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燃尽,天光微明。
展昭醒得早,微一动,便觉身边有个脑袋往怀里拱。宋青时枕着他的手臂,脸颊睡得红扑扑,手揪着他的衣襟,曲腿挨着。
心中不由一软,终于成了夫妻,再不留任何遗憾。
初见时她那般瘦弱,脸颊消瘦苍白,显得双眸尤为大而水灵。如今丰盈起来带着软乎乎红润润的甜,眼眸像是两江盈着秋波的湖泊,浮光潋滟倒映四季美景,溢着欢喜悦总惹得他跟着欢愉。
姑娘睫羽颤颤,缓缓睁开来,带着清晨初醒的迷蒙,眨了几下才渐渐清明。
瞧着她,只是瞧着,便心满意足。
“夫君!”手臂绕了上来,抱了个满怀。
展昭浅笑回拥,将她的手扯下来塞回被中,“担心着凉。”
“不冷。”姑娘眸子清亮,想起初见他时的情形,忍不住笑:“你可还记得初见时我给你送汤婆子?”
“嗯,记得,怎么了?”
姑娘弯着眉眼,眸里的光挤作一团,似春日暖阳。
“我当时畏寒,想着汤婆子只能暖一时,夫君却能暖一夜。”
展昭轻笑,她是这般想吗?又听她抱怨:“你当时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傻?叫我冷就添床被子。”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过去套近乎,结果他半点不解风情!
展昭万万没想到这都能翻旧账,才初见,他能如何说?总不能说自己给她暖床吧?被她盯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忽然扑哧一笑。
“我后来换位思考,如果我九死一生回家,家里给我结了阴婚,从未谋面的夫君突然往我被窝里塞汤婆子,还说他一个人总是睡不暖和,我肯定要报官!”
展昭一愣,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姑娘呀,怎得这么逗?
将人搂紧,凑在她耳畔,“从今往后我给你暖床。”
娇笑声绕在帐中渐渐低下去,模模糊糊再听不清。待天光大亮,昨夜觉得一点也不好看的,也看顺眼了些。
唔,还是好羞.......
***
展大哥大嫂在汴京过了年,之后展昭和宋青时同大哥大嫂一道启程回老家祭拜爹娘。
这一回宋青时没有晕马车,看来还是之前身体太弱。从村里出来时带着忐忑和对未来期盼,回去时满载喜悦,心境截然不通。
再次上山,走得也比上一回轻松。只是到石头坡前宋青时还记得满树的虫子,即便现在树枝光秃秃她也不敢从下面过。
展昭知道她最怕虫子,带着她上去。
瞧见展大嫂抿嘴偷笑,宋青时偷偷嘟嘴,悄声对展昭道:“我学不成轻功吗?下回就就能自己飞上来。”
展昭莞尔,她还真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牵了她的手跟在兄嫂身后,低声道:“你若什么都会,我岂不是无用武之地?我不过是想在你面前露个脸,不成吗?”
宋青时牵紧他的手,低笑道:“又哄我开心,我可是会当真的。”
“嗯,自是真心话。”
随着他到了爹娘坟前,上香祭拜。
展大嫂欢喜地说着喜事,告慰爹娘在天之灵。展昭依旧没有言语,只默默磕头,宋青时跟着他一道磕头。
展大嫂说得话都同当初一模一样:“爹娘,展昭如今事真真正正地成了亲,你们定要保佑他们夫妻平平安安和和美美,明年这时候带着孩子回来看你们。”
上一回宋青时还懵懂不知男女情事,这一回是成了真夫妻,听着不由耳根红透,尴尬地绞手指眼睛不敢往展昭身上瞄。
好羞人………………
在家中待了七八日,二人便要启程回汴京。离别难免伤感,不过回了汴京宋青时便忙碌了起来。
心心念念的点心铺子开了起来,她一个人自是忙不过来,好在如今公主府里有丫鬟婆子,都是勤快聪明的,教一教便都学得不错。
如此一来她便无需事事自己动手,只需琢磨新样式便好。
虽不在开封府厨房了,做成了新点心也还是给包大人送去一份,大多时候自己亲自送去,有时抽不开身才让丫鬟去。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都道她有心,不骄不躁念旧感恩,同展护卫脾性相投,是个好姑娘。就连圣上也常提及她,赞她做点心的手艺好。只是不好总往宫中送,担心传出闲言碎语,是个谨慎的。
宋青时同展昭成亲之后便搬去了公主府,同谷雨见面的机会便少了许多,好在隔三岔五来送点心,也能见着。
她也给谷雨和厨房的婶子带了点心,大家都高兴,以为人走茶凉,没想到她还能这么勤地回来走动。
张婶吃着新点心,感慨道:“没想到我们还有这口福,你如今忙着点心铺,心里惦记我们回来坐坐说说话便是,怎还带过来?不够你忙活的。”
她去铺子看过,虽有圣上题字的名气,铺子里的点心有平价的,也有贵的。她们都是见过她做点心的,有些点心做起来费事,贵自是有贵的道理。
且她如今是公主,再怎么虚名的公主,大婚当日也是皇家排场。就算公主是虚的,展夫人的身份却是实实在在,展夫人亲手做的点心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吃到的?
她是没架子,也不可能整日啥也不做转门做点心不是?
宋青时笑笑:“如今大多不是我自己动手,还望婶子们不嫌弃。”
“哪里的话?你记挂着我们高兴都来不及。”
“就是,有空常来玩,也教我们一些简单的点心,好给那些糙汉子解解馋。”
大厨房里欢声笑语,宋青时略坐坐便告辞去寻谷雨。
张婶送她出去,待折回去,厨房里还在说笑。有些话当着宋青时的面不好说,这会儿笑着说开了。
“青时可真是越发水灵漂亮了,成了亲就是不一样。”
“你这老婆子说话没个把门,担心叫人听了去,还敢议论人家私房事!”
“我说什么了?谁成亲了不......不生儿育女?”
话到一半硬是拐了个弯,当初谣传展大人和青时不睡一间屋,看把小两口害得,如今可不敢在非议。
“我说句实话,当初的青时瘦弱得风一吹就倒,养了小半年也没养多少肉出来。别说生孩子,只怕展大人用两分力她都能折断腰。”
这话都说到大伙心坎里去了,真是太过瘦弱了!
有个婶子笑了笑,“如今也她的腰还是那般细,哪个小姑娘身段不好?”
“小姑娘身段是都好,可她这般有肉又有腰的可不多。”
众人都会心一笑,都是过来人,哪里不知道其中滋味?话说回来,展大人的模样身段都是顶好的,这二人般配。
张婶感慨:“唉,这般金童玉女,我就盼着他们快些生个娃,不论像展大人还是像青时,定然都是可爱的。
众人又是一阵附和,不过小姑娘脸皮薄,不好在她面前提,倒是可以在展大人面前偶尔打趣。
不过,这是后话。
***
展昭前几日因公务出了一趟远门,回来时路过点心铺,往里头瞥了一眼,宋青时在铺子里帮忙。
如今铺子生意渐渐稳当,收益不咸不淡,横竖不靠铺子养家,她高兴便好。
回到家中,丫鬟红翠迎上来。
“展大人,您回了来了?公主在前头铺子里,我去同她说一声。”
展昭笑道:“不必忙,我自己过去寻她。”
红翠抿嘴笑笑,退下去吩咐人烧水去。公主最爱干净,展大人一身风尘定是要洗漱的。
说来公主同展大人当真浓情蜜意,公主每日都跟展大人学剑,学的如何暂且不论,倒是欢笑不断。
或是两人一道看书写字,不知道写了什么,展大人瞧了总是笑,每回写罢都扔进火盆烧了。
她猜是不是情诗?夫妻之间写情诗添趣为何要烧了?叫人想不通。
最叫她觉得暖心是展大人日日盯着公主吃阿胶糕,听旁的姐妹偶尔说主子的事,达官显贵多妻妾,像展大人这般情深的不多,更别说真真切切将妻子放在心尖关心衣食住行。
展大人不愧是汴京姑娘的头号春闺梦里人,样貌人品担当皆无可挑剔。
当然,她们家公主也是好的。
话说展昭穿过游廊去了前头铺子,伙计机灵,立即去前头告知宋青时。不消片刻,姑娘便欢喜地回了后堂。
“夫君!”
他出门好几日了,再不回来她可都要给他写信了。
这话一出,展昭便笑了,“下回我出门,你隔日就要写信,这般我回来时说不准能收到。”
不过是玩笑话,这时候车马慢,一个不好他都回来了,信还在路上。
牵着手并肩往回去,宋青时笑道:“我还是相思寄月,若是心意相通,你自会感应。”
偏头看他,再环顾四下,无人!
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了个轻吻,想他了!
展昭驻足打量她的笑颜,他亦是想她的,不过在外头不成。略顿了顿,牵着她的手再迈开步子,只是步子略快了些。
姑娘笑得欢畅,同他十指紧扣。
回去热水已经备好,展昭自去沐浴。屋里的事从来不借丫鬟的手,宋青时去帮他拿了换洗的衣衫。
她后来又给他做了一件里衣,针脚虽不好看,却是他最常穿的。
至于那件外袍,趁着他沐浴,她赶紧拿出来缝几针,但愿今年秋天能上身。
待展昭沐浴出来,她一点也不害臊自己手头慢,还在他身上比划。
“你可要好好保持身材,别我衣衫做好穿不下了。
“那你可以要快些,我怕年纪大了,个子颓了。”
讨厌!这是嫌她慢!
展昭将她手中缝一半的衣衫拿开,一个公主抱将人抱起来,嗅着她耳畔的馨香,“这些不急,我想你了......”
姑娘低呼着勾住他的脖颈,从前以为他自律禁欲,真成了夫妻才知道哪有什么禁欲系,不过不够动心,再又就是道德框着罢了。
她亦是想他,可是半下午的,就滚做一团不好吧?
都滚进了棉被,落下了帐子,她才红着脸道:“家里都是人......”
不好吧,不是被人知道了?
初时她很是不习惯,烧水洗澡不就被人知晓干什么了吗?偏还不能自己偷偷烧水,一屋子丫鬟婆子都抢着干,哪里得到她自己?
“嗯......”展在不以为意,“她们都避开了。”
他初时也不习惯,还从来没这么多丫鬟婆子围着一屋子的。他终归是男人,这些事上没那么多细腻心思,总不能因这些便不过生活吧?
夫妻在一处不是天经地义吗?这么多日不见他想她不是理所当然吗?
便是闲话能闲话什么?闲话他们夫妻恩爱?
若那般,便由她们嘴碎去。
宋青时嗔他,又有些委屈地依偎进他怀里,“我有些怀念在开封府的日子。”
那时候简简单单,只有他们二人。
展昭一笑,“那我们回去躲几日?”
“可以吗?”
“有何不可?”
当晚,宋青时和展昭晚饭都不在府里吃,同管事嬷嬷说了一声要陪展大人会娘家小住些时日,便夫妻携手离了家。
管事嬷嬷一头雾水,展大人回什么娘家?
还是红翠机灵,“会不会是回开封府去小住?"
“开封府?公主金枝玉叶在开封府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怎么突然想去开封府小住?”管事嬷嬷很是不解。
忽然想到展昭今日才回来,下午夫妻两人在屋里?歪到了掌灯时分才出来,扫了一眼在院里侍候的丫鬟。
“你们是不是往跟前?了?公主最不喜有人在屋里打转,展大人出公差这么些天才回来,一个个的,怎么半点眼色都没有?我看就是公主平时对你们太和善了!哪有把主子逼得躲出去的?”
红翠几个冤枉啊,她们都躲得远远得,真是无妄之灾。
开封府的小院里,宋青时跟着展昭练剑,学了这么久,终于能跟着展昭磕磕绊绊地将学了许久的五式连起来了。
欢喜道:“我是不是可以出师卖艺了?”
“嗯,我捧着锣去讨赏。”
“那定然盆满钵满!”
展昭笑笑,挽了个剑花巨阙入鞘。宋青时也学着他挽个剑花收鞘,奈何不得要领,丝毫没有他的利落。
嘶了一声,没想到收鞘也有讲究,果然学海无涯!
回到小院,像是回到了当初。
宋青时烧了热水,展昭帮着提水装满了浴桶。横竖无人,姑娘大胆了一回,两人挤在了一处。
公主府那么多人,她可不敢。
这姑娘啊,说她羞吧,尽是大胆的想法。
不过,偶尔回来小住也不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