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江见将已有退意的她往身边找了找,面上笑容不减,挑眉道:“这是我娘子,怎么,不可以一起进去吗?”
不待小厮接话,江见又冒出了那股子云桑没眼瞧的狂妄自信,冷哼一声道:“若不让我娘子与我一道,那我便也不进了,缺了我,就等着你们家姑娘被女鬼给祸害吧!”
傲慢是一种不太讨喜的性格,但如果放在真正有绝世才能的人身上,反而会让人觉得不可小觑。
尤其郡守府还遇着这么一桩这样危急的事,小厮一想到郡守大人那副为大小姐急出一脑门子汗的模样,便心惊肉跳起来。
两个小厮都是家主院中的,早早被管家交代好了规矩,更是知晓这些江湖侠士的脾气,个个是刀口上舔血的杀神,他们哪里敢不敬。
若是眼前这位少侠真是个绝世高手,可以助郡守府度过难关,那要是被他们一句话得罪了,他们可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两个小厮都知晓轻重,怎会因为家眷这一桩小事而犯浑,忙不迭回话道:“少侠误会了,小的没有这样意思,少侠和夫人请进。”
两人侧开身子让路,赔礼的小厮在前方引路,云桑同江见一道踏进了郡守府。
但同时,两人心里都在嘀咕,刀口舔血的竟还有带家眷来的,
郡守府的宅子不算很大,但宅子的布置很是灵巧精致,后门一进去便是一片竹林,正是青翠欲滴的时候。
幽凉寂静,唯余风过时竹叶簌簌作响。
走在这片竹林里,云桑的心都跟着沉静安宁了几许。
两人被带至竹林深处的一所小院,推开门,里面已经或站或坐了许多人,看打扮皆是江湖人士。
江见推门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待他们看来人是谁时,其中有些人眸光闪动了几息,尤其目光再一偏向旁边较弱漂亮的姑娘,他们有些忍不住咦了一声,大有惊奇之意。
被那么多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这样瞧着,云桑心里难免毛毛的。
果然是最不讲究规矩体统的江湖侠客,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姑娘瞧也不觉得失礼,哪里像她们那里的公子,都………………
思绪像个芦苇一般纷乱飘荡着,云桑蓦地从心中冒出这模模糊糊的一句话,她怔了怔。
她们那里,是哪里?
失去的记忆就好像是被冰封的水流,偶尔会突破冰层涌出来些许,但会很快又沉寂下去。
将这些不得要领的记忆碎片先行搁置一旁,云桑跟着江见来到院中的石桌旁,那里正有一个身着蓝袍、腰挂弯刀的青年男子。
他神情温和,看起来脾气不错,只是笑容中带着几许风流。
“娘子,快坐下歇歇。”
到了石凳前,看到上面有一层薄灰,他伸手,一阵让空气颤抖的柔风出现,拂去了上面的灰尘,江见才扭头拉云桑坐下。
这是一件细微亲昵的小事,如果只有她和江见两人也没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但眼下不同,不仅满院子十几双眼睛盯着,近处还有蓝袍公子饱含深意的看热闹目光,云桑如坐针毡。
“这是你什么人?”
离得近了,云桑看清了蓝袍公子的长相,他生了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看过来的每一寸目光都带着闪烁的精光。
他好像也认识江见,云桑听他颇为熟稔的语气,如是想着。
却不想江见瞥了他几眼,疑惑地问了一句:“我们认识吗?”
蓝袍公子傻眼了,敲击在石桌上的指节顿住了。
“你不记得我了,白无常?”
云桑对这句“白无常”感到疑惑,江见还有别的名字?
随即江见也一脸诧异地抬起头,将宝贵的注意力分给了这个没什么印象的蓝袍男子。
“为何这样叫我,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姓白,也不叫这名。”
少年疑惑懵懂的反应让蓝袍公子失笑了一阵,一双眼眸惊奇地看着正在为身边少女剥松子的江见,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句少年慕艾。
“你总穿白衣,索命如无常,这是旁人给你在江湖上取的名号,你竟不知晓吗?”
江见摇了摇头,道了句不知道,继续剥着松子,神情十分专注,再配上偶尔瞥向身畔少女灿烂又欢喜的目光,若不是早闻对方名声,莫风都要以为眼前的少年只是个纯善漂亮的小公子了。
“你也不记得我,去年咱们可是一起合作过的,洛州浮屠寺,我两一起杀出重围的。”
对于江见不记得自己这事,莫风还是有些小小的悲伤的。
江见听这话,努力回想了一下往事,艰难地找回了去岁仲夏在洛州寺庙的记忆,打量的目光落在莫风身上,蹙眉道:“当时你跟个血人似的,谁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鬼能记得你!”
江见从不会浪费心思在不重要的事或者人身上,自然不会记得去岁混乱中和自己一起的邋遢血人。
莫风一时哽住了,沉默了好一阵,才神情讪讪道了一句罢了。
不止是他,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再若有若无地打量江见,有探究,还有惊愕。
虽然白无常的名声不过短短三四载,但每年都已惊人的速度在江湖中声名远扬,且江见走到哪里只接最贵最险任务的习惯也让人印象深刻。
不少人都被这个每年在各州郡乱蹿的家伙抢过单子,哪里能不知道这个年纪不大但神秘莫测的少年。
莫风见江见不大想搭理他,只一心扑在旁边有些局
促的少女身上,他又找到了个突破口。
“姑娘是哪里人?”
莫风自认为还是很有亲和力的,只是问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搭话应当不在话下,谁料回应他的是少女实诚的摇头。
“我也不知道。”
莫风亲切的笑容皲裂了一瞬。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的,这不是明摆着不愿搭理他吗,连个假话也懒得拿出来哄他。
还想说什么,莫风察觉到江见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即闭嘴了。
“别来打扰我娘子,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莫风捕捉到了关键词,像是第一个吃上热乎饭菜的乞丐,大惊小怪起来。
“你竟娶妻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娶妻这种事往往是不太理智的,自己都过着腥风血雨又朝不保夕的生活,怎么能有心力娶妻,不怕误了卿卿性命?
这样想着,莫风也就问了出来。
听这人敢质疑自己的能耐,江见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不大高兴翘起了二郎腿看向莫风。
“那是你们不行,我自然是能护好我娘子的。”
而且他也不会永远带着他弱唧唧的娘子去危险的地方,等此番赚够了银钱便回长亘山去,那里安全又舒适,而且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娘子一定会喜欢的。
不过这些话江见不会叭叭对外人说,只将前半句狂妄到想让人打的话说出来,也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他。
云桑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偏生江见面不改色,尴尬的人成了她。
莫风嘴角抽了抽,自愿结束了这个话题。
倒是生了一张好脸,就是长了一张破嘴!
庭院内偶尔有说话声,但总体上还是沉默安静的人居多,毕竟今日出现在这的,都是来竞争郡守这一单的,可以说在场都是竞争者,没什么好心情聊。
正在云桑吃?了松子,想开口让江见别剥时,小院的门开了,人还没露面,和善爽朗的笑声便先行传到了院子里。
“哈哈哈,各位侠士久等了,在下有些事耽搁了,先在这里赔个不是,宽则个~”
听到这动静,众人思绪一清,都朝着门口看去。
那里,一个身穿藏蓝色锦袍的圆润中年人带着仆从进来,一张有福气的宽额大脸上满是诚挚的笑,一眼看去便不是那等虚伪跋扈的官宦。
也是,自己亲亲女儿的命眼看着就要不保,走正常流程也没将歹人抓获,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同样诡异但才高的江湖人,颜太守哪里还敢心不诚。
颜太守开门见山地给出了此次的要求,很是简单粗暴,符合江湖人士的生存法则。
庭院中有一棵桂树,此刻正是春日,树上只有繁茂的绿叶,而在顶端的枝叶中挂着一块玉璧,谁能后你能拿到,谁便是郡守所托之人。
话一落,众人眼神都朝着那棵青翠繁茂的桂树看了过去,神情各异。
云桑心里有些没底,想着人多,江见待会可能会用上那支骨笛,云桑忆起那可怕的效果,忙不迭伸手过去勾了勾江见的小拇指,引得他回头。
因为有莫风这个同样是竞争者的人存在,云桑不想暴露江见这只骨笛的厉害,只捏了捏自己的两只耳朵,含糊道:“不提前把那个给我吗?”
如果云桑没有那个小动作,江见确实猜不出她在要什么,但一看到那有几分傻气的动作,他笑的同时立即领会了。
也顺手上去捏了两下,江见轻笑道:“我今日不用它也能?。”
云桑不知第几次惊叹于江见的自信了,压根懒得再去腹诽什么,只笑笑不说话。
很快,颜太守那边也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知道马上这群身怀绝世武功的侠士就要打起来,他挺着圆滚滚的身子就要往屋子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