会到那种胸口发闷的感觉。
海城早已入冬，就算车上有暖气，这么短的路程也不足以吹干。更别提餐厅门口不让停车，周池遇几乎是跑着赶来。
凛冽的风吹到没怎么擦拭的头上，刺痛难忍，可周池遇并不在意，因为他只想见到乔未?。
人是见到了，还顺带受了一肚子气。
想到这里，他垂眸，眼底情绪翻涌。
乔未?本就不好意思，见周池遇还是不说话，索性轻轻将手搭在他冰凉的腕间，态度诚恳。
“我刚刚不该那么跟你说话。”
“别生我的气，对不起嘛。”
周池遇低着头，神情莫测。
和江岚站在一块儿的萧蔷见状，极小声地问。
“未?这样道歉，周池遇能原谅她吗？”
“怎么不能？”
江岚啧啧两声，似笑非笑，实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作为周池遇的主治医生，她最清楚周池遇的心理防线在哪儿。
瞅瞅那已有化冰迹象的眉眼，那逐渐上扬的唇角。周池遇这家伙根本受不了乔乔这么说话，尾音上扬，撒娇似的，真诚又温柔。
乔未?和萧蔷有着同样的疑惑。
就在她忐忑不安之际，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沉闷且别扭的冷哼。
“嗯。”
乔未?缓缓抬头，男人侧着脸，通过仰视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他打算消气了，但不打算直说。
乔未?见状，哪里还不知道他，面上笑意涌现，故意问。
“不生气了？”
“生气。”
“不对，你就是不生气了。”
后者沉默良久，凉凉地睨了乔未?一眼。
“无聊。”
忙着在一旁八卦的江岚和萧蔷将这幕尽收眼底。
江岚吹了个无声的口哨，朝萧蔷挑眉。
“看，我说吧。”
萧蔷暗暗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料事如神啊江医生！”
说完，她顿了顿，感慨道。
“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智商都为零，就算是周池遇也不例外。”
很快，因为这件包厢的事儿闹得有点大，引来了警察和过路客人的围观，餐厅负责人亲自出面赔礼道歉。
周池遇那张脸走到哪儿都十分有标志性，光是站在乔未?旁边不动，都嗖嗖地散着冷气。
餐厅老板看着周池遇的脸色，吓得两股战战，给乔未?道歉时一点也不含糊，恨不得把腰弯成九十度。
乔未?不适应他这道歉的阵仗，硬着头皮说没事。
餐厅老板前脚刚在心底腹诽这位姓乔的小姐当真是好说话，后脚便对上周池遇冷冰冰的视线。原本打算直起来的腰瞬间挺住，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朝乔未?拜了两拜。
“希望乔小姐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这里面是二十万，虽然只是小钱，但还是希望您笑纳。”
有钱不拿是傻蛋。
乔未?飘忽的眼神瞬间聚焦。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乔爸的治疗费迟早也得还给周池遇，更别提还有买颜料的日常支出。
蚂蚁虽小也是肉嘛。
乔未?眨眨眼，颇为淡定地从老板手里接过卡，道了声谢。
随后，她指了指被同事搀着坐到椅子上休息、一脸惊魂未定的侍应生。
“贵餐厅对服务员的培训还是到位的，虽然他没帮上什么忙，但很老实，没有临阵脱逃。如果不介意，我愿意给他报销医疗费。”
乔未?的话音刚落，周池遇便接上。
“记我账上。”
他说完，拉着乔未?离开，没再管餐厅老板和侍应生复杂的神色。
比起损失惨重、欲哭无泪的餐厅老板，侍应生显然已经有些呆滞了。
感觉乔小姐好像在骂他，又好像在夸他。
到了街边，江岚主动提出要送萧蔷回家。两个女人默契地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然。
“那就麻烦你了，岚姐。”
“不麻烦。”
江岚摆摆手，给萧蔷打开车门后坐上主驾驶。
她开的车和她的人一样，藏蓝色的法拉利sf90，贵气却不张扬，透着丝沉稳的韵味。
“那我们就先走啦。”
“好。”
两人在车内和乔未?告别。
目送车影消失，乔未?瞥了眼安静等待的周池遇。
“你要回公馆吗？我帮你打车。”
周池遇扫视四周，淡淡道。
“这里到你公寓不远，走个十分钟就到了，我想去你那儿再洗个澡。”
十分正常的话到了周池遇嘴里，竟显出几分微妙之意。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黑色风衣，落寞冷寂，几乎要和黑夜融为一体。
映着街头的昏黄灯光，活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
乔未?心一软，点点头。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