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哭喊声引来了路过人的注意,周围其他店铺中也有人陆续从店内出来,想弄清楚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个抓着妇人的店员用力扯开她的手,被她扣住的地方已经浮现出了暗红色的痕迹,其中一个店员面露愠色,猛地将她往外一扯,她一个重心不稳,就这么被顺势推倒在地,方才先被推出的那个男人似乎是她的丈夫,连忙冲上前去用身子接住妇人。
她蜡黄、干瘪的脸上被痛苦的眼泪和狰狞的表情覆盖,颤抖的手指着杜尔维尔饰品店光鲜亮丽的大门??
“魔鬼!魔鬼!你们都该上绞刑架,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强烈地起伏着。
门内,一个穿着最新款式的整洁外衣的中年男子拄着手杖阔步而出,金丝眼镜的方形边框和他的宽且平的下巴线条平行,这种宽厚的长相上却镶嵌着一双锐利精明的眼睛,在眼镜的加持下让人只记得他充满算计的目光。
“把这些闹事的穷鬼赶出去!”他挥舞着手杖,如同在驱赶盘旋的苍蝇。
那几个店里的伙计训练有素,麻利地执行他的命令,将那可怜的妇人像搬货物那般朝着更远的地方驱逐,她的丈夫慌乱地推开这些人的手,又用脏话骂他们,像在和街边的野狗对战,这种不干脆的结局让店主很不满意,鼻子里发出哼气声。
尽管众人都围在附近议论这一切,但没人敢上去阻止,只能远远地说上几句自认为公平公正的话。
人群中有认识这位妇人的,发出悲悯的声音:“可怜的玛姬,自从她那两个孩子病死后,她就发了疯。”
“太可惜了,莉莉和康纳还那么小,我记得大一点的莉莉也才十岁......居然就这么染病去世了,她对这两个孩子那么好,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自己面前断气,实在是太悲惨了。”
“是啊,她很可怜,但这怎么也赖不到德布斯先生身上。”有人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德布斯先生同情她,才给她活儿干,她的孩子们只是帮她分担了一点轻松的编织工艺品的工作,她就觉得是这份工作害了她们!”
“什么?那德布斯先生倒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看来这只是疯女人的诬陷。”
玛姬的不幸在这些人中如风中棉絮般迅速蔓延,落到了每个人的舌头上。
伊利斯站在远处的梧桐树下,两手插着口袋,皱起眉头。
她倒是真的怀疑......这个饰品店有点问题。
玛莲娜也是因为给这家饰品店编织手工艺品而身体不适,高烧不退,而这位名叫玛姬的妇人那两个孩子可能也遭遇了同样的事。考虑到玛莲娜比这两个孩子要年长不少,在这方面的抵抗力也许更强,所以避免了走向更糟糕的结局,而这两个孩子就比较不幸了………………
她叹了口气。
老实说,这个情况如果教会插手并且找到了确凿的正剧,证明德布斯的确做了什么手脚,这件事才会有个相对较好的结局。假使德布斯真的是背后的主谋,伊利斯不认为他会愚蠢到把证明自己有罪的证据留在身边。
她记得这家店原先是裁缝店,也是因为家中遭遇了怪事,让一家人无奈之下选择转让和搬离店铺,更阴暗一点想,也许原店主身上的遭遇也和德布斯相关,那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伊利斯认为原店主大概率也是找过教会的人来驱魔的,但从结果上来看毫无用处,假设这是德布斯做的,那他的手段就高明到教会也无法将他定罪…………
“你好,女士!你要的苏恩胡椒树的枝条我找到了,我这里还有七枝。”
甘甜之风的店主脸上沾满了灰,她扶着门框从仓库里探出头来,“四个铜币一枝,你要多少?"
这个材料实在是不好买,伊利斯决定全留下,免得下次要用时还得满世界寻找:“我全都要了,谢谢。”
“我刚才好像听到外面很吵闹,发生了什么事吗?”店主一边将她要的药材打包装袋,一边询问。
“………………一位妇女上同她的丈夫,上门找对面的杜尔维尔的老板理论,她们认为自己孩子的死和这家店有关。”伊利斯接过包装袋,清点数量,确认无误。
“是玛姬?”店主露出惋惜的表情,“她可是个编织好手,那件事我们都替她感到难过,但德布斯先生应该是无辜的,在他这里接了活儿的人可不止玛姬,没听说过谁还遭遇过不幸。况且,那两个孩子是死于疾病,怎么想也和德布斯先生无关……………”
“是吗?可玛姬女士对这件事很坚持。”伊利斯顺口说,“她的两个孩子是生了什么病?”
“没人清楚详情,只知道是一直发高烧,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可怜的玛姬和费农......她们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都没能保下这两个孩子。”
症状和玛莲娜也对得上,伊利斯心说。
“她第一次上门找德布斯先生时,德布斯先生好心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将两个孩子送去安葬。”店主继续说,“德布斯先生的孙子和莉莉年纪相仿,他说自己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深感同情。可玛姬再三上门讨要说法,让德布斯先生也没了好脸色......这已经是两周来她第三次上门了。”
伊利斯惊讶:“德布斯先生连孙子都有了?”
他看起来像三十多岁,按照店主的说法,他岁数最少也该有四十多!
………………他是超凡者?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当你觉得一个人有问题时,你会认为他每个反常的地方都值得深究。
“他这样生意做得大的人也许早就有了独特的驻颜术。”店主没有深究过这些,“他和贵族间也有不少生意来往,比我们这些普通的生意人要过得滋润。”
“那他这样的人一定没什么烦恼。”伊利斯耸了耸肩,“起码不会为了几个铜币四处奔波。”
“......我倒是听说了点小道消息,德布斯先生似乎正在为金鹿节的事烦恼,他原本想预定一个摊位,可本该到手的名额出了点意外,也许要泡汤了。”店主擦干净了脸上的灰,然后从伊利斯手中接过铜币清点数量。
“这些名额很难申请吗?”
“通常是教会安排的,除开一部分受邀的特殊摊位外,大部分摊位是需要靠抽签的。德布斯先生原本有望受邀,可这件事又忽然说不准了。”店主将铜币锁进抽屉里。
伊利斯还想再问问情况,但已经有别的客人进了店里,店主已经挪开了步子,跟着新客户而移动了。
她便不再多问,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回家了。
回到家后,她又将魔药的配方熟读一遍,还摘抄了一份放在手边方便随时查看。
大约用了半个小时,这份改良版洁净药剂就成功出炉了,坩埚里的份量能装够四个玻璃管还有多,伊利斯等液体的温度变得容易入口后就喝下了一管。
………………好奇怪的味道,像薄荷曼妥思变成液体后加了几块姜。
她喝完感觉表情都扭曲了。
但药剂入体后没几分钟,她就感觉头脑变得更加清醒,那种附着在思维中如同肿块般的障碍物也一点点融化掉,思路就像可供驰骋的大道般宽阔清爽。
伊利斯将锅里剩下的那些用水进行稀释,然后重新装进一根单独做了标记的管子。
她打开魔镜,给凯伊发了条消息。
【玛莲娜现在情况好些了吗?还有在发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