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苏茵浑身剧痛,在吸取了原身的记忆之后,她就忍不住想要骂娘!
吴皇后那是神经病吧,原身如今名义上就是朱见深身边的女官,结果她不想办法去讨朱见深欢心,居然将不得宠的缘由归结到原身身上,直接将原身叫到坤宁宫打了一顿,要不是朱见深及时赶过去,原身就要被活活打死!
她却不想想看,要不是原身在朱见深落魄的时候一直在身侧保护,朱见深只怕早就死在宫闱倾轧之中。要知道,先帝被关在南宫的时候,那是一个劲地生孩子,而与之相对的是,朱祁钰待在皇宫里头,不光一个孩子没生出来,连原本的儿子朱见济
都夭折了。
英宗复辟,某种意义上是抢的儿子朱见深的位置,所以,他只怕巴不得朱见深死了算了。明面上虽说没有下手,但是重新立了朱见深做太子之后,对他可是不闻不问,那会儿,周太后已经有了其他孩子,对朱见深这个没有养在她身边的儿子也没
多少感情,只怕巴不得能废长立幼,因此,那些年,朱见深是真的过得非常艰难。
是原身日夜守在朱见深身边,每日里晚上,朱见深休息的时候,原身穿着盔甲为他守门,怕有人在饮食里头下毒,原身先是养鸡鸭,后来养猫狗,专门用于试毒,在这样的情况下,原身给了朱见深几乎所有的安全感。
可以说,原身是朱见深的恩人,要是个晓事的,做了皇后,应当将原身供起来,像是康熙他们几个对待乳保一样,早早定下原身的名分,封她个奉圣夫人之类的名头,让她出宫荣养。
偏生这吴皇后不知道得了什么失心疯,真当原身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宫人,觉得直接打死,对于自己的威胁就没了。却没想到,原身要是真的死了,别说是她了,连着朱见深都要背负个忘恩负义的罪名,外头朝臣且不说,宫里的宫人是不可能再
对主子忠心耿耿了!毕竟,上一个忠心耿耿的因为一个蠢女人的嫉妒心被打死,谁还愿意重蹈覆辙呢!
苏茵这会儿简直疼得要命,她之前两次那都是一辈子养尊处优,不曾被人加过一指,如今上来就来了这么个下马威,苏茵心里头恨不得想骂娘!
“贞儿姐姐!”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姐姐总算醒了,我,我怕,怕姐姐也要离我,而去了!”
朱见深因为之前的事情,略有些口吃,他怕人耻笑,平时说话就比较慢,但这会儿在苏茵面前,却是一时情急,忘了慢慢说话。
苏茵勉力起身,露出一个笑来:“奴婢无事!皇爷放心便是!”
“贞儿姐姐,你,你不是,不是奴婢!”朱见深听到这里,几乎是暴怒起来,“朕,朕要废了她!朕要姐姐,做皇后!”
苏茵苦笑起来:“皇爷莫要说了,奴婢比皇爷大快二十岁呢!”
朱见深脸上露出了属于帝王的冷酷与决绝:“那又如何!朕,朕只相信姐姐!姐姐先好好养着,朕,这就去找太后!”
朱见深是个明白人,他并不相信什么亲情,他的父亲放弃过他,夺门之变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他的母亲同样放弃过他,比其他,他的母亲更爱他的弟弟朱见泽,甚至朱见深怀疑,哪怕是重庆公主,在周太后那里都比他朱见深重要
一些。
在这个深宫里头,朱见深能够相信的,唯有一个万贞儿,也就是如今的苏茵。他们之间不是单纯的什么爱情,而是患难与共相依为命的亲情。
朱见深走之前,对着身边的太监钱能吩咐道:“你守在这里,谁敢动贞儿姐姐一根头发丝,格杀勿论!”
钱能赶紧答应了下来,他跟随朱见深也好几年了,跟原身也熟,他心里琢磨着,这位万姑姑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说不定以后就是自己的主子,不免颇为谄媚。
苏茵前面两辈子就跟不少太监打过交道,最是明白这些都是什么人,明朝这些太监跟清朝比起来,只有更厉害的,因为他们手里的权势可大得多了,很多太监都是掌握着兵权的。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做了万贞儿,苏茵就得好好过下去。再说了,明朝的宫廷,可比清朝宫廷凶险太多了!清朝皇帝对后宫管得密不透风,而明朝嘛,连皇帝都能易溶于水的朝代,后妃之间的争斗,说血淋淋的都不为过。
苏茵可不想一时大意,直接翻船,弄得还不如原身了!
因此,苏茵对钱能也颇为客气,她如今需要将养,不免起了点心思。
皇宫其实并不安全,朱见深做太子的时候,几乎是两边不是人,朱祁钰嫌他不是自己儿子,朱祁镇觉得这个儿子的存在见证了自己的耻辱和卑劣,因此,朱见深其实根本没什么基本盘。他身边连几个得用的太监都没有,如今十二监四司八局的
那些大太监,都是英宗留下来的,朱见深能支使得动几个都是问题。
如今这宫里头真正做主的是周太后,周太后对这个儿子到底有几分感情,也不好说。
另外,苏茵也很信不过明朝这些太医,就因为朱元璋一个神经病一样的祖制,觉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打地洞,其他也就罢了,世代军户匠户什么的,其实大多数对于专业要求都不是很高,但叫人家太医的儿子只能继续做太医,问题就大
发了,太医还有钦天监,对于专业的要求都是很高的,有天份的人,说不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代国手,没天份的人,到死都只怕连脉都摸不清楚。所以,指望着如今太医院那些太医能有多少专业技术,那真是不好说。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明朝的
宫廷就像个漏勺,内监勾结外朝,简直是常规操作。外臣勾搭太医,那也是人之常情,这些太医太容易收买了,以至于明朝好几个皇帝几乎都是死在太医手里,最后,居然屁事没有!
苏茵如今的身份,真要是成了朱见深的后妃,肯定是要被人说嘴的,说不得哪个王八蛋就一时脑抽,觉得杀了苏茵,就能叫朱见深变得圣明起来,刺杀什么的是小事,这私底下毒杀什么的,可就防不胜防。因此,苏茵琢磨着,得先培养出一批
自己人出来,还得真正弄几个医术高超的名医回来,要不然的话,将性命寄托在明朝那些太医手上,那真的是做梦都得睁开一只眼睛!
而此时,清宁宫里头,朱见深正在跟周太后对峙。
周太后其实也不喜欢吴皇后,因为吴皇后其实是钱太后的人。前些日子朱见深登基,周太后一度找人在朝堂上鼓噪,不肯尊钱太后为太后,毕竟,钱太后无子,周太后才是皇帝生母,所以,想要只尊周太后一人。结果这事没成,毕竟,英宗别
的也就罢了,对着于谦也能忘恩负义,但对与他患难与共的钱皇后还是非常尊重的,复辟之后,硬是不顾钱皇后已经残疾,坚持立她为后,周太后只是贵妃。因此,临死的时候还留下了遗诏,不光是朱见深知道,不少朝臣也知道。
朱见深对周太后也有些心结,便顺水推舟,尊奉两宫太后,一个位居仁寿宫,一个位居清宁宫。
周太后觉得可以废吴皇后,但却得立王氏为后,哪怕是柏氏也行。但朱见深想要立的却是万贞儿,不免跟周太后争执起来。
周太后气急:“她就是当年太皇太后给你安排的一个奶妈子,照顾你就是她的本分,你当了皇帝,封她个诰命,让她出去也就罢了,还想要立她为后,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朱见深却是极为执拗:“当初儿子身边只有她,朕不能让她离开朕!只有她,才是朕想要的皇后!”
周太后愈发气恼起来:“她又不是什么人间绝色,跟王氏她们比起来差远了,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年纪就比你母后我小几岁,我摊上这样一个儿媳妇,我还要不要见人了!不管怎么样,反正我不同意!”
朱见深只得又去找钱太后,结果钱太后就更别提了,她连废黜吴皇后都不肯,坚持吴皇后无错,人家当皇后才不到一个月呢,你就把人家废了,你总不能就说人家打了你身边一个宫人吧。皇后惩罚一个宫人,算什么罪过!
朱见深怒气冲冲地回去了,看着还在养伤的苏茵,满心都是愧疚,觉得自己没能给苏茵出气,竟是连废后的事情都没办好。
结果一边钱能却是给朱见深出了个主意,因为先帝当初只叫在吴氏、王氏和柏氏里头选出一个皇后来,又没说一定要是吴氏,这万一先帝指定的儿媳妇是其他人呢?
朱见深也不傻:“那贞儿姐姐岂不是还不能做皇后?”
钱能忙说道:“我的皇爷唉,当年太皇太后是怎么做了宣宗皇帝的皇后的?”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随便立个皇后,不要宠爱对方,然后赶紧先跟你贞儿姐姐生个皇长子出来,这孩子生出来了,按照大明的祖制,那就是太子,到时候废黜无子的皇后,改立太子的生母为皇后,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朱见深听了,忍不住点了点头,又对着苏茵发誓:“姐姐,朕绝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以后,朕跟你的孩子就是太子,朕百年之后,也只跟姐姐你合葬!”
苏茵握住朱见深的手,叹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朱见深忙说道:“姐姐不老,不,以后朕不叫你姐姐了,叫你贞儿,贞儿你哪里老了,看起来就跟我一样大!”
实际上,苏茵这时候已经三十五岁了,前些年跟着朱见深也未曾得到多好的保养,便是天生丽质,这会儿也衰减了许多,无非就是多了一点成熟女子的韵味罢了。
但是朱见深也不是看重容貌的人,吴氏王氏这些人,哪怕是杨妃飞燕一样的美貌,又怎么比得上万贞儿曾经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呢?美貌算什么,红颜易老,转瞬就是白骨一堆,而这份情谊,才是他最看重的。
朱见深得了主意,立马就跑去实施起来。正好之前帮着吴皇后传话,害得原身被打得半死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牛玉,这人也是先帝的人,朱见深早就有意将司礼监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会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牛玉撵走。
因此,朱见深回头就让人将牛玉拿下,逼着他认下了收受吴俊的贿赂,假传先帝遗诏,定下吴氏为皇后的罪名。
牛玉这一招供,吴皇后几乎就是顺理成章变成了吴废后,然后改立王氏为皇后。
钱太后对此极为不满,她是个脾气极硬的人,偏生她当年为了英宗哭瞎了眼睛,还瘸了一条腿,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那真的是女人中的典范,所以英宗当年复立钱太后为皇后,也就是后宫反对,前朝是没什么意见的。如今钱皇后反对,自然
也叫朝堂上对朱见深的做法有了许多微词。
钱太后这般不识趣,朱见深也很是气恼,你们当初一个个夫妻情深的,也不想想看我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朝不保夕的日子,夺门之变,我差点跟着死了啊!结果好不容易我当皇帝了,你老老实实安享太后的尊荣不行吗?还对着我的事情指手
画脚,你是吃饱了撑的吧!
周太后得偿所愿,倒是挺高兴,虽说朱见深根本不往王皇后那里去,但她不在意这个,王皇后又不是她闺女,她得不得宠,生不生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
周太后其实是个明白人,大儿子已经当皇帝了,小儿子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当初谁也没想到,先帝复辟之后就没活几年,便是曾经有过废长立幼的心思,周太后也熄了。小儿子将来能有什么封地,还得看大儿子的意思,所以,不就是宠个老女
人嘛,只要不是皇后,就还是个妾罢了!
王皇后倒是挺郁闷,当了皇后挺好,结果丈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前脚办了封后大典,后脚连人都看不见了。想着吴废后的结局,王皇后再多的不甘也只能白搭,心里只能是恶毒地想着,万贞儿都已经是能当祖母的人了,你有本事冒着绝后的
风险,就跟她一块儿厮混去吧!
苏茵身体也养好了,她如今就是每日里看各种医书,朱见深见她喜欢,还给她搜罗了许多,又问道:“贞儿怎么喜欢看这些?”
苏茵握着朱见深的手,神色郑重:“皇爷如今虽说已经位居九五,可这宫里头,也不是皇爷一个人做主。景泰皇帝缘何无子,又缘何盛年而崩,甚至,先帝在南宫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做了皇帝之后没几年,就病重了?”
听到苏茵这般说,原本就没什么安全感的朱见深神情一肃,他也怀疑其中的问题,只是之前他是受益者,如今嘛,自己变成坐在皇位上那个人了,不免就害怕人害自己了!
苏茵叹道:“我年纪大了,现在学也来不及,但起码知道一点医理药理,以后不会被太医随便一个方子给坑了!依我的意思,如今太医院这些太医,一方面不堪大用,另一方面也是立场不明,谁知道他们背后都是些什么人,毕竟,这些太医都是
世袭的,这么多年跟什么人有亲,祖上跟谁有什么恩怨,都不好说,留着他们世世代代在宫里伺候,未必是什么好事!”
朱见深深以为然,又笑道:“贞儿简直是朕的女诸葛,要不是贞儿说这事,朕还想不到这些呢!”
苏茵一笑:“我就是想着皇爷前些年担惊受怕,饮食上头也有些不谐之处,怕皇爷那些年落下什么病根子,偏生太医总是说没问题,我自然得多想一些,好歹回头给皇爷调理调理身体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苏茵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却是谈允贤,她做太后的时候,还看过谈允贤著的《女医杂言》,弘昭登基之后,见苏茵喜欢,还遴选聪慧的宫女跟着太医还有这本《女医杂言》学习医术,一方面为宫中女眷看诊,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以
后外嫁公主的陪嫁。他是被自家姐姐在西洋那边的见闻吓着了,那边的大夫最擅长的就是放血,要不是博吉利宜尔哈陪嫁的宫女嬷嬷懂得一些产育知识,博吉利宜尔哈生孩子的时候就要被那边的医生给坑死!
后世电视剧里面谈允贤跟英宗代宗谈起了恋爱,实际上,谈允贤如今才出生没几年呢,但是她能学医,那是家学渊源,她祖父乃至祖母都是名医,能教出这样的孙女,这两人的医术可想而知。
苏茵自然不能跟朱见深说这事,毕竟她这么多年在宫里,也不该听说这些人,因此,只是对朱见深说道:“与其留着这些太医,不如从民间征召名医入宫,以此成为常例,也免得太医院被人世代把持。”
朱见深听了,深以为然,笑道:“贞儿说的是,回头朕就叫人出去查访,将人征召入宫任职!至于太医院这些太医......”朱见深露出了一个冷笑,这些太医医术不精也就罢了,居然还不忠,就该好好清算一下,免得他们回头还要叫屈!
朱见深被苏茵勾出了心中的不安全感,想着自己父皇和叔父,甚至网上数,仁宗和宣宗,似乎死得都有些突兀,不免对这个宫廷起了畏惧之心,再一想,英宗当年在南宫的时候,一直身体健康,都没耽误他生儿育女,当了皇帝之后,前几年还
好,到了后来,身体几乎是莫名其妙就开始败坏,这里头没点问题才叫奇怪。
朱见深思来想去,等着改元成化之后,就立马包袱款款,带着苏茵还有一干亲信,搬到了西苑。南宫就在西苑的范围之内,之前英宗复辟,南宫就被荒废。除此之外,当年朱棣的燕王府也在西苑之中,朱见深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叫人紧急修缮,
等着开春之后就搬了过来。
朝臣当然有意见,但朱见深也没耽误上朝理事,又没叫人在西苑大兴土木,就是觉得住在宫里头叫他想起了当初被废黜时候朝不保夕的时光,所以不想多待,朝臣难道还要劝皇帝不要太玻璃心不成。
西苑荒废多年,朱见深叫人将这边重新修整,却没用多少原本宫里的人,几乎就是另起炉灶,又以为先帝祈福之名,将宫里的宫人放出去了一大半,一些年长的太监,也分派他们去皇陵守陵。而西苑这边,用的人几乎是严查祖上三代,但凡有
一丝不可靠,都不许在西苑伺候。
最重要的是,内书堂也被搬到了西苑,选择的老师不再是什么翰林学士,要知道,这些翰林学士按照此时的规矩,很多是有可能入阁的,这个时候就跟内书堂的那些太监有了香火情分,以后勾结起来岂不是更加容易?
因此,朱见深直接从在京城候缺的三甲进士里头挑了一些人进内书堂教导这些太监,这些三甲进士仕途天花板就在那里,能做到四品都算是不错了,等他们外放之后,除非遇上同样被外派的太监,否则的话,几乎不可能跟这些太监有什么联
系,也减少了内监与前朝的勾结。
这在朝堂上自然是引起了不少反对之声,但朱见深来了一句,各位都是本朝大才,何必浪费在这等小事上头,顿时他们就不吭声了。他们倒是想要通过吏部来让这些候缺的三甲进士知难而退,但朱见深却是拿出了一个大杀器,那就是启动京
察,你们最好祈祷自己屁股底下干净,要不然的话,你们的位置就得让给这些愿意给朕办事的人了。
人都有私心,这会儿朝堂上虽说也有朋觉,但还没到后来那样猖狂的地步,尤其,如今朱见深还没有儿子,一个冲动的小年轻,他们也怕把朱见深逼急了。
朱见深趁机开始在朝堂上掺沙子,借着给于谦昭雪的机会,将一些以前遭贬或者是不得志的官员给提拔了上来,又想要借着平定叛乱的机会,将土木堡之变事后被打趴下的勋贵集团重新树立起来,虽说这事很难办,旧的勋贵已经被打趴下了,
如今最能打的居然是个文官,但谁说文官就不能封爵了呢?
就在他逐渐上手的时候,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苏茵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