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眼里的笑意散了去,即便如今峰回路转,在当时却算不得是喜事。
花骨朵一般的姑娘和一个死人结阴婚,无异于葬送余生,怎么能算是喜事?
他摇头,“同一个死人成亲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宋青时脸上笑意不减,“守寡总比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来得强吧?若不是大嫂相救,我怕是都不在人世了,又如何同你相遇?"
展昭心知是如此,若不是大嫂相救,她就算勉强留住性命,也说不准沦落何处。然而,不论哪一种他都不愿设想,更见不得眼前灵俏的姑娘受半点委屈苦楚。
“大好的日子,不提那些。往后余生自我护你安乐无忧。”
宋青时眉眼弯成月牙,酒窝浅浅,“夫君今日说的话比糖都甜,果真是好日子。”
看天色差不多该出门了,谷雨却还未过来, 宋青时嘀嘀咕咕担心她不来。前几日邀她,她说自己一个丫鬟不合适,好说歹说才应下,不会临时反悔了吧?
展昭道:“你若不放心,我们一道过去邀她。”
宋青时觉得也好,二人才出门,就见谷雨面色纠结地来了。
“谷雨,你可算来了,我们正打算过去找你呢。”宋青时几步迎上去。
谷雨为难地看看她,再看看后头的展昭,“可不敢,我一个丫鬟,哪里敢劳烦展大人和你三请四请?我......今日去的都是展大人的朋友,我去不合适........就不去了吧?”
她什么身份?展大人的喜事怎么也请不到自己,吃点喜糖沾沾喜气便是了。
“怎么不合适?我在汴京统共就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你跟我最谈得来,你不去我岂不是孤零零一个?”
谷雨欲言又止,虽说她也喜欢跟宋青时凑一块,那是平时,今日这般场合,自己………………
展昭笑道:“谷雨,平日里多谢你帮衬,难不成我的喜事还不能请你喝杯喜酒?”
谷雨又是为难又是高兴,展大人和宋青时这般看重自己,再推脱就不好了。且就同宋青时说的那般,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便是有女客也全是眼生的,自己去给她作伴也好。
今日的宴席不过三四桌,来得多是开封府里的熟人,宋青时多多少少见过,算不得素不相识,多少缓了心中的紧张。
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几个她都能说上几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也都是和蔼的长辈,氛围比她想象得轻松。
反而是谷雨不自在,她一个丫鬟,怎么配跟这些大人坐一桌?折煞她了!
公孙先生有些日子不见宋青时了,今日瞧见不免细细打量,连连点头,“青时近来气色好了不少。”
脸也圆润了些,比先时漂亮了许多。
宋青时笑眯眯的,“展大人教我练拳健身,我一日比一日好了。”
“哦?”包大人和蔼浅笑,“练得如何了?”
展护卫这亲事论起来有些尴尬,若不是他家中突然给他安排,他以为展护卫配得门第更高的闺秀。
不过,缘分强求不得。如今展护卫同宋清时瞧着也和美,便足矣。
展昭垂眸而笑,“刚学会扎马步。”
王朝道:“强身健体罢了,展大人爱较真,每日饭后绕着开封府巡一圈也能强身健体。”
谷雨朝他投去一瞥,小声嘀咕:“那怎么能一样?”
这几位大人都一个脾性,半点不解风情,怪不得一直打光棍!展大人也差不离,只胜在模样好看。
他模样这般好看,还打光棍,可见比其他几位更不解风情!
王朝不服,“哪不一样?走路就能健体,何必学扎马步,累得慌。”
谷雨抿了一口茶,淡声道:“累不累的,那要看跟谁学。”
“累就是累,跟展大人学就不累了?”
谷雨瞪他一眼,跟他说话真费劲!
“诶!谷雨,你怎得说不过就瞪眼?马汉,你评评理,跟展大人学扎马步就不累了?”
马汉给他倒酒,“喝酒喝酒,跟小姑娘斗什么嘴?你得空了去展大人那跟着练练看不就知道累不累了?”
宋青时没忍住笑出声,马汉这是耿直还是故意坑王朝?
展昭笑道:“若是想练,随时都可以。”
王朝应承不是,推脱也不是。展大人的功夫可不是他们几个能比的,说是说练,哪一回不是被他虐?
谷雨抿嘴偷笑,跟宋青时咬耳朵,“王大人一直相看不成果然是有原因的,半点不解风情,说话叫人听了恼火。”
宋青时低笑:“说不准人家会办事呢?光会花言巧语有什么用?”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天天被不解风情的话怼,心里怎么能舒坦?罢了,她操这个心作甚?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宋青时认识了不少人,也少不得喝了点酒。散席时有些微醺,心情却很好。
牵着展昭的手漫步回去,耳边似还有宴席上的喧闹欢笑。抬头望去,今日十六,月正圆。
团团圆圆,忽然生出一种圆满来。
当初成亲时新郎缺席,今日算是弥补了缺憾。她是圆满了,展昭呢?
“夫君,你可觉得遗憾?亲事于你有些潦草。”
展昭摇头,“能活着回来,能有亲人朋友相伴,旁的都不重要。”
他相信当日家中给他娶亲必定热闹,然而于她而言不过是用余生交换容身之地的交易,热闹与她何干?
宋青时眼里带着朦胧醉意,迷离地仰头看他俊朗面庞,满心欢喜:“嗯,我要伴你一生一世。我想,我大概是......”
展昭垂眸望进她迷离的眼中,轻声问:“大概是什么?”
“大概是......为你而来。”
莫名其妙的穿越,阴差阳错的阴婚,是为了他吧?
展昭轻笑出声,“定是因为有你,上天才让我捡回性命,得以回家团圆。”
这自是哄她的话,宋青时哪里听不出来,眼里裹满欢喜:“公孙先生真会挑日子,今日是什么神仙日子,我夫君尽说好听的哄我开心。”
回到家中,宋青时取了酒和酒杯到展昭房里。
展昭看得莫名,她又不会喝酒,怎么这会儿端酒过来?
宋青时脸颊红扑扑的,因为席间喝的酒上头,也因为此时此刻的小激动和羞涩。
将盛满的酒杯递给他,红烛光摇曳在眸中,同他眼中点点笑意纠缠。
“交杯酒。”
展昭恍然,垂眸而笑,新婚是该喝交杯酒。
手腕绕过她的皓腕,仰头饮尽,酒水入喉的瞬间眉心一紧。交杯酒都是米酒,怎么会是这么烈的白酒?
放下酒杯果然见她皱着眉头吐舌头。
“这酒哪来的?”他忙给她倒了杯水漱口。
宋青时灌了一口水,“酒肆买的呀。”
展昭失笑,这姑娘果然什么都不懂,“你可知道,交杯酒用的是米酒?”
“米酒?米酒是什么酒?酒不都是用粮食酿的吗?”宋青时哪里懂这些,以为是酒都可以。
展昭不知道如何同她说,只坐在她身侧看着她不说话。
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宋青时被他瞧得脸颊滚烫,忍不住问:“你干嘛看着我不说话?”
“我在等你……………”醉倒两字还未出口,姑娘就撑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展昭就知道会这般,席间她就已经微醺,一杯烈酒下肚不醉才怪。将人送回隔壁,细心地替她卸了头上的钢环,盖好被子,这才退了出去。
圆月当空,院中铺满清辉,静谧而美好。
新婚夜………………
展昭忽然轻笑出声,醉了......也好。
宋青时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口渴,揉着额头艰难地睁开眼,望着透过窗子的天光恍惚地不知身处何处。
她记得昨晚宴席热闹,记得昨晚和展昭喝了交杯酒。
她想着那种事自己一个姑娘家怎么好主动开口?也开不了口,喝过交杯酒,展昭该懂吧?
想到这她猛地坐起来,喝了交杯酒之后呢?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再一看身上,衣裙睡得皱巴巴的。
是展昭将自己送回来的?
懊恼地捶头,就算不那啥,也该留宿他屋里吧?关键时候怎么掉链子?她可没勇气再主动。
匆匆起床出门,太阳升得老高了,展昭早出门去了。花厅里放着凉透的馄饨和包子,应该是展昭给她买回来的。
她大大地叹口气,良辰美景就这么睡过去了!
贪杯误事!
等等,展昭昨晚好像说交杯酒用的是米酒,自己买错酒了!这......这种事她哪里知道?又不好问旁人,下回………………
哪还有下回?
算了算了,一身酒气,先洗个澡吧。
烧水提水,等她泡进浴桶已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浴室里满是胰子的清雅幽香,深吸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虽然没能跟展昭有进一步的进展,可用着他泡过的浴桶,似乎有那么点暧昧。
不由蜷缩地抱紧身体,红唇微咬,脑子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闪过。赶紧往脸上拍水,不要胡思乱想!
低头看着水下的身体,伸手抚了抚,忽然丧气起来。
这身体实在太瘦了,半点女人味都没有,她自己都不爱看!
不行!她要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