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上回喜盛的提醒,姜令音今日特意关注了一下籍安。
从步辇上下来后,她看着籍安,徐徐道:“劳烦公公送我回来,我请公公喝口茶吧。”
她有心试探籍安的态度,倘若籍安拒绝,那便是她多心了,若是籍安不拒绝,那这事儿可就有意思了。
听了她的话,籍安果然有一瞬的怔愣,他抬头瞧了眼姜令音,面色如常,却拱手作揖道:“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令音眸中神色一闪,转头吩咐:“冬灵,给籍安公公上一盏我常喝的红茶。”
她旁的茶水都不爱喝,独爱喝红茶,这并不是秘密,籍安在御前伺候,先前还奉圣谕来承光宫给姜令音送过红茶,阖宫之中,姜令音是独一份喜好红茶之人。
籍安脸上的笑意更深,“奴才多谢令贵嫔主子。”
待籍安喝了茶离开,纤苓忽然不解地问:“主子,方才冬灵带着绫屏和雾枝来承光宫,是要找谁吗?”
当时那种情况,她并没有来得及询问冬灵。
姜令音眉宇间略带倦意,只说:“有人借冬灵之名给沁嫔传了话,说我邀她去长空楼,方才沁嫔在长空楼出了事,早产了......”
纤苓一惊:“竟有此事,怎么却是冒充冬灵呢?”
冬灵也觉得奇怪:“是啊,明明纤苓姐姐在主子面前更得脸。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好在刘选待已经认罪,主子不必担心了。”
可姜令音始终有些疑虑,她不相信刘选待的能耐有这么大,她想借刀杀人,明明没有成功,最后也没有证据指向她,她却揽下了所有的罪名,为什么?
再者,她不过一个选待,如何买通的人给雾枝和冬灵传的话?不说别的,她哪来那么多银子?
说是想栽赃给她,可处处是漏洞。
但凡她和沁嫔有一个人没有去长空楼,这个法子就没有效。
绕了这么一大圈,背后之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柱香时辰后,喜盛带回来两道消息:“主子,给雾传话的小宫女也找到了,是尚食局的一个小宫女,经过审问,的确是因为收了刘选待的银子,才冒用冬灵之名给雾传的话;还有,刘选待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
姜令音皱着眉,“可查出沁嫔为何早产?”
喜盛道:“刘选待替换了沁嫔每日都在用的针线和布料,换的布料和针线上沾有孕妇不宜接触的麝香,沁嫔日日用针线给腹中皇嗣做衣裳,长久的接触,以及今儿早上,刘选去看望她时身上佩戴的香囊里也装了许多让女子滑胎的香料,再加
上,沁嫔又去了一趟长空,便......"
姜令音又问:“那些香料,从何而来呢?”
太医竟没有察觉吗?
喜盛摇头:“太医院的簿子上没有记录,奴才也不清楚。”
“不过,主子,还有一事:蒋御女失声被贬入锦瑟馆后,刘选待还派人给她送了衣物呢。”
蒋氏有哑药,刘氏有麝香,东西的来历都不明不白,又接连出事,只是巧合?
姜令音左思右想,抓住了一个共同点,她对喜盛吩咐:“你去查一查,当时蒋氏在问月台失声时,都有哪些人在。”
这事儿不难,喜盛没花太长时间,就将那些人的身份查到了:“除了御女和刘庶人,还有罗才人、汪宝林、陈采女、段采女和楚采女。”
蒋氏、刘氏、罗才人和汪宝林是同一批选入宫的嫔妃,都不大得宠;陈氏、段氏和楚氏则是同一批,是都没有承过宠的采女。
“方才人在问月台遇到陛下,得了宠,这几位主子便也想效仿方才人,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当时蒋御女位分最高,便由她做东,约着其他几位主子到问月台相聚。”
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既然人都不奇怪,那只能是问月台奇怪了。
那地方在方才人得宠之前,一直是荒废的,结合她之前的猜测,姜令音心里渐渐有了更加可能的猜测。
她再问:“清音阁恢复了戏台后,哪些人去的最多?”
这问题难不倒喜盛,他思了一会儿,道:“奴才记得,嫣小仪最爱去那儿看戏,罗才人,方才人也常常和她一道去,除了她们,汪宝林和段采女也去过好几次。”
他挠了挠头,补充:“清音阁是由顾贵嫔管理,陈采女和顾贵嫔走得近,她们也时不时去清音阁看看。”
先前没有将几人联系到一起,可现在细细想来,同蒋氏一起在问月台喝茶的六个人,近来仿佛在相继出事??
也不知是不是姜令音的错觉。
她回忆了一番:先是替换她的事带,而后牵扯出蒋氏,蒋氏的死又牵扯出祺婕妤,之后在云栀和太医的证词下,祺婕妤被降位、禁足;段采女送给承光宫的桂花酿中添加了夹竹桃汁液,导致方才人中毒,段采女禁足以及她贴身的宫女被送入
宫正司;而萱儿的死,让有望成为尚仪的司籍余香受了罚,让司有声受益;除了嫣小仪试图陷害她的事之外,加上今日沁嫔早产一事,其实每一件事情,也是在针对她。
她先前怀疑上面的几位娘娘,如今仅能除去祺婕妤一个人的嫌疑。
嫔妃之中,淑妃、瑾妃和宁昭容最有可能成为幕后之人。
“主子相信诚妃娘娘吗?”听了姜令音的猜测,杪夏不禁问。
姜玉么?
姜令音扯出一抹冷笑:“唯独她,最是不可能。”
她不喜欢姜衔玉是一回事,但对姜玉性子和行事作风还是了解的。
先前她让喜盛去查了淑妃小产的细节,但可惜没有什么收获。
姜令音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三人的关系,顺着思路,将目光放到了瑾妃和宁昭容身上。
诚然淑妃管理后宫,最容易得手,但正也是如此,姜令音选择将她放到了最后。
“杪夏,这几日栖笺表现如何?”
“回主子,有栖笺在,奴婢轻松了不少呢。她先前在尚宫手下做活,适应能力很强,也难怪被庆望公公选中送给主子了。”
杪夏说着,又迟疑地问:“主子可是担心她是陛下的人?”
“不担心。”姜令音笑了笑,“往后你让她接手一下你的事,以她的能力,担得起承光宫掌事宫女之任。”
杪夏欣欣然道:“那可太好了,奴婢当真不乐意管事,还是跟在主子身边好。”
“那......”她试探性地指了指某处,“主子便任由她继续待在承光宫吗?”
“主子想引蛇出洞,奴婢理解,可奴婢担心时日久了,会生变故。”
提起此事,姜令音心里就多了些烦,她本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可背后之人明显有很大的耐心,想要揪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罢了。”她叹了口气,“那就不等了。”
杪夏顿时喜上眉梢:“主子打算如何做?”
姜令音对她勾勾手,贴近她的耳朵吩咐了几句。
杪夏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她重重地点点头:“嗯嗯,奴婢记住了。”
临华宫这边,沁嫔生产得艰难,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没什么动静。
眼看天色越来越昏暗,淑妃便劝着扶喻去处理政务。扶喻没说什么,离开前,将籍安留在了临华宫替他传消息。
见扶喻离开,嫔妃们都不由地松了紧了身子,她们没地儿坐,只能站着。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能持续站这么久呢?
琼贵嫔使唤着宫女替她揉捏肩膀和双腿,其他嫔妃觑了觑淑妃,见她视若无睹,也纷纷开始学着琼贵嫔。
坐着的瑾妃见状,对身后的宫女低声说了两句话。
不多时,殿外走进来几个端着茶水的宫女。
瑾妃温声道:“女子生产不易,一天一夜也是有可能的,淑妃姐姐,你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淑妃接了茶盏,颔首道:“瑾妃妹妹说的是,沁嫔妹妹生产,诸位妹妹也帮不上忙,若是有心,不妨去静心堂那儿替沁嫔妹妹拜拜佛,祈祈福?”
静心堂处在临华宫和长乐宫的中间,里头供着佛祖,可以抄经、念佛。寻常时候,压根没有人去,但这会儿却大有人乐意进去,毕竟比起在这里干站着受罪,不如去静心堂的厢房里坐着歇一歇。
琼贵嫔立即响应:“既如此,那妾身便去静心堂了。”
她一走,其他嫔妃也蠢蠢欲动。
顾静姝对上淑妃的眼神,也福身告退。
于是,嫔妃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了承光宫。
不一会儿,殿内就剩下了淑妃、瑾妃、姜衔玉和宁昭容四位娘娘。
宁昭容忍俊不禁:“淑妃姐姐也真是的,竟惯着她们了。诚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姜衔玉神色平静地搭了她的话:“宁昭容妹妹说笑了,淑妃娘娘对后宫的姐妹都是一视同仁的。”
淑妃笑笑:“同是后宫姐妹,何必互相为难呢?”
宁昭容挑了挑眉,对她的话不可置否。
瑾妃低眉抿了口茶水,沉默地听着她们的闲谈。
一干嫔妃陆续进入静心堂两侧的厢房里,让本就不宽敞的厢房显得格外拥挤。
在场的人位分都低于琼贵嫔,因此,她说话更没了顾忌:“顾贵嫔,你觉得今日的事都是刘氏一手策划的吗?”
顾静姝淡淡瞥她一眼,“陛下已将刘氏打入冷宫,琼贵嫔是在置疑陛下的决断吗?”
琼贵嫔眸色一冷,若说除了令贵嫔外,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此人,明明什么也不争,就得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宫权。
“刘氏不过一个小小选侍,竟有胆子对令贵嫔和沁嫔下手,难道不奇怪吗?”
“沁嫔早产,焉知令贵嫔就是清白无辜的?”
她与令贵嫔不和睦,这番话听在众人耳朵里也不觉得奇怪。
顾静姝不想搭理她,琼贵嫔却紧追不舍:“顾贵嫔,你去长空楼时当真没有查出什么吗?刘氏的麝香难道就凭空而来?我记得,尚服局也是归你管,那些料子,也是尚服局送给沁嫔的,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被刘氏察觉了,才能顺利替
#"
她越说越离谱。
陈采女忍不住出声:“琼贵嫔怎能空口无凭地诬蔑顾姐姐呢?顾姐姐受陛下信任,协理淑妃娘娘管理后宫,岂会??”
话被她打断,琼贵嫔骤然不?地斜眼厉声:“这儿有你插嘴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采女指责我了?”
她眼眸微眯,意有所指地嗤了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
陈采女的脸蓦地一红。
殿内其他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生怕殃及池鱼。
除此之外,因着陈采女平日里和顾贵嫔走得近,众人也想看看顾贵嫔这时候会不会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