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发酸的自然是舒妃,她跟着乾隆跑了一趟,那真是累得够呛,原本以为自己能多伴驾几回,最好能再怀一个,算是弥补自己的丧子之痛。结果呢,乾隆居然带了好几个大宫女,她跟颖嫔就没捞着几次伴驾的机会,就忙着伺候太后,招待一帮蒙
古王妃了。虽说也得了不少礼物,但是舒妃缺这些吗?她选秀进宫的时候,家里就给她置办了不少财物做嫁妆,她真不缺钱。
之前十阿哥活着的时候,舒妃有的时候嫌弃这孩子太过吵闹,感觉不怎么灵光,一点都不像是自己生出来的孩子,但是十阿哥夭折之后,舒妃就前所未有地怀念这个孩子。她相信孩子会再投生到自己肚子里。可问题是,乾隆不配合,拿来孩子投
胎到自己肚子里啊!
之前她回了自己宫里就听说翊坤宫那边得了许多赏赐,不免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她这些日子虽说不至于风吹日晒的,但长途跋涉也是颇为辛苦,但其他人还都当她们出去随驾是享福去了呢!颖嫔起码几乎就是会老家省亲,还跟亲人见过几次,自
己呢,从小就生活在京城,在家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京郊,结果跟着圣驾跑了几千里,坐车坐得腿都要肿了,结果几乎啥也没捞到,反倒是在宫里啥也没干的皇后得了大彩头,她能甘愿才怪。
只是,心里再如何不舒服,面子上是不能有什么异常的,再说了,她再不济,不比一直留在宫里的那些人要强。之前她还嫉妒令妃比自己得宠,如今宫宴上一看,令妃看起来沉郁了许多,不如之前显得光彩照人了。
令妃不沉郁才怪,她如今日子不好过,又担心娘家的情况,偏生什么都打听不到。下头才养熟的宫人好些个都因为到了年纪,直接出了宫,要是新换上来的是那等十七八岁,年纪不算大的也就罢了,还能继续在自己身边伺候个七八年,可以慢
慢收找到自己手里,偏生送过来的都是二十二三岁的那种,再有个两三年,还没等人归心呢,人家就该回去了。
这也是苏茵跟乾隆商议了一下之后,定下来的规矩,年纪小的做事不沉稳,宫里的情况也弄不清楚,做点普通的事情可以,伺候宫里的主子有些不足,所以干脆一些,宫女们进宫之后,先放在具体的事务职位上做事,等到了一定年纪之后才能
分到各处宫里做大宫女或者是女官。
以前都是大宫女带接班的小宫女,现在就是宫女们出宫之前两三个月,分派新人过去,逐渐将手里的差事移交到接任的人手里,如此也不会耽误事情。
这下,一般的主位想要拉拨个忠心耿耿的心腹显然就没那么容易了,人家没几年就要出宫,犯不着给主子出生入死,就那么几个钱,拼什么命啊!
乾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立马就叫内务府将规矩改了去,结果其他人也就罢了,像是纯贵妃等在宫里已经经营了十多年的手里头总还有几个能用的人,像是令妃这样进宫比较晚,升到主位也没几年的就比较尴尬。
新上来的大宫女以前都是在六局执役,本职工作都是做得极好的,但是论起伺候主子来,就有些不足了,虽说该做的事情也会做,但就是不够贴心。
令妃现在手里没人没钱,内务府也不会特意关照,日子过得自然不温不火,比起得宠那会儿更是天上地下。她也二十来岁的人了,日子不顺心之后,自然心中积郁。
若是之前,她今儿个可能就会穿一身略旧的衣裳,好叫乾隆垂怜一番,结果如今情况不对,她反而得穿得鲜亮一点,免得叫人小瞧,但因为人略有些憔悴,穿着鲜亮之后,愈发显得小脸有点发黄,看起来竟像是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一样。
比起令妃这样还没真正得宠几年就落魄下来的,纯贵妃倒是挺坦然,她当了这么多年贵妃,自觉家里头已经占了她许多光,结果还不知足,如今还连累到她乃至她的几个儿女头上,纯贵妃对娘家反倒是埋怨居多,并不如何想念。加上她年纪大
了,这几年本就无多少圣宠,所以干脆就放开了心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总之,宫宴上众人面上都是花团锦簇,谁也不敢叫乾隆觉得有半点不快。乾隆也将曾经那些宠妃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却无半点怜悯。对他来说,合心意的美人来得太容易了,他也不会对这些人投入太深厚的感情,之前越是宠爱,之后也越是
迁怒,如今扫过几眼之后,就全当没看见一般,反倒是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宫里阿哥格格身上。
永?之前被批了一次,如今看起来哒哒的,把自己变成了个透明人,永琪如今也不敢太过露头,但乾隆喜欢他,不免多关心了他几句,弄得他有些诚惶诚恐,再小一点的永?和永璇也比较老实,低着头坐在那里慢慢吞吞地吃菜。
四格格因为是养在太后身边,又是今日唯一出场的格格,反倒是比较从容淡定,还有心思照顾一边的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看起来很有姐姐的模样。
苏茵凑趣地奉承了太后几句:“还是皇额娘会调理人,瞧四格格的样子,真是叫人爱得不行!”
太后笑道:“你要是舍得,回头把五格格送我这里来也行!”
苏茵赶紧说道:“皇额娘这般说,媳妇可就当真了,别到时候巴巴地将人送过去,皇额娘觉得五格格烦,就不好了!”
太后笑呵呵说道:“哪有你这样说女儿的,我看呐,五格格好得很!哪怕人养在兆祥所,兆祥所那边的消息还是能听到的,如今兆祥所就一个五格格,听说养得极好,颇为健壮。
乾隆在一边听着,也不太在意,一个格格罢了,便是嫡出的格格又如何,养在太后身边,就当是替他跟皇后孝顺太后了!
太后之所以愿意再接手一个五格格,倒不是不喜欢四格格,或者是因为纯贵妃的缘故迁怒四格格,主要还是四格格也要搬到西三所去了,以后就是隔几日去给太后请个安,太后不免觉得寂寞,五格格送过去正好无缝连接。
苏茵对于将五格格养在太后那里,其实也存了一些小心思,她如今也有些迷信,太后是个多福多寿的,自家女儿养在那里,略受一些太后的荫蔽也是好的。寿康宫总比翊坤宫安全,不会有人敢在寿康宫动什么手脚。而且养在寿康宫,苏茵每日
里走几步也就过去了,也不怕看不到她!何况,这年头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艰难,虽说历史上乾隆其他女儿多半都嫁给了八旗人家,但谁也说不准,毕竟,头一个嫡出的固伦公主是和敬公主,她是下嫁蒙古的,哪怕在京中有公主府,但隔几年还是
要跟着色布腾巴勒珠尔回一趟草原,自然不如嫁在京中舒服。要是五格格却能嫁在京城,和敬公主那边难免会有想法。
而养在太后身边,太后总要为孙女打算一下的,再不济如和敬公主一样也是好的。
苏茵私底下也跟唐嬷嬷说过这事,苏茵相信,以乾隆的控制欲,只怕自己才说了这事没多久,乾隆那边也就知道了。他并不反对身边的女人有什么私心,横竖只是想要为女儿的将来求个保障,乾隆还是能够理解的。再说了,他是真没打算再将
其他女儿嫁到蒙古去,他女儿数量不多,大不了到时候指宗室女就是了。甚至,真要联姻,还不如叫皇子阿哥娶个蒙古福晋呢,一方面显得更有诚意,另一方面也能叫下头儿子更消停一点。
乾隆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很快从之前留牌子的蒙八旗秀女中选了一个指给了永?。
永璋起码要的还是淑慎公主的女儿,永城的岳父就是个普通的蒙古台吉,家里上一次跟爱新觉罗家联姻已经是顺治年间的事情,娶的还只是个固山格格。给永?娶这么个福晋,恶心他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永?大为失落,在阿哥所就大醉了一场,结果被人报上去,又被骂了一顿,毕竟,这会儿还在嘉贵妃孝期里头,其他阿哥也就罢了,永城可是亲儿子,怎么着也得守个二十七个月的孝,你私底下小酌几杯也就是了,结果还放浪形骸,直接喝得
酩酊大醉,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一连串的打击下来,永城人都麻了!但跟心理素质比较差的永璜和永璋相比,永城还是有些坚韧的,他摆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之前还要努力在上书房读书,如今干脆躺平了,什么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写一百二十遍什么的,那
是免了,他如今读书,那就是去凑数的,上头先生讲,他就在下头打瞌睡,主打一个我行我素。乾隆要是考教,问到他就是不会,不问他就是凑数,乾隆如今反正也厌恶他,因此,如今也懒得多理会,这让永?更加心安理得起来。
永璋本来还觉得有些同病相怜,劝他几句,结果回头就被永城呛了回去,这下也没人吱声了!
乾隆这般对待永城,宫里有儿子的宫妃都是有些心寒,摊上这种薄情寡义的皇帝,谁也不能觉得自己就是例外,一个不好,这事就得落到自家头上。好在如今哪怕是永琪,年纪也不算大,大家只能是叮嘱自家儿子以后谨言慎行一些,尽量不要
犯了他们皇阿玛的霉头。
苏茵也很庆幸,十二阿哥年纪小,真正成长到被乾隆觉得是威胁的时候,应该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了,只是一想到乾隆的超长待机,苏茵就有些心梗!要是她有什么金手指,哪怕正大光明匾额后头写的不是十二阿哥的名字,苏茵都想要干脆一
碗药将乾隆早点送走算了!
好在接下来两年,乾隆的大多数心思都放在准噶尔身上,为此还奉太后跑了一趟盛京,在那边接见蒙古诸多王公还有留守盛京的宗室。
这也让五格格得以在苏茵身边多养了几个月,等到太后从盛京回来,才将五格格送了过去。因为身边的人都没变,在翊坤宫,五格格本来也不跟苏茵一起住,所以,五格格送过去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反而能吃能睡,挺讨太后的欢心。
五格格养到三岁,就跟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一起种了痘,原本苏茵想过要将牛痘搞出来,但后来她就意识到,不能用对待一个正常政权的方式来对待如今这个朝廷,别看朝廷喊着满蒙一体,实际上,天花也是朝廷控制蒙古的手段之一,他们情愿
背负着年年都有八旗王公贵族出花的风险,也不肯真正寻找到更安全的种痘方式。用人痘的话,他们可以用并不安全的痘苗,送到蒙古,叫蒙古王公那边冒着极大风险的同时感恩戴德。
但若是有了牛痘,情况就不一样了,蒙古的牛可比关内多,那边会自己培养牛痘的痘苗,朝廷在这方面就再也拿捏不住他们了!
所以,哪怕苏茵心里担忧,也只能当做自己不知道牛痘的存在,让几个孩子接种安全线没那么高的人痘,好在几个孩子都熬过来了,这让苏茵长松了一口气。
甚至,乾隆也因此长松了口气。就像是康熙觉得自己克妻一样,乾隆也担心自己真的没有嫡子的缘分,七阿哥又是死于天花,如今十二阿哥熬过了种痘这一关,乾隆乐得还写了几首诗庆祝了一番。
然后,乾隆那一次就顺理成章卸载了翊坤宫,原本很长时间没有夫妻生活的两个人再次顺理成章发生了关系,叫苏茵悲催的是,一个多月后,太医在例行的平安脉中,又摸出了滑脉,苏茵又怀上了。
苏茵这会儿可已经四十了!别人脸上笑开了花,苏茵只觉得欲哭无泪!这种事情,能不能不要这么准了啊!她真怕孩子生下来,自己也跟着去了半条命!
怕死的苏茵立马再次将宫务分了出去,再次开始了她的养胎生活。
这也让宫里一帮年轻一些的嫔妃酸溜溜的,这几年就见着皇后在生孩子了,皇后保养得再好,也是老瓜瓤子了,皇上龙精虎猛的,怎么就不在她们那些年轻的身上卖卖力气呢!
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如今已经开始记事了,他们不记得上一次苏茵怀孕的事情,但这次却是亲眼看到苏茵肚子慢慢鼓了起来,听身边人说苏茵肚子里又有了弟弟妹妹,一个个都有些期待。
苏茵一直没有把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区别对待,十一阿哥也不知道自己生母是谁,他还当自己也是苏茵生的,还奇怪过自己怎么跟十二阿哥生日相差好些天,但苏茵却说他们两个这样子,正好可以每人都多过一次生日,这是好事。小孩子本来
也不明白这些事情,苏茵这么一说,两人就都信了。他们两个是之前宫里最好的两个阿哥,苏茵又不喜欢鸡娃,毕竟像是乾隆这样的皇帝,大概率是不会盼着孩子有多出息,青出于蓝的。
所以,这几年,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能跑能跳之后,就是四处疯玩,恨不得上房揭瓦,弄得跟着他们的小太监每日里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每每精神紧张,生怕两人磕着碰着。学习什么的,苏茵只是叫精奇嬷嬷带着教他们几句常用的满语,给
他们读一下那几本启蒙读物,反正听着有个印象就行,并不教他们跟着背,最多就是教他们一些比较基础的数学知识。
皇帝的孩子虽说需要精英教育,但其实不需要那么卷。或者说,皇帝根本不是教出来的,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哄哄下头人就算了,别把自己都骗了!不是什么人都跟乾隆这个渣渣一样,能够把握住权力的本质的!谁要是真的相信,靠着儒家的那
些理论能够治世,那就是蠢!要不是担心乾隆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苏茵恨不得将自己零星记得的什么马哲毛概给十二阿哥灌输一遍。可惜的是,那些是真的屠龙术,以乾隆的眼光,但凡知道个一星半点,苏茵就别指望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与其让他们小小年纪在就在各种经典里头卷生卷死,不如有个快乐的童年,等进了上书房,功课不出众也不要紧,皇帝的日子又不要考状元,学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了!
苏茵这样宽松的教育让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都拥有了一个堪称奢侈的快乐童年,如果只是对十一阿哥宽松,对十二阿哥严厉,还能说苏茵居心不良,故意宠坏十一阿哥,叫十二阿哥上进。但两个人都这般,放在别人眼里,都觉得是苏茵三十多岁
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所以慈母出败儿。
小孩子不懂这些,乾隆这几年又因为准噶尔的事情,压根没心思放在后宫和儿女身上,甚至,这几年后宫用度都被缩减了一些,毕竟,打仗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花钱了!不说别的,光是后勤压力就极大。这年头又不是后世,运输成本非常高,
一石粮食调运到西北,能剩下五斗就算是不错了!所以,这年头的军功就有一项是监运粮草有功,谁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更小的损耗将钱粮送到前线,谁就有大功。
但事实上,在生产力得不到发展的情况下,全靠人扛车推,好一点的加上骡马,骡马是大牲口,不能随便损耗,那就只能压榨民力,为了准噶尔那边连绵的战事,不知道抽调了多少民夫,死在路上的也不知凡几。饶是如此,这中间的损耗也超
过了六成!也就是雍正留下来的底子厚实,前一阵子查抄内务府一帮蠹虫,又赚了一笔,要不然的话,就这么个折腾法,朝廷都要难以运转了。
苏茵放纵,乾隆没空管,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可不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嘛!他们身份尊贵,男孩子又都比较顽皮,圆明园地方也大,又没到需要避讳女眷的年纪,足够他们四处撒欢折腾,每日里撵鸡赶狗,逗猫抓鸟,爬上爬下。早上干干净净
出门,回来的时候衣服就挂了丝,上头全是灰。
等知道苏茵肚子里有个小宝宝之后,两个人恨不得每天都跑过来看一下,盼着第二天就多出个弟弟妹妹来,连在外头玩得都少了,也叫园子里头多了一点清静。
一直到腊月里头,苏茵才生下了十三阿哥,哪怕对于时间不是很敏感的两个孩子,都觉得这时间实在是比较长,一度都差点没了期待感。他们之前还跑到外头去堆雪人,将御花园的梅花祸害了一通,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本来想要
立马冲进去看一眼,就被保母拉着先换了衣服,梳洗了一番,这才跳豆一般冲进来,勾着头去看悠车里头的小东西。
“怎么皱巴巴的,脸上这白白的是什么?一点都不好看!“十一阿哥首先开了口,语气难免有些失望,他意识到五格格是妹妹的时候,五格格已经是个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小家伙了,原以为小孩子生下来就该是五格格那样的,结果如今一看十三
阿哥,顿时就大失所望。
一边乳母忙说道:“小阿哥小格格生下来都是这样的,等长开了就好了!皇后娘娘胎里养得好,十三阿哥一定是个白净的小阿哥!”
十二阿哥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红彤彤皱巴巴小老头一样的脸,他撇了撇嘴,又问道:“额娘呢?怎么没听见额娘的声音!”
十一阿哥也回过神来,忙跟着问道:“是啊,既然弟弟生下来了,那额娘在哪儿?”
“娘娘累着了,已经下了!两位阿哥明儿早上再来请安吧!”一边唐嬷嬷满脸都带着亢奋,还是自家娘娘有福气,又是一个小阿哥,看起来还很健康,以后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