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是在寅时前后回来的。
宋知蕙还没有睡,那布条已让她佯装去炭盆旁暖手的时候,丢入了火中,她不确定要翊可还给她身边安插了暗卫,只得万事都小心行事。
听到晏翊进屋的声音,宋知蕙便掀开帘子直接迎了出去。
晏翊周身都染着寒气,抬手没让宋知蕙上前,脱了大氅与外衫,站在那盆前暖了片刻,才与她一道进了里间。
“怎么还未睡?”晏翊坐在桌旁,倒了杯水。
宋知蕙又跟着上前,在灯光下打量着他,“忧心王爷,睡不踏实。”
似是不相信一般,翊听到后下意识便是一声轻嗤,可旋即看到宋知蕙微垂的眉眼,心里便莫名生出一股异样,开口时缓了几分语气,“孤无事,不过就是捉了几条虫子罢了。”
宋知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但那眉眼间的愁色还未彻底散去。
晏翊搁下杯盏,抬手便又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按在身前,“又吓到了?”
今日前厅翊一刀将两个全部割喉,那场面的确不算好看。
宋知蕙“嗯”了一声,朝他怀中靠去。
翊喜欢摸她的头发,那一头发就在身后披散着,冰凉又顺滑,他五指伸进发丝中,一面把玩着,一面低道:“莫怕,往后府内不会再如此了。”
宋知蕙点了点头,细眉又缓缓蹙起,带着几分好奇道:“那两个绣娘看着慈眉善目,与妾介绍起喜服事也说得头头是道......也一直没有觉出他们有何异样,王爷又是怎么发现的?”
晏翊将她横腰抱起朝床榻走去,那目光冷峻而深邃,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习武之人的步伐姿态,还有眼神皆与常人不同,尤其是掌心的茧子,惯用的兵器不同,茧子走向都会不同,她们身为绣娘,又怎会生得一手使刀的老
茧?"
宋知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上了床榻后,便挪去了里侧。
晏翊回府后已是去过池房,将那身血腥清理之后,才回的寝屋,他脱去鞋靴,上了床榻后,又将宋知蕙揽入怀中,那温暖又柔软的身子朝他靠来时,心头那股冷冽莫名变得安定几分。
他将手探入被中,合着眼一点一点又去各种探触,自他知道能与宋知蕙相触之后,便总喜欢如此。
“王爷可有好好审问过,到底是何人派来的?”宋知蕙也没闲着,一面关心询问,一面用那指尖在他腰腹上一道道明显的沟壑处缓缓划过。
晏翊未曾睁眼,但那呼吸已是随着她指尖的滑动,逐渐粗重起来,“普天下想杀孤的那般多,孤何必去费那个工夫?”
只要有人要杀,他便先将他们杀之,至于到底背后是何人,无关紧要。
此话一出,宋知蕙的指尖却是倏然顿住。
今日在前厅时,晏翊便与刘福说过不留活口,宋知蕙以为他亲自外出,兴许还有变故,可如今听他这般回答,那便是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了。
那绣娘给她的布条,必定出自王良之手,而王良与那裁衣铺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此时此刻,他究竟是生是死?可是已经倒在了晏翊的刀下?
黑暗中,晏翊睁开了眼,大学覆在她逐渐冰冷的手上,用那微哑又低沉的嗓音问她,“为何慌神?”
宋知蕙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定了定神道:“是......是在忧心王爷安危………………”
晏翊带着她的手,慢慢朝下而去,“是怕孤死了,没人能护你,还是…………”
冰凉与炙热触碰的瞬间,要翊再度合上了眼,那大学将她的手包裹得更加紧实,“还是怕孤死前,将你也一并带走?”
这样的话宋知蕙似是已经听习惯了,并未让她生出太多惧意,她缓缓坐起身。
幽暗中,她望向翊,这张脸在男子中绝对称得上俊美,可有哪个人敢如她此刻般这样细细打量,寻常人怕是只看一眼,便会被他的冷然的气场吓到不敢直视。
“王爷。”宋知蕙早已不惧这般看他,她轻缓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而是一手任由他握着动,一手慢慢抬起,在他那透着寒意的眉宇间轻轻抚过,“我想与你说说话,可还有精力?"
这句话里,没有妾的自称,也没有称他王爷,而是只用了你我。
晏翊未见愠怒,随着两人手中的炙热逐渐臌隆,他喉结滚动,沉哑着声道:“说。”
“我记得最初见面的时候,你就猜出我与阿兄是双生子的事,那时我就想,眼前这个人可当真聪慧,竟这般快便能识破我的身份来。”
晏翊低笑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宋知蕙会用这般轻松的语气说话,从前的她不管情绪如何,那语调皆会向下压些,透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缓。
而此刻,她眉眼间淡然又轻快的笑意,才是属于她这般年岁的女子该有的模样。
“我当时就拼命的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的人物,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放了我,不要伤我性命。”
“想想那些恍若隔世,如今你我同榻而眠,而我手中......”
宋知蕙说至此,用那掌心轻轻覆在了他的脸颊上,拇指则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翊的下唇上。
她拇指指腹在他唇瓣上一遍又一遍轻抚而过。
“仲辉。”宋知蕙知道这是他的字,但却是头一次这般唤他,在这两字而出的瞬间,掌中那炙热似是跳动了一下。
“如今可还想跑?”晏翊忽然出声,那嗓音明显变得更加沙哑,手中动作也倏然停住。
“这便是我今日想说的。”宋知蕙将手从他脸颊处移开,偏着头少见的露出几分俏皮模样,将那原本就未曾系住的丝绸衣领拨开,学着他那次在书房的样子,用两指夹起那小点,“我从汝南一路跟着流民去幽州,说起来只是一句话,我却走了数百
......"
她手法只会比他更好,只短短几句话的工夫,便让翊的气息彻底凌乱,且此刻她愉悦又松弛的模样,仿若在幽暗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亮,让人莫名移不开眼。
“如果不是娘亲,在替我挡了那一剑时,在我耳旁说得最后一句话,我定是撑不住的......”
她长出一口气,朝晏翊笑了一下。
“我从未与人说过,其实早在最初我睁开眼睛,看到尸横遍野的那一幕时,我生出的头一个念头,便是想寻个山崖,一跃而下,去与他们团聚。”
听至此,晏翊那冷眉倏然蹙起,带着几分低斥道:“这种念头日后不许再有。”
“不会再有了。”宋知蕙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微微上扬,“你想啊,我能借了死人的身份,将自己卖去春宝阁,不正是因为我觉得,比起所谓的清白、尊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得选,若不是同行那个被冻死的少女身上还有一张路引,能让她替了她的身份,她甚至连卖去春宝阁的资格都没有,早早便在了幽州的那个冬日。
提及从前的苦难,宋知蕙没有露出半分苦涩,她用掌心不重不轻地在那点上画着圈,“当初我怕王爷会将我杀了,所以拼了命的想要逃离,如今我知....……”
她收起掌心,垂首去尝,那轻快的声音变得有几分含糊,但每个字都清晰的落入了翊耳中,“如今我知,仲辉不会杀我,我已有安稳之处,何故再去涉险。”
说罢,也不等那大学去做,便自行与那炙热开始来回较量。
晏翊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拦住了她,坐起身便朝她唇瓣而去,他将她揽得极紧,恨不能与他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晚,她叫了他许多次仲辉,尤其是在那舒意之时,这两字一出,两人便仿若更加紧密。
到了最后,宋知蕙嗓音已是沙哑,软软躺在怀中,那身上四处皆是红斑。
她捏起自己颊边一发丝,用那发尾在那点上扫着玩般,带着几分挑衅地语气,轻声念道:“仲辉......”
“是当真不打算睡了?”晏翊一把压住她的手,“那便再来一次。”
宋知蕙弯起唇角,将脸又朝他怀中蹭了蹭,“王爷舍得将我用到这个地步?”
晏翊翻过身来,居高临下又望起她,“是你用孤还差不多。”
宋知蕙抬起手,轻轻抵在他身前,“不要了不要了......若还有力气,留着与我说说话吧......”
晏翊长出一口气,俯身又在齿间轻噬起那耳珠,“说吧。”
她今晚的话格外多,除了说起两人之间的事,还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童年的事情,有趣事,也有不满,还有童年便想要游遍山河的梦想。
原以为她还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宋知蕙却是在他耳边道:“我说了那么多,到王爷了……”
“孤?”晏翊松开了口,起身看她,“孤有何要说的?"
宋知蕙似是来了兴致,细长又柔软的手臂,勾着他脖颈道:“我已是将自己的过去与你全然说出,可你的过去,我一所知,若你是王爷,如此也可,可你若是仲辉,是杨心仪的夫君,那我想听……………”
晏翊神情看不出情绪,还是那惯有的冷然,他轻嗤了一声,重新躺回榻上,“孤没有什么可说的。”
宋知蕙眉心微蹙,带着几分失落地侧过身来,又将头钻进他怀中,让头顶那绒毛在他下巴处蹭着,“王爷不愿与妾交心......那便罢了。”
她又改了自称,他还是王爷,她也还是妾。
翊没有说话,合上了眼。
夜色渐渐褪去,屋内有了一丝灰蓝的亮光。
许是因为一夜未眠,还有那一声声仲辉的叫着,再加上床帐内弥漫着的滋味,和她在动荡中与他的诉说,让翊脑中烦乱,乱着乱着,那了最后,那冷唇还是微微张开,“要听何事?”
宋知蕙心跳倏然顿了一拍,旋即睁开了眼,她强压住心头震动,继续用那温软的语气道:“我想拿王爷当夫君......是真心实意想与你共度此生......”
说着,她寻到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握,“随便说些什么都行,我只是想了解自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