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翊自幽州回来后,头一次私下与宋知蕙独处时会保持距离。
他端立在屋中,并未上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朝着床榻上的宋知蕙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不紧不慢道:“待你全然准备好了,孤才会过去。”
翊何曾这般耐心过?
想到午后晏翊回过头来朝她笑的神情,宋知蕙又觉得一阵心慌,总觉得何处出了岔子。
她慢慢从最里侧朝外挪,颤着手将床边的红色绸带拿起,一副不敢抬眼朝翊看去的模样,在拿起绸带后,便又立即缩了回来,却迟迟没有将绸带系上,但那心口的起伏却是更加明显,仿佛不知何时就会叫喊出声来。
似是看出了宋知蕙的意图,晏翊幽幽地开了口,“需要再朝后退两步么?孤记得之前这个距离的时候,你似乎并未犯过心症。”
这句话表面是在询问宋知蕙,实则是在提醒她莫要将戏做的太过。
此话一出,宋知蕙心头又是陡然一紧,她只得颤颤巍巍抬起手臂,将那绸带系在眼前。
陷入黑暗的瞬间,耳旁似也忽然没了声响,周遭一切静止般,只剩下她不安地心跳声。
忽然,似有什么东西从她鼻尖轻拂而过,如鹅绒般轻柔,带来细微的痒意。
“王爷?”
宋知蕙一开口,声音有些发额。
晏翊未曾回话,又用那手中的羽毛在那耳珠上轻轻拂过。
宋知蕙明显又是一怔,朝床榻里侧缩去,许是太过紧张,她脸颊已是微红,耳珠也逐渐深了颜色。
以要翊的身手,若不想让人听到,便是到了那人身后,那人也察觉不出。
宋知蕙此刻便是如此,她知道翊定是来了床榻,却不知他具体方位在何处,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翊真正的用手碰到她,或是在她身前说话,她便立即发病。
可翊不知为何,今日极具耐性,竟能忍着一句话也不说,且也未曾用手来碰她,只又用那轻柔的羽毛,从她脸颊扫过,不重不轻滑落在了脖颈处。
宋知蕙呼吸微乱,将身前蜷缩起的双腿也抱得更紧。
羽毛在手中反转过来,用那颇为尖锐的羽根,顺着锁骨朝肩头的方向轻轻划出一道浅白色的痕迹。
耳旁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原本只会生出略微的痒意,此刻却被无限放大,让人顿觉头皮发麻,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微颤。
"......"
宋知蕙忽地吸了口气,是那羽根倏然点在了浑圆上。
明明穿着衣衫,晏翊却是能不偏不倚一眼就寻到位置,那原本小小的一个点,在时而轻柔,时而微重地点压下,很快就有了变化。
可就在那羽根准备换去另一边时,宋知蕙忽然将双膝抱得更紧,彻底挡在了身前。
晏翊冷眉骤蹙,脸色也忽然沉下几分,那喉中的干涩让他此刻想要将那碍事的双腿,直接拉开后,如那晚在降雪轩一般,与她直接融合在一处。
但最终,他还是强缓了那凌乱的呼吸,生生压下了所有念想。
久忍后的宣泄,似是比想做便做有时候来得更让人期待。
晏翊收起羽毛,意味深长地望着面前只咫尺距离的这张脸。
便是这样一个东西,让他策马奔了三日未曾合眼,让他一次又一次去做退让,但凡换一个人,那人也该死八百次了。
骤然的安静让宋知蕙不知所措,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忽感眼前红绸微微一沉,似有轻柔之物在上面不重不轻地压了一下。
宋知蕙有些怔然。
晏翊已是离开床榻回到了窗后桌旁,他端起水杯,将唇瓣上的清香与水一并送入了喉中,但喉中的干涩有了些许缓解,他才终是出了声,“今日便到此处,如何?”
宋知蕙此刻才意识到要翊已经不再身前,她回过神来,微哑着嗓音“嗯”了一声,摘下红绸。
晏翊立在窗后,背对着她,抬手收走了桌上信纸,临出里间之前,他对宋知蕙道:“明日入夜后,孤再来寻你。”
宋知蕙再次愣住,有些不可置信,但正如翊所说,今晚他未曾如之前那般,强揽着她入睡,而是洗漱后睡在了外间的罗汉椅上。
到底下午那一觉睡足了,夜里宋知蕙便极有精神,在寅时人最困乏的时间,尖叫出声,口中不住地喊,“王爷不要杀了,不要杀我………………”
外间罗汉椅上,晏翊原本以为今日分开睡,能睡得踏实一些,却没想还是被她这一声叫喊猛然惊醒。
他慢慢掀开眼皮,待里间动静慢慢小了,才又缓缓合上了眼。
到了第二日夜里,翊准时来到里间,却是看到宋知蕙的时候,脸色倏然沉了下去。
宋知蕙多少是存了几分故意,将那领口系得极高,几乎是只露出了一张脸给他。
“妾觉得冷。”她垂眼道。
这明晃晃的挑衅并未将翊激怒,他敛眸冷笑,“无妨,孤命人去备池房,那池子里的水正好可以驱寒,往后在池房也是可以。”
翊说完,便要出声唤人,宋知蕙却是心头一紧,赶忙拦道:“不必,妾不冷了。”
说着,她赶忙脱去了最外层那件裙衫,只着一件单薄里衣,便朝翊道:“王爷,开始吧。”
晏翊缓步来到屋中,望着缩成一团的宋知蕙道:“昨日成效不错,孤未曾惹你畏惧,今日便依旧如此,可好?”
宋知蕙点了点头,正要用红绸去遮眼时,却见翊拿出一支毛笔。
见她细眉拧起,晏翊不冷不淡道:“怎么,你可用它来触孤,孤却用它触你不得?”
宋知蕙哑然,只好继续用红绸先将眼睛遮住,只这一次,她系的时候故意松散了一些。
翊不动声色来到榻上,那沾了水的笔尖将昨日羽毛所触之处,皆走了一遍,但因宋知蕙已有了准备,那双膝紧紧环在身前,挡住了去处。
只是短短片刻,她又一次来挑衅他。
晏翊匀了几个呼吸,再次压住心头那团火,用笔杆在她耳后画过一笔,带着湿润的微痒让她缩了缩脖子,索性将脸也埋进了膝前。
墨发从她身后滑落至两侧,其中一缕发丝落在了要翊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呼吸再次凌乱。
晏翊反手轻握住那捋发丝,从前用这发时那种怅然的舒意,瞬间涌上心头,那衣摆下早已意动之处,已随着他的呼吸而隐隐起了跳动。
可就在此时,红绸倏然松开,从宋知蕙眼前滑落。
抬眼的?那看到晏翊就在面前,且手中还握着她的发丝,宋知蕙很合理地开始惊叫起来。
她惊恐地落下眼泪,不住朝着床尾蜷缩,这逼真的程度比戏台子上那些名角还要让人信服。
可翊并未离开,而是坐在榻上冷冷望着她,“待你哭累了,孤再继续。”
“王爷!”宋知蕙涕泪直流,哭求他道,“放过吧……..……求求王爷了......王爷不是说了......不会强求,若妾害怕就不治了么?”
晏翊知她定是故意将绸带系的这般松,待他上前之后,稍一晃动那绸带便会松开,到时只需如眼前一样装作受惊,便能让他不得不离开。
感受到宋知蕙再一次的挑衅与愚弄,晏翊心头的火气还有那久忍的念想在这一刻几乎要爆发而出。
“王爷.......求求你,妾真的害怕......”宋知蕙也低了语调,抬起那泪眸朝他望来。
眸光相视的瞬间,翊心口那股烦躁再次翻涌而出。
他忍了这么久,还能耐下心来陪她演,昨日他胀痛成那般模样,不还是没有将她强要,结果她倒是好,这才第二日便沉不住气了。
晏翊越想那脸色越沉,他手中的毛笔直接断在了他的掌中。
宋知蕙听到声音,抬眼扫了一下,随即那张布满泪痕的脸陡然失了血色。
她得心症是假,但是他却是真。
晏翊看得出来。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沉着那骇人脸色大步而出,来到外间后,扬声让门外那两个进屋伺候。
云舒跑去拎热水,安宁则进到里间开始安抚宋知蕙。
晏翊坐在罗汉椅上,拿起手边早就凉透的水,全然灌下,试图浇熄心口的那团火焰。
“娘子别怕,是奴婢来了,奴婢陪着娘子,不会有事的。”里间先是传来了安宁的声音,随后便是宋知蕙哽咽地回答,“我是真的怕......怕他将我放入坛中,也怕他手起刀落,让我身首异处……………”
晏翊那团火似是更旺。
他对她这般,她却将她同那二人比。
“怎么可能呢?”里间的安宁不似云舒,虽听说过翊狠戾,却未曾亲眼所见,恍然听到宋知这般说,便连连摇头否认,“那都是娘子做的噩梦,做不得准的。”
“不是梦......是真的......”宋知蕙声音里透着绝望,“他说过会亲自将我割喉......他说过的......呜呜......”
那是年初上元日当晚,就在他书房中,他用那鞋靴抵在她下颚处,让她抬眼与他直视,一字一句地说,明年今日,他定要将她亲自割喉。
帘子两端,皆有了一瞬的沉默。
“不会的。”安宁的声音打断了这份沉默,“王爷多宠护娘子啊,怎么舍得伤害娘子,你看看这么多年来,有哪个娘子能住进王爷寝屋?"
宋知蕙没再开口,但她心里却是知道,哪里会有真正的宠护,她自跟在了他的身边,哪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活着。
他用她智谋,用她身子,可如今他被禁在兖州,朝堂上已无需他过问,而这身子上还有着赵凌的痕迹。
他定然不会接受,在看到那痕迹时,他是会直接杀了她,还是说要将那皮肉先削了去?
宋知蕙的心症是装的不假,可她是真的害怕翊,真的怕。
怕到他手臂一抬,便会想到赵凌的头滚落在她面前的场景。
宋知蕙真真切切地落下泪来,“宠护?一个男人的宠护会有多久………………”
宋知蕙知道眼下的晏翊的确待她是在意的,否则她怕是早已死过无数次,可这份在意会有多久,没有人能知道,尤其他已是知道了治那心症的法子,待有朝一日他可用之人变多,她便不是那个唯一。
所谓的在意,所谓的爱,是最不牢靠的东西。
宋知蕙不会信的。
她唯有自救,绞尽脑汁地自救,拼尽一切地自救。
安宁见她不再说话,只漠然垂泪,便朝帘子那边看去一眼,压了几分音量道:“娘子若实在忧心,可想过为王爷添个子嗣?”
宋知蕙缓缓抬眼。
安宁以为有戏,便继续道:“奴婢这几月离开之后,一直在外面帮人带孩子,那孩子奶胖奶胖的,可好看了,成日里在怀里对着人笑,娘子看到自个儿孩子那张笑脸,便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真的。”
“再说,”她又低了低语调,“有了子嗣傍身,便是日后没了宠爱,王爷也断不会将娘子如何了,到底娘子也是王府长子的生母。”
宋知蕙忽地想笑。
那要信是入了族谱,养在膝下八年的养子,不还是被翊直接割了喉,所谓子嗣的生母,对他而言又能有何要紧。
再说那郭氏,也是翊曾称呼为母后的人,可到了最后,又是何等模样?
还有赵凌,他与广阳侯皆为大东立下军功,不还是死在了晏翊的手中。
她凭什么认为,要翊不会杀她?
“安宁,我未曾与你说过,所以你并不知晓。”宋知蕙长出一口气,朝她淡淡弯了唇角,“我是从青楼出来的,一早就喝过那绝嗣汤,又如何能生出子嗣呢?"
“再者......”她顿了顿,也低了声音,“这世道烦乱,生孩子出来做什么,我又能给她什么,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我甚至连个安稳的住处都给不了她,生下来也只是让她跟着一并受苦罢了。”
帘子两端,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后,帘子那边传来翊微冷的声音,“靖安王府不是你的住处?”
宋知蕙心口倏然一紧,抬起泪眸朝那帘子看去。
“你这般说词,可是还打了那逃离的念头?”
话落,屋内仿佛被冻结一般,冷得人莫名想要打颤。
帘子一动,沉冷的身影迈入屋中。
床榻上顿时传来一声惊叫。
“怎么,孤这般耐心与你治病,未曾将你治好不说,还让你病情加重,如今这般远的距离看见孤,都要犯那心症?”
晏翊朝着安宁挥手,安宁立即退去屋外。
他一面朝床榻走来,一面沉冷声道,“那你说会安心等孤归家,但等到最后,你却等去了旁人的怀中。”
晏翊原是不想再提,反正那赵凌已死,可今日听到宋知蕙这番话,他才是真正的明白过来,她对他这般抗拒,只是因为她根本未曾在意过他。
所谓归家,又是那花言巧语,为了欺哄愚弄他的把戏。
所以那晚她在他面前做出那般乖顺迎合的模样,也只是为了稳住他。
“孤给不了你安稳之处,赵凌可以,是么?”
晏翊宽大颀长的身影来到床榻边,那面容在背光之下显得尤为阴沉可怖。
宋知蕙自己也是分不清此刻的绝望与泪水,究竟是在做戏,还是真。
“哦,孤忘了,在你面前又提了赵凌的名字。”他朝她沉沉一笑,“你的心症这般严重,看来郑太医之法并不管用,那索性便试试以毒攻毒,如何?”
晏翊话落,直接上了床榻,随着绸缎被撕裂的声音,那被紧紧锢住的双手,未能去将浑圆之上的印记挡住。
而眼前片白皙到几乎发光的皮肤上,连一根发丝都显得格外地明显,更何况是那曾经被狠狠咬过一口,渗出血迹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