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看着林芊然,心中传来熟悉,无解的闷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希望自己刚才跟秦天走了。
果然,秦天不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林芊然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漂亮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你准备怎么选?”她像小时候一样抛出选择题。
茶的热气在空气中微微摇曳,霍燃垂眸,“难道,我的人生只能这么过?”
“我的人生就是为了一直往上爬?”
林芊然听不懂似的放下茶杯,“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是啊,从小到大,他最希望的就是能靠自己的能力和霍平起平坐,为此不择手段、隐忍克己,这已经成为他人生的底色。
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一直是这样?他从没思考过这些问题,却饥饿又机械地为这个飘渺的目标活着。
他是不是被骗了?无论是小三之子的身份,还是一定要追逐的认同,原来都很脆弱。
“我以为是,其实,不是。”他说,语气很轻,因为没有任何修饰而显得犹豫。
林芊然目光变冷,心里生出一股厌恶,从小,她就教育他,不要在任何人前展泄露自己的软弱,没想到他越长大反而越倒退了。
霍燃在心中确认了一些事,往后靠去,看着秦天没吃完的芝士蛋糕,又看向露台外修剪整齐的花园景观。
原来,他一直活在一个滞闷的平面中。
眨眼间,他觉得自己突破了那个平面。清晰、明亮的雀跃在心中蔓延。
“你不要跟我说,你要放弃。”
霍燃既没有做选择,也没有回答林芊然,有点疑惑地摆弄面前的银叉,自言自语似的说,“秦天好像去了很久。”
“我要去找她。”说着便站了起来,将椅子推进后,又看向林芊然,“妈,以后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下楼后,他往收藏室的方向走去,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
秦天?
他快步走向前,看到她被霍熵堵着,眼神有些无措和紧张。
霍熵说他派了人跟着她。
“你跟踪我??”秦天不可思议道。
“我怕你有危险。”霍熵刚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心里一部分的不甘被割舍了,霍燃感觉自己的头脑更加轻盈,妒意也更加纯粹。
他没有任何迟疑,一把拉过秦天的手,“回家。”一个眼神也没给霍熵。
秦天回握住他的手,两个人走得飞快,没等霍熵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坐在车里,秦天大气不敢出,偷偷瞟向霍燃的头顶,他也同时转头,接住了她的目光。
“怎么不听歌?"
车开下山时格外安静,他已经习惯了路上听她手机里的歌。
“还是,要给我唱“老公老公我爱你''?”居然还轻松地调侃。
秦天嘴角抽搐,霍燃腾出一只手握了握她。
“你......不问霍熵跟我说了什么?"
按以往经验,这个时候,他头顶的数据条早就冒了出来,应该紧抿着唇,一副哄不好就马上炸开的模样。
“我都听到了。”
“你不生气?”她惊讶道。
霍燃摇头,“我不想再因为他跟你生气了。’
秦天愣愣地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这男人什么时候情绪这么稳定了??
“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都不吃你最爱的醋了!
如果他没在开车,她一定会使劲摇他的肩膀,现在,她紧盯着他的侧脸,试图从中看出一丝异样,他目光平静,神态自若,英俊的五官上是一层陌生的释然和松弛。
也太奇怪了吧........
他捏了把她的手,松开,扶住方向盘。
如果林芊然说的那些话算,那确实受了点刺激,但这种事只会徒增她的烦恼,没必要说。
秦天的表情像是很关心他,仿佛急需一个答案,才能安心。
他不擅长回应关心,想了半天才说,“我可能,有点讨厌回霍家。”
秦天忍不住抬起眼,她早就觉得那个家怪怪的,“你不想回以后就别回了,就说我怀孕哪儿也不想去。”
霍燃微微勾唇,“嗯。”
“你受了刺激怎么反而......这么,平静。”
霍燃听到她的评价,也意识到自己和平时确实很不一样。
不过,当他看到霍熵和秦天在一起时,心里并不平静,还伴随着灼烧的疼。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平静的?也许是看到她的目光,也许是感受到她毫不犹豫回握住他的力量。
得到结论,他的嘴角扬得更高。
看他笑得这么灿烂,秦天的脸却有些僵。
“你到底怎么啦?”她非常担忧,握着手机几乎想立刻导航去精神病院,给他看看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他在红灯的间隙看她一眼,忽然说,“你根本就不喜欢霍熵。”
秦天被看得发怔,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他说了什么。
“不问我怎么发现的?”
“怎,怎么发现的?"
在她下意识的回答中,霍燃不再平静,偷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看喜欢的东西时是什么样的眼神。”
秦天疑惑道,“是什么样的。”
“就是......”他迟疑着,耳尖蔓延上隐秘的红,“你看芝士蛋糕时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看芝士蛋糕的眼神就是喜欢?”她忽然笑了,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也许是从来没直面过幸福,霍燃真的开始心悸。
一些珍贵而相似的记忆花瓣般落在他的心上。
趁红灯还没过去,他松开她的手,扶住她的后脑勺,飞快地在了她的右眼上。
秦天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他的笑容在闪烁的灯光中加深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窗外。
这么大的bug被发现了………………
原来这男人不是发疯,而是太得意了!
晚上躺在床上,秦天告诉他中二漫话更新了。
霍燃熟练地托住她的腰,凑了过来。
质地粗砺的纸页上,她画了一页页黑白的世界,霍燃伸手摸了一下,“真好看。”
“那当然。”
秦天指着小黑狗,“努力学习的小狗,很快就要变厉害,统治小狗国了。”她又指了只神气的小白狗,“这只白的是霍熵,你马上就要打败他咯。”
霍燃对漫画里有霍熵的戏份感到不满,而且,“为什么他是白的我是黑的?”
“你不是知道了吗?”
"?"
她笑着说,“我就喜欢黑狗。”
"
霍燃低下头,发热的脸贴着她的脖颈,“我根本不想打败任何人,或者狗。”
“那你想干嘛?”她把本子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霍燃握住她的手,“我就想跟小猪谈恋爱。”
秦天把灯关了,语气带笑,点评,“神经。”
“你会改吗?”他在黑暗中看着她的侧脸,执着地问。
“随你吧。”她闭上眼,开始思考怎么让一只猪毫无违和感地进入剧情中,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秦天在书房和李丽安对下周的连载剧情。
确认好修改项后,李丽安抱怨了几句琐事,又提起有人来工作室找她。
李丽安:“就是上次那个穿洛丽塔的小女孩,她说想见你,问你在哪儿,我说你去山里闭关了,谁也不见。”
李丽安:“还挺狂热,来第三次了。”
秦天:“真的假的?"
李丽安:“嗯,而且我感觉,她是在Cosplay《霍少的心尖宠爱白月光》里的女主,发型、穿的衣服什么的都很像。”
秦天:“咱漫画有这么火?连cosplay都有了。”
李丽安:“对呀,我也觉得神奇呢。该跟她要个联系方式,以后要是有什么线下活动,可以让她来cos,真的很还原。”
秦天:“这倒可以。”
闲聊结束,回到工作中,巧合的是她画到的剧情,正好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时间点。
得知自己怀孕的秦星坐在冬日的街道旁,喜悦和恐惧交织,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很快要迎来巨大的改变。
勾勒着她的表情,秦天也开始不断地想象和理解,仿佛被推到了同一个十字路口。
她恐惧的是什么呢,是害怕被霍燃发现还是害怕自己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秦天移动鼠标点开原稿,这段心里描写是,秦星知道孩子是霍熵的,犹豫要不要打掉ta,她害怕打掉孩子会失去和霍熵的一部分链接,却也根本没准备好生下ta,她才22岁,做这个选择太痛苦了。
她恐惧来源于失控感。秦天觉得最近的自己非常能感同身受,抓住一端的同时,却感觉另一端有什么正在流逝。
她姑且已经是个大人了,而秦筱星还是个22岁的孩子,居然在下一章就做了选择,果断地决定要生下这个宝宝,和霍燃离婚。
她知道这是小说漫画,和生活不同,但还是有点希望自己能像秦星一样,聪明、果断点,别总在deadline来临时瞎选一通。毕竟,这一选可就是一辈子。
书房的门被轻声叩响,秦天的思路被打断。
霍燃开门走进来,他穿得整齐笔挺,居然还带了领结。
她这才想起来,好像答应了他今天一起去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