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今年新进贡的珍雪粉,说是加了珍珠和雪莲的粉磨的,陛下都叫给公主拿过来了。”
“这一个盒子都是暖玉,触手生温,公主捡喜欢的可以叫人打成珠玉环,或者直接把玩也好。”
“还有这个......”
“行了行了!谁稀罕这些东西!”
虞繁突然烦躁了起来,猛的把手上的银子摔在桌案上,好好的翡翠当时就碎成了两半。
底下的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虞繁脸色不?,沉默了一瞬才开口,“皇兄呢。”
敢这么明目张胆打听陛下的行踪。
满宫就她一个。
只是她问了,就没人敢不说。
婢女低声,“陛下在御书房。”
虞繁站起来,冷着脸,指着一桌子上玲琅满目的珠宝,“都收起来带着!"
这两日正是科考的时候,却被一个穷举子捅出了舞弊案,皇帝当庭震怒,下令严查严办,因为这个事儿,昨夜御书房彻夜灯火未熄。
自然, 也没来得及回去陪公主殿下用膳。
“殿下, 容奴才通传,殿下......”
“砰!”
虞繁很用力的推开门,气势汹汹闯了进去,
严与有些头痛的按了一下额角。
不必抬头看也知道是哪个小祖宗。
男人无奈的放下御笔,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却皱了一下眉头,“怎么穿的这么单薄,今日天凉了,没人记得给公主添衣吗?”
最后一句话语气微沉,骇得宫人们忙跪下请罪。
“要你管我吗?”虞繁瞪着他,“谁希罕你送的这些破东西,统统还给你好了。”
她指着脚边抬过来的箱子。
普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对帝王讲话。
男人却不见愠色,反而挑了一下唇角,他抬了一下手,其余的宫人立刻做声屏气的退出去了。
“只会同我闹脾气。”他低哄着,“不就是昨夜没陪你用晚膳,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
虞繁抬眼瞪着他,眼睛圆圆的,气势做的很足,“是忙国事,还是忙婚事啊?”
男人不留痕迹的皱了一下眉,“什么混账话。”
“不是吗?”虞繁四处看了一圈,“不是都说,皇兄要选秀了吗?”
严与神色愈发阴沉,“这样的闲言碎语你也听。”
虞繁哼了一声,“我不管,反正东西还给你,你以后也别再给我送这送那,本公主才不稀罕。”
男人被气笑了,“公主这意思,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对!”
虞繁扭身就要走,只是没等走两步,腰上一紧,竟被身后的人拦腰抱起来了。
“小没良心的,小时候闹着要我抱怎么不说划清界限,不吃饭非要坐在我膝头怎么不划清界限?”
说句直接的话,虞繁几乎是被严与抱着哄着长大的。
当年柱国将军一家战死沙场,只有襁褓中的女儿被送回京城。
先帝为了稳定军心,封虞繁做公主,养在宫里,由皇后教导。
只是后来,皇后出了事,太子落难,入了冷宫。
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虞繁自己还是个小不点似的,却拽着严与的衣袍不肯撒手,哭的快昏厥过去了,一口一个“哥哥”。
那个时候哪有人还能理会一个便宜公主,先帝大手一挥,连带着虞繁一起被送进了冷宫。
那几年,过的是苦不堪言。
即便是那样,严与也尽全力给虞繁最好的。
有时候送过来的馒头是馊的冷的,他会自己再支起火堆烤一下,把里面最柔软的掰开虞繁吃。
那个时候虞繁还小,娇气的厉害,男人就抱着她坐到膝头上,搜肠刮肚的讲故事哄她。晚上虞繁哭闹不肯睡觉,严与就抱着她满殿的走,轻轻拍着哄着。
严与不止一次问过虞繁,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随自己进冷宫来。
虞繁语气随意,像是说着一件很平淡的事。
“因为要陪哥哥啊,不然哥哥一个人,好孤单的。”
严与发誓。
他不会让虞繁一辈子住在这儿吃苦的。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带着虞繁从冷宫出来,再次入住东宫,又一步步,身登九五,执掌天下。
虞繁成了满宫,甚至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人人都知道。
如果不小心开罪了陛下,尚有一丝活路。
但你要是惹了长公主。
那就必死无疑。
就连严与也深谙这个道理。
上次惹了虞繁不快,他堂堂皇帝被关在宫门外,一连两日连妹妹的面都没看见,赔着小心哄了又哄才终于哄得公主殿下欢心。
大发慈悲原谅了他。
近些日子。虞繁被惯的愈发娇气,脾气也大的厉害,但严与无所谓。
他妹妹就是要被锦衣玉食的养着,惯着,哄着。
“早膳就吃了那么两口,小猫似的。”严与伸手摸了一下妹妹的肚子,“午饭在这儿用吧,让小厨房做你爱吃的油酥鸭。”
严与对妹妹的掌控欲惊人的可怕。
因为登基后,事务渐多,两个人没法像从前在冷宫似的,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严与便派人将虞繁的所有行踪记录在册。
或行或走或卧,吃了几口饭,吃的什么菜。
他统统都要知道。
虞繁还闹着脾气,不肯同严与讲话,偌大的一个桌子上偏偏坐在离男人最远的地方,严与无奈,只能自己叫人把位置挪过去,果不其然又被虞繁一顿冷嘲热讽。
“行行行,我厚脸皮。”严与挑着鱼刺,把最嫩的肉放到妹妹的碟子里,“小祖宗,多吃两口吧,瞧瞧又瘦了。
虞繁戳着碗里的饭,兴致缺缺。
虽然刚刚皇兄否定了选秀的事。
可听来的那些闲言碎语还是扎在她的心上。
她咬着筷子,忽而抬着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严与。
“皇兄,你到时候要是立后纳妃,我这个脾气,会不会同她们吵架啊?那新进贡的胭脂水粉,还会都往我这儿送吗?”
严与又气又好笑。
难得她还知道自己脾气差。
只不过原来不想自己选秀,只是为了这个原因吗?
想到此处,男人眸色暗沉,神色淡下来。
他抬手给虞繁盛了一碗汤放在手边,语气淡淡,“说不定会。
虞繁微微瞪圆眼睛,没想到严与真的会这么说。
“所以你也要收敛脾气。否则来日和宫妃吵架,朕可不保证会帮谁。”
瞧瞧,连自称都搬出来了。
虞繁气的脸都白了,唇瓣抖了抖,眼泪先一步掉下来,她一向眼窝子浅,尤其是在严与面前。
如果是平时,第一步先是掉眼泪,紧接着就要拽着严与的衣袖撒娇耍赖,可是今天却没有。
她忽而站起来,声音很低,“没关系,到时候我可以搬出去住,在宫外建府,也是一样的。”
眼见着真的把人惹到了,严与神色一变,像是也有些慌了,连忙开口,“怎么说两句玩笑话就要当真,出什么宫,谁让你出宫了。"
虞繁背对着他,肩膀一耸一耸的,瞧着哭的厉害,严与一颗心都要碎了,硬是掰着人转过头来,弯着腰给她擦眼泪,声音柔的不能再柔了。
“哪个敢同你抢东西,明儿让人领你到私库去,都给我们繁繁才好呢。”
虞繁哭的打了个嗝,眼睛都是水红色的,终于肯抬眼直视严与,“那我们,要是,吵架了呢。”
什么孩子话。
严与笑了一下,蹲下身子给妹妹整理了一下衣襟,“哥哥说的话永远不会变。”
“这辈子,但凡我活着,都不会叫你受一丝委屈。”
虞繁就这么轻易的被哄好了。
晚上的时候赖在御书房不肯走,在后面的小塌上看话本子,外面挡了一个屏风。
正看的聚精会神时,突然听见外面通传的声音。
皇帝在御书房见臣子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只是当虞繁听到外面的叩拜声时有些意外。
“草民柳岸,叩见陛下。
草民?
平民也能来见天子吗?
虞繁微微起身,连鞋子也没穿,罗袜着地,蹑手蹑脚的凑近屏风。
除了面对虞繁,严与一直是冷漠威严的,话音微沉,“平身。”
“这次朕传唤你,是问一下科举舞弊案,你检举的………………”
虞繁轻轻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她好奇的往外看了一眼,不成想正和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对上目光,虞繁没防备,惊了一跳,没忍住的轻轻“讶”了一声,声音很轻,但是在这敛声屏气的御书房内,还是太明显了。
严与当即沉下脸。
他目光森然的看着柳岸。
这个人竟敢窥探他的妹妹!
眼见天子微怒,柳岸忙跪地请罪,“草民斗胆,惊扰贵人。”
严与静静的沉默了一瞬,沉声道,“剩下的事明日再说,跪安吧。”
等人走后,不等男人开口,虞繁先一步从屏风里跑出来,语气好奇,“皇兄,为什么你今日会见一个平民啊?”
男人垂眼看她,目光黑沉沉的。
被皇兄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虞繁有些不自在,心里有点发慌,有一种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的错觉。
她声音低了一些,“怎么了?”
男人冲她招了一下手,虞繁立刻乖乖过去,严与把人抱在怀里,让虞繁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的。
虞繁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两个人却还是像在冷宫一样亲密。
下人不敢多言语。
虞繁懵懂不知情事。
严与就这样任由自己胸膛里的贪念一点点膨胀,像是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要将虞繁牢牢笼罩。
他不会违背自己的话。
他会一辈子将虞繁捧在手心上疼宠。
前提是。
她只能在自己的掌心。
男人抬手碰了碰妹妹乌黑的头发,声音略显冷淡,“刚刚为什么偷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