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这么危险,天哲哥可以不去吗?”少女绞着帕子,幸福的眼中闪耀着担忧。
“不用担心我蔷儿,叔父好不容易才松口,允诺我上战场杀敌建立功勋以后就回来娶你。哪怕是为了蔷儿,我也愿意尽全力试试。”
“好,天哲哥哥,等你打完仗回来,蔷儿就嫁给你。我在这梨树林里等你回来。”少女迷蒙如水的眼睛望向男子,一双葇夷抚上他刀雕般的面庞。
漫天的梨花在眼前急速一晃紧接着东西粉碎的声音逐渐响起,周围的一起迅速化为齑粉,场景急速转换,待回过神来却是换了一个地方。
黑色的阴阴的小屋子,里面几乎空无一物,熟悉得令人惊讶。
“小园!”我惊呼出声,蓦地想起这是我到这里来时的第一个处所。
门前有重重落着的锁,少女面色惨淡得叫人心疼。她将自己蜷缩在一个逼仄的小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蝴蝶般纤长的睫羽不是有泪水应着细微的哭泣声而落。
“小姐,你好歹吃点吧。唐少爷虽然不在了,可他不会希望小姐难过的。”开口的是她的丫头,我在府中从没见到过的丫头。
唐少爷?是前面的天哲哥哥吗?自从我到这里来了以后,府中所有的人对于我为什么会锁在小园里,以前发生过什么都是三缄其口,我也不好多问,青梅竹马的唐天哲和少不更事的司徒蔷,他们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过去?
“香菱,你就放我出去看看吧啊?天哲哥哥一定会没事的,他答应过我,等立了功勋就回来娶我的。”
香菱不忍的泪水簌簌而落:“小姐,老爷,老爷都说唐少爷战死了,边疆那里的确传来了消息的,小姐您节哀吧啊。”
少女一个劲的摇头:“我不信不信,你放我出去,我亲自去找他,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一定会去的。”她哭得脸白气短,泪水宛如河流般蔓延,如此悲痛的情感,连我也能真切地感受得到。
香菱妥协了,擅自拿了钥匙开锁。她提起裙边飞奔出府,义无反顾的在梨树林里立了两日两夜,握着梨花的手冻得愈发的白,身体里的温度渐渐冷却了却还是没有将他等来。直到司徒府的人找到这里,一颗心冰凉了,沉淀了。任由凶神恶煞的仆人们一把火将这片梨树林付之一炬,冲天的火光似乎也将她的心灼穿了,千疮百孔,再也无力愈合。任由仆人推推搡搡地将她送回府中。
周夫人当着她的面将香菱杖责治罪,一棒接着一棒,将白色的内里染了通红,等到了三十多仗的时候,眼前的人儿已经是出了上气不接下气了。
少女已经没有眼泪再流出来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香菱生命逐渐抽离,有谁知道她的心在痛,痛彻心扉的感觉早就袭来了。
香菱笑着说:“小姐,奴婢先走了,你记得一定要幸福。”
我捂着嘴站在旁边,她是如何承受的?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恋人,亲近的人一一离自己而去。一瞬间所有的向往与希望如泡沫般破灭,她却无力去改变什么。
“把这个丫头押下去埋了吧。”周夫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三丫头,唐天哲已经不在了。就算在,我也不会同意你们两的婚事,不过是个穷小子罢了,他没有资格娶司徒家的女儿。”
顿了顿周夫人又道:“我已经替你寻了亲事,比那门好了不知多少。你就先回小园里去候着,等着王公子来迎娶吧。”
少女一声不吭,凄艳已绝的笑容如同旷野中最后一树梨花的凋零,落地成雪。她整日整日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色的帐幔,一天,两天,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知道她深知自己撑不下去。
眼前的少女化作一缕缕寻不着踪迹的青烟,从我的指尖飘散,碎得淋漓尽致。
我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天已经大亮。我清楚得记得梦里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连现在,胸口还有昨天的痛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知道的了,那个男子,为什么没有死,又为什么会成了契丹的侍卫?
唐天哲,你到底,为什么回来?
我伸手打开刘侍卫调查的资料。木格,0岁,经历:不详。过去:不详。这个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但我深知他必定是唐天哲,司徒蔷的身体虽然被我占据了,可灵魂却未曾全部消散,昨天台上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一定不会有错。司徒蔷,你也在疑惑吗?明明死了的人还可以复活,明明是恋人却如同仇人一般。我不想当面去问,我要怎么面对他?告诉他我不是司徒蔷吗?
一时理不出个头绪来,我有些不耐烦,扔了资料坐在床边发呆。
我愣神呆坐片刻,待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然华灯初上漆夜如墨了。隐隐听得远处有辘辘宫车迤逦而来地声音。
“书墨,去看看是不是皇上的銮驾来了,本宫好准备。”我整整衣衫心下有些疑惑,这个点上重光应该不会来才是。
书墨应声出去,瞧了片刻后回来轻声道:“娘娘,不是銮驾,是恩车的声音。”看来今夜重光是不会寂寞了。我默默无语地把玩着镶金宝石护指,恩车是奉诏侍寝的妃嫔前往皇帝寝宫时专坐的车,不知道今夜,重光又要临幸哪位妃子呢?
车声越来越近,我仿佛听到车帘上的珠翠相互碰撞的悦耳的琳琳声。车上有女子在高声歌唱,像一道划破流云的浓雾凌于满园春色之上的嘹亮的耀目。我一惊,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是琪琪格的声音!皇上还没封妃就把她召去侍寝了吗?这样的殊荣还真是史无前例的。我追出去,透过窗纱只能看见水红色的裙边。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绝对是琪琪格没有错的。那么骄傲的声音,如今辗转在这寂静的宫内,在后宫绵延无尽的殿宇中飘散开去……
我叹了口气,颓然的重新坐回椅子上。明天,明天宫中又不知会生出多少流言蜚语来了。
我本以为宫中各人若是知道昨夜之事以后一定会大肆宣扬的。料是重光也深知后宫之道,一大清早便下旨封妃,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甚至把封妃大典放在了当天,果真是先斩后奏的好主意。
华贵妃,入主关雎宫。我接过皇册冷笑,后世有皇太极的宸妃海兰珠,才色殊绝,宠渥隆恩,她如天上星辰般流光溢彩的绝代容颜令皇太极神魂颠倒,不顾她已做人妇的事实也要和她双宿双栖。从此皇太极眼中再无二人,宸妃住的就是这关雎宫。我总想这历代皇帝对于这“关雎”二字都有其不同的理解,但无疑是褒义居多,想必重光对于她确实是不同的。
即将入宫的天总是不好,今天却意外的露出了太阳,蓝澄澄的天空如一汪碧玉晒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金銮殿依旧是仪态多姿金色耀眼,我又穿上那一身白鸟朝凤的正红朝服端端正正地坐在赤金九龙的宝座右侧。重光起身去迎手握玉如意从殿外施施然走近的水红色倩影。女子凌厉傲气的眼神在碰上重光的一刹那便柔和婉转起来。重光牵着她的手入座,她低领的衣衫依稀可以看见昨天的吻痕,而我在一旁恍如透明人。透明人的脸上还要时刻保持着万年不变的温婉的笑容和为丈夫找到良妻后的丝丝欣慰。我望着周围粗粗的柱子上展翅欲飞的金龙,有那么一刻,真觉得它们的目光中同我一样的悲伤,被束腹在这里,好想一起去感受一下外面自由的空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