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我们就长话短说吧。”伊利斯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社交流程,她应该先安抚希德,展现自己作为一个未来盟友的态度,但紧迫感悬在她的头顶,她不能断定现在这里就是安全的,也许随时就会有意外打断她们的对话,她得先拿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奥斯特拉的戒指有什么秘密?”她两手环胸靠在墙边,开门见山地发问。
“这真是......比我想象中要直白得太多了。”希德缠绷带的动作都差点没控制好,“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来找我?仅仅只是因为一点好奇心?”
希德对伊利斯的了解相当有限,她无法猜测出她的动机。
她干嘛要知道奥斯特拉的戒指有什么秘密?她又不知道奥斯特拉的身份…………
“等等??”希德忽地抬头,看向角落里的伊利斯“你知道奥斯特拉也是......?”
希德用口型做出“暗之民”这个词。
否则为什么伊利斯要关注那个戒指背后的真相?
伊利斯没说话,但沉默也被视为是一种回答。
“那你也早就知道我是......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我们一共只见了这么几次面。”希德说话声变得急促,但她从记忆中很快就挑出了重要线索,“那个隐身的法术,该死,你是弗莱迪?那难怪你知道我们是同类,但你怎么知道奥斯特拉也是的,你有什么特殊的辨认手段吗?”
“你很敏锐。”伊利斯说,“奥斯特拉涉及到我正在调查的一件事。”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完全没回答希德的问题。
希德已经明白了她不会多做解释,她只好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好吧,既然我们是同族,而且算上这次,你一共帮了我两次......以我作为成年职场人的经验来说,我不会刨根问底了。奥斯特拉给我的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但这也只是因为对方是伊利斯。
救命之恩很大程度影响了希德心中的天秤,再加上伊利斯至今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希德发挥自己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决定在她身上赌下自己的信任。
想到这里,她又再次朝伊利斯投去目光。
她看上去不到十五岁,还在发育期,未来可期,年龄从来不是决定强大与否的直接因素。伊利斯目前使用的法术在希德看来全都是不常见的,在暗之民的聚会上她也送来了相当重要的信息,现在她又看破了自己和奥斯特拉暗之民的身份,伊利斯的信息收集能力可见一斑。
………………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在干嘛?
希德恍惚地想:那时她正在乡下的小溪里和亲戚家的小孩玩水,将最后那个快乐的夏天记忆在脑子里,在短暂的假期结束后重返城内继续自己的美术课,在课间幻想她能未来永远和家人幸福、安全地生活在一起。
时隔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快都快忘记自己曾经在夹缝中展望未来时是多么的乐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
“怎么了?”伊利斯注意到她的走神。
“......我先说奥斯特拉的秘密吧。”希德将自己从记忆中拉拽出来,回味过去是没有意义的,她还没完全对未来死心,“奥斯特拉的固有之术叫做“记忆刻痕'',他能将记忆抽取出来存放在物品中,只有指定的接收对象能阅读他存放在物品中的记忆。他手里有我的魔力标记纸,他将接收对象设置成了
我。”
魔力标记纸,只要将魔力输入其中就能保存下输入者的魔力,伊利斯知道这个东西还是因为超凡者之间的加密包裹,包裹加密的最后一道步骤就是用加密锁记录魔力标记纸上留存的魔力,加密成功后,只有和加密锁上记录的魔力一致的人才能打开包裹。
伊利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希德苦笑着说:“但这并不是故事的开始,真正的开始是从另一个叫玛恩纳的青年,他是奥斯特拉儿时的玩伴,两人一起从乡下来到纽特,玛恩纳在三个月前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玛恩纳也是‘同族''?”伊利斯问。
“是。”希德说,“他是一个告丧人。”
......是没听过的词语,伊利斯心里嘀咕。
“在这之前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奥斯特拉告诉我这是暗之民中的一种传统职业......只有拥有这种固有之书的人,才能成为告丧人。”
说了半天话,希德感觉口干舌燥,但不得不继续:“告丧人会用自己的方式和他的客户建立精神连接,一旦连接断开,就证明被连接者已经死亡,告丧人便会按照先前客户嘱托的地址寄信给客户的家属,告知客户的死讯。”她说,“如果客户愿意和告人建立更强的精神连接,告丧人能通过连接查
看客户死前的记忆。”
“这听起来不赖。”伊利斯说,“那些孤身一人在外闯荡、远离家乡的人也许会喜欢这种服务。
“这就是玛恩纳在灰色地带做的生意了。”希德说,“他对外宣称自己是个通灵师,只要客户留下一件随身物品,他就能得知对方是否还活着,他的小店看起来并不起眼,但这家伙赚得盆满钵满。”
“如果收费不贵的话,我想很多人会愿意试试的。”伊利斯客观地说,“那么这和奥斯特拉又有什么关系?”
希德吞口水润了润嗓子:“......告丧人不止可以接受客户的记忆,也可以通过精神连接反向给客户传输自己的记忆。”
“奥斯特拉和玛恩纳有精神连接。”伊利斯说。
希德点头:“昨晚告诉奥斯特拉在通讯中告诉我他收到了玛恩纳的一段记忆,我们的交流方式只是符文,无法传递更长的信息,于是他请我第二天见面谈谈这件事。”
然而第二天上午,希德就在警局里得知了奥斯特拉的死讯。
伊利斯已经明白了:玛恩纳将死前的记忆传递给了奥斯特拉,而奥斯特拉又将这份记忆留给了希德。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伊利斯更加认真地倾听自己想要的那个真相。
“玛恩纳死在教会手里。”希德说,“他传递给奥斯特拉的信息却用最恐怖的方式演绎了这句话??教会正在把暗之民当做某种可消耗的......实验材料。”
听到这里,伊利斯居然莫名有种头顶的靴子落地的感觉。
希德说:“玛恩纳的记忆断断续续,一开始他尚有意识、能说话,也能听到声音。我看到他被捆绑在一个实验台一样的地方,身体上全是伤痕和各种切口。然后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他再也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周围的世界也变得一片寂静......最先消失的地方是他小腿,紧接着就是大腿、手
臂,这些零件被一点点从他的身体上移除。也许我该感谢这些圣职者,没有蒙上他的眼睛,否则我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伊利斯心想:………………这还是挺恶毒的。
这等于让受害者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拆解”,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光临,到那时候,死亡也许早就在受害者脑中幻想了千万遍,甚至变成了一种唯美的解脱。
可教会到底在做什么?将暗之民分体拆解,这个步骤有什么意义吗?
它们利用暗之民做了什么?
“他没有反抗吗?他的半身呢?”伊利斯呼唤出自己的影魔,细长的影魔缠绕在她手臂上,伊利斯用手指着影魔,影魔也用手指着自己。
“没有出现。”希德沉重叹气。
......教会有限制影魔的办法。
这个结论倒是在伊利斯的意料之中,她总是以最糟糕的情况去猜测。但目前来看这项技术并不是谁都能掌握的,至少她遇到的狂信徒没有,赞恩也没有,而先前圣职者小队追捕逃跑的暗之民时也没有展现出这种技术。
也许这不是什么随时能使用的法术......可能要依靠特定的道具或者环境……………
但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教会最近才刚刚得到这个技术。
伊利斯观察希德的表情,她总感觉事情到这里还没完。
并不是玛恩纳的遭遇不够凄惨和恐怖,而是伊利斯觉得目前希德阐述的部分,也许很多暗之民都在心里偷偷想过,早就有了这方面的坏预期。
这还远远不到能让希德震惊和意外,甚至背脊发凉的程度。
“还有什么令你不安。”伊利斯说,“这段记忆里还有什么你没能向我传达的东西?教会对玛恩纳还做了什么?”
希德的声音有些沮丧,她继续说:“玛恩纳被彻底拆碎,然后我们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在他记忆终结前,教会的人做了件令我很在意,或者说不安的事??他们将玛恩纳放在像手术台的地方,用许多根金色的管子插在他的身上,将一个黑色的东西通过管子从玛恩纳的身体里取了出来。”
伊利斯问:“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段记忆带来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希德的脑海,她声音变得迟缓和虚弱,“后来我看到的东西......让我的感觉就像有人直接往我的脊柱灌冰水......我浑身都感觉刺痛,大脑僵硬,只有漫无边际的恐惧压在我的心脏上。”
“被取出来的东西是一团黑色的球,它逐渐变得柔软,然后像泥水一样化开......然后,然后……………它的身形开始变化,逐渐像一个细长的人形,但它依旧趴在那里。”希德说,“当它的形状彻底凝固后,我感觉这个东西我很熟悉。”
她停顿了好几秒,从牙齿里挤出后面的话:
“我觉得那是.......影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