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盛从?原本阴沉沉看着何应的眸光一颤,随即错愕?头。
他听见了什么?
三姨父?
盛从???微顿,而后低头不自觉看向了两人十指?扣的双手。
心跳陡然漏跳一拍,便逐渐乱了节奏,一时间脸上沉色也难住了。
宋衿禾感受到他的目光却是目不斜?,动了动,又催促道:“喊人。”
何应这头更是神情古怪。
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便是宋衿禾的丈夫,那个在传言中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年?权臣。
他在来此前有过些?担忧,却也固执地说服自己,外面夸大其词的传言无需多虑。
但此时,仅是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已是足以让他感受到强势的压迫感。
方才被他那样看上一眼,?背脊都不自觉发僵。
而他和宋衿禾并肩站在一起,双手相牵,十指?扣,好一对璧人。
片刻后,何应缓缓敛目,低低地唤了一声:“三姨父。”
盛从?对此毫无反应。
宋衿禾却是?声很快接话:“好了,你今日匆匆而来,也不问问我是否得闲,你本也赶路辛苦了,且先回去休息吧,待你爹娘抵达京城,我会......和你三姨父再一同去何府拜访的,到时候再见吧。”
何应不情不?地“嗯”一声,也忍不住又抬眸看了眼盛从?。
宋衿禾一见何应投来的??,忙又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何应咬了咬牙,“三姨。”
“嗯, 我让人送你。”
何应走了。
院子里的下人被盛从渊挥退。
周围静了下来,便只剩他们二人在此了。
哦不。
还有狗屋里的安安。
安安趴在狗屋门前,探着头看着自己的两位主人。
它似乎很想出来和主人们一起玩耍,但又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的气氛。
小狗在试探。
两人在沉默。
半晌后,宋衿禾先开口:“我要进屋了,你还要在这站着??”
盛从渊的手早就被宋衿未放开了,但他的脸色仍是没有多少缓和。
他?声也只低低地应了一声:“进屋吧。”
显然情绪不高。
狗屋前试探的小狗见状,只能讪讪地收回前爪,没一会就在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无忧无虑的,亦或是知晓,再过会待两位主人和好了,就能有人陪它玩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
房门关上,密闭的空间将方才本就不算和睦的氛围又加剧了几分。
宋衿禾入屋后往后瞥了盛从渊一眼。
一触及他那张满脸沉色脸,不由皱了皱眉。
晨间的误会,白日里长时间的等待,以及方才被何应扰得烦心的情绪在这会都一股脑涌了上来。
宋衿禾?身往美人榻上一坐,语气不佳道:“你便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她这副气势,颇有种要先发制人倒打一耙的架势。
但盛从渊并未因她这般态度而恼怒,神色反倒松缓了些,乖顺地搬来了凳子坐到了宋衿禾身?。
盛从渊:“今日要处理的事情比我预想的要棘手一些,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回来晚了。”
宋衿禾闻言?哼了一声,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垂着眼眸也不太自然地解释着:“方才那人算是我的侄儿,他的父亲便是此前爹娘在?桌上提到的何大人,何大人的父亲与我爹曾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所以论辈分,我便该唤何大人一声大哥,何
应虽是与我年纪相仿,但却要比我低上一辈,我在家中行三,便是他的三姨。”
原来如此。
盛从渊微微颔首,视线落到了宋衿禾把玩发丝的手指上。
十指青葱,纤细柔嫩。
让人有些羡慕缠绕在那上面的乌发,又生出些想要抢夺的冲动,把那双手攥到自己手里来。
盛从渊其实并未为此事生出多少负面情绪。
在宋衿禾主动扣住他的手那一刻,什么何应,什么三姨,他都腾不出心思再多想了。
而今晨之事,他也在离开家中的这几个时辰中自我调节好了。
这本也是他早就知晓的事实。
在他?攥着那个机会,卑劣地要求宋衿禾与他成婚时,他就已经知晓了。
祝明轩也好,别的人也罢。
fth B......
“还有昨晚的梦,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乱七八糟的,我是做噩梦了!”
盛从渊一愣,抬眸看去。
便见宋衿禾蹙着黛眉,一副虽是解释,但要斥他的模样。
盛从渊心跳又乱了。
他忍不住动身,更加往宋衿禾身边靠去。
那双白皙的手,还是叫他一把夺了过来,攥到了手里。
宋衿禾不满地挣扎了一下,但力道不大,撒娇似的,没能挣开,便任由他的大学紧紧裹住了她的手。
“我梦到我没能与祝明轩解除婚约,而他在背地里一直利用我攀附权贵,最后,我见到那可怖的画面一下就惊醒了,然后你就......"
果不其然,解释的话语逐渐朝着控诉的方向而去。
宋衿禾说得气恼,又瞪了盛从渊一眼,凶巴巴道:“还有之前,哪有什么又,都说了我之前梦到不是祝明轩!也没有什么别的人!我梦到的人是......”
“对不起,小禾。”盛从渊倾身向前,抵在她近处,哑声道歉,也打断了她余下的话。
灼热的呼吸铺洒而来。
眼前的盛从渊竟当真像做错了事,又被主人宽恕了的小狗一样。
温顺地敛去了所有攻击性,屈着身子将自己置于她的下方。
此前才想着才不要哄他的想法,在这一瞬却又让人忍不住伸了手,先以动作推翻了这个想法。
宋衿禾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捻住了盛从渊的下巴。
像他今晨对她那样,迫使他抬着头与她对视。
宋衿禾问:“所以你今晨,是在为这事不高兴??”
“是。”盛从渊诚实地回答。
宋衿禾手指力道加重,惩罚似的,但对盛从渊来说并无任何疼痛感。
他甚至自顾自地更加抬头,好似不必她强迫,这双眼睛本也想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怎么那么小气啊。”
盛从渊闻言有一瞬心慌。
他慌的不是宋衿禾眼下这般娇嗔似的指责,而是自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纵容了。
因为这份纵容,他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盛从渊俯身抱住了宋衿禾。
他身姿略矮,头便贴在了她的颈侧。
宋衿禾心尖一跳。
颈侧传来的呼吸灼得人又酥又痒。
他竟......真的会撒娇。
宋衿禾忍不住垂头看了一眼,怀里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像极了安安躲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滴溜溜?动眼珠,等待她抚摸的样子。
宋衿禾指尖微动,而后抬了手,放到了盛从渊头顶。
果然,手掌刚一触上去,掌心就被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
宋衿禾微乱的心跳逐渐加速。
明明该是觉得和哄了安安一样稀疏平常的。
可盛从渊不是安安,便将她的情绪带动到和真的哄小狗完全不同的感受中。
宋衿禾心绪一乱,便下意识收了手。
手掌刚离开,怀里的脑袋就抬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明晃晃显露着他没被摸够的情绪。
宋衿禾顿时皱眉。
这是在干什么呢,明明是找他算账来着,怎还变成奖励他了!
宋衿禾伸手一推,一把将盛从渊推开。
盛从渊被推了个踉跄。
上一瞬温香软玉,这一刻便惨遭抛弃,情绪?换不过来,便瞧着有几分可怜。
宋衿禾见状便别过眼去,心头愤然自己怎能看着盛从渊这么大个儿的人还觉着可怜呢,他又不是真的安安。
她清了清嗓,让自己看上去冷漠无情,道:“我有新的要求。”
被推开的盛从渊除了有点不舍,并无太多别的情绪。
他又乖乖坐回了凳子上,点头应声:“嗯,什么要求?”
“往后不?对我板着脸。”
盛从渊一愣,回忆一瞬后,道:“我没有皱眉。”
“不是皱眉!”宋衿禾来了气势,转回头来指责他,“就是你方才板着脸的那个样子,不皱眉也好生吓人!”
盛从渊敛目:“抱歉。”
宋衿禾瞪大眼:“也不许装可怜!”
盛从渊疑惑抬眼:“这算装可怜?”
宋衿禾:“......”
“是心疼我??”
宋衿禾:“......”
他怎么那么多话啊!
烦死了。
屋内的氛围果真如院子里的安安此前预料的那般。
它的两位主人进屋后没多会就和好了。
待到两人一同从屋中出来,它便终是得了宠爱,一次性有了两个人陪它一起玩。
时间一晃而过。
临近傍晚,该是要用膳了。
在下人们前来询问今晚用膳的地点时,宋衿禾忽的回神想到了什么。
第五日。
今日是第五日。
天快黑了,那个时间也快到了。
仍有紧张蔓上心头。
宋衿禾下意识道:“等等。”
下人和盛从渊皆是一顿,转头看向她。
宋衿禾咽了口唾沫,脑子一转,随口道:“今日我要吃你做的晚膳。”
盛从渊一愣:“现在?”
宋衿禾微抬了下下巴:“你不?意?”
“不是的。”
盛从渊当然不会不愿意,但此时已是黄昏,而厨房也已将他们的晚膳都准备好了。
若是他这会才开始下厨,怕是要耽?了?点。
宋衿禾却执意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盛从渊:“会有些耽搁时间的。”
他只是陈述事实,宋衿禾却自己往歪了想了去。
他在急什么东西,她又没说不认账!
宋衿禾气恼道:“我不管,我就要吃你做的!”
明显是无理取闹的发脾气,却让盛从渊眉眼霎时柔和,再无半点异议地点头应声:“好,我尽量动作快些。’
宋衿禾心头一虚,不自然地道:“也不急,反正我也没太饿。”
盛从渊不知是否有看出什么,但也并没有再多说别的。
他又问了几句宋衿禾是否有想吃的菜,这便转身去了厨房。
盛从渊走后,宋衿禾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虽是有拖延时间的企图,但也当真有些馋盛从渊的厨艺。
况且今晚还不知要被如何折腾呢,她怎不能吃些美味提前先犒劳一下自己呢。
补充好体力,夜里才不至于很快就没了还手之力吧。
如此想着,宋衿禾一?转身往屋里去,一?忍不住胡思乱想地琢磨着夜里的事。
盛从渊到底还是耽搁了些时间。
待到他将所有?菜都端上桌,早已过了吃?的时间。
屋外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前几日这个时辰,两人都已先后沐浴准备要躺上床榻了。
但今日,他们才刚坐下来开始吃饭。
待会再磨蹭一会,都不知要磨蹭到几时了。
宋衿禾坐在桌前鬼鬼祟祟地偷瞄了盛从渊一眼。
但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半点被耽搁了时间的不耐和急促。
甚还慢条斯理帮两人摆好碗筷,转头问:“要先尝尝这个汤吗,我帮你盛一碗?”
宋衿禾愣愣地道:“好。”
眼看着盛从渊熟练地替她盛?,卷起热气蔓延攀上。
宋衿禾不由疑惑,他该不会是忘了今日是第五日了吧。
这可能吗?
昨日还是盛从渊眼巴巴地提醒她这事的,总不能今日小吵了一架,他就把这事给忘了吧。
那他怎么一点不着急呢?
明明此前都猴急成什么样了,这会又是在装什么。
宋衿禾感到几分古怪,却又找不到由头。
或是想得太入神,连盛从渊将?放到了她面前,她也没反应过来。
还是盛从渊出声唤她:“怎么了,小禾?”
宋衿禾这才回神,一对上盛从渊的目光,脸一下就红了。
她连忙低头拿起汤匙,做作地搅动碗里的汤:“没什么。”
宋衿未有些生气。
若盛从渊这副模样是装的,那可就太过分了。
她也克制自己不要继续胡思乱想了,免得搞得像急不可耐的人是她一样。
她又不急。
他若不要,她便再准备个三五日就更好了。
不!
盛从渊有本事一辈子别碰她!
“他为何叫你小禾呢?”
突然窜入耳中的嗓音没头没尾,突兀地打断了宋衿禾的思绪。
宋衿禾一愣:“谁?”
“何应。”
宋衿禾:“......”
她的大脑迟钝一瞬,一时间有些跳跃不过来。
好端端的,怎突然又提起了何应。
宋衿禾抿了抿唇,总算将思绪拉到了这个问题上,回答道:“还不是和你一样,都不顾我愿意与否,自顾自就这么叫我了,他本该乖乖唤我三姨的!”
“你不愿意我这样叫你?”
“不是说现在。”宋衿禾低头喝了口热汤,鲜美的味道入喉,让她心情总算好了点,语气也放缓道,“我是说小时候,你不是说,你从小时候就这么叫我了吗。”
盛从渊眸光微动:“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没有。”宋衿禾回答得很干脆,且味蕾被这口汤激活,再次低头喝了一口,便也没注意到盛从渊明显落寞下来的神色。
她道:“想也知道嘛,这么亲昵的称呼,不是你自作主张就这么唤我,难不成还能是我主动要求的吗?”
盛从渊敛目,默不作声。
本就是她主动要求的,但她不记得了。
一瞬沉默间,宋衿禾又有些不自然地补充道:“但是如今,你我是......这么唤我也不是不可以了。”
“夫妻”二字被宋衿禾压低了声音,像是羞涩似的含糊不清一口带过了。
但盛从渊清晰听见了,眉眼舒展开来,只有面上还看不出太多情绪地“嗯”了一声。
宋
衿禾眼珠微动,只偷瞄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动筷往桌上菜肴伸了去。
心下腹诽,他还真是好哄。
只是这个话题似乎并没能因此被带过。
盛从渊仍然还在惦记着什么。
宋衿禾刚满足地吃了两口菜,就闻盛从渊又道:“那生死与共,情比金坚是什么意思?”
宋衿禾一愣:“你今日听见了?”
“就听见这一句。”
宋衿禾:“......”
那还真是,一点也不凑巧。
敢
情前面她那般义正言辞拒绝何应的话语,都没能叫盛从渊听到。
这会他若是要让她再说一遍,那她…………………
宋衿禾轻叹一口气
。
叹的是自己意外多的耐心。
她居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排斥向盛从渊仔细解释这事。
或许是被这桌美味收买了,也或许是期待盛从渊听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瞬间雨过天晴的模样。
宋衿禾道:“是我刚到裕襄城时发生的事,那时我与他刚相识不久,见过几次面后便成了朋友,但我那时还不知他与我的辈分关系,那日我大哥与何大哥聚在一起饮酒谈天,他便邀约我一同去后山玩耍,结果不巧,我们迷了路,天还下起了大
雨。”
宋衿禾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过往。
时间过去已久,这件事于她而言并非记得极为清晰,但也因那时她也有十三四岁了,怎也是记事的年纪了,便能完整将此事讲述出来。
盛从渊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盛着令人读不懂的神色,但也只像是在安静认真听她诉说过往一般。
宋衿禾继续道:“因着找不到回家的路,雨天山路也不好走,我便又急又气,在山上大哭了起来,何应见状说要背着我下山,还向我保证他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盛从渊眸光一颤,袖口下的拳头不自觉缩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脸色沉了下去。
但宋衿禾忽的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声量拔高道:“结果你猜怎么着!我那么轻!他居然背不动我!我刚爬上他的背,他一个没站稳,我们俩就一起滚到了山坡下,我全身都被泥土弄脏了,脸上还糊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泥水,把我气得个半死,从那
次后,我就和他决裂了,之后也就知晓他是我的侄子,我便再也没和他做朋友了。”
听起来很滑稽的故事,也引得讲述的人情绪激动起来。
但盛从渊丝毫笑不出来,甚后悔自己自虐似的要问出这件事来。
宋衿禾突然凑近,话锋一转:“若是你的话,一定能背得动我吧?”
盛从渊一怔,原本沉郁的神色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俏丽脸蛋所冲散。
那些将要涌上的嫉妒,阴沉,翻涌的情绪,也全然消散在她澄亮的黑眸中。
好似还没能有一瞬的低落,就被她一把从暗影中拉了出来。
盛从渊喃喃道:“我本也是可以的,我小时候背过你,很稳。”
宋衿禾讶异道:“你背过我?!什么时候?”
她怎会平白无故让不熟的人背她呢。
就算是何应,也是因着当时她实在走不了下着雨的山路,也被迷路的心情吓得腿软,才应了这个提议。
可是盛从渊在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印象了,那只能是不熟的点头之交,何来让他背的机会。
宋衿禾这头还在一边问,一边回想会不会是自己更小的时候,记忆已经完全模糊的时候。
盛从渊却是毫不犹豫地正色道:“你八岁那年,十月二十四。”
宋衿禾:“......”
具体到年月日的吗?
盛从渊面无表情地问:“记得吗?”
宋衿禾:“......”
谁会记得十年前的十月二十四自己出现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啊。
盛从渊见状收回了视线,脸上表情淡淡地,看不出喜怒:“没关系,总归是背过的,我能背得动你。”
宋衿禾怔然片刻,也转回头去,低低地“嗯”了一声:“你那一身牛劲,怎可能背不动......”
宋衿禾的嘀咕声不知是否有被盛从渊听了去。
但盛从渊便没再说话了,且吃饭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他给自己添了满满一大碗米饭,不过三五下就迅速吃掉一大半。
宋衿禾这头才浅浅吃了几口菜,就见他又给自己添了饭。
如此反常的模样让人实在难以忽视。
宋衿禾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问:“你,又不高兴了吗?”
盛从渊手上动作顿了一瞬,转过头来一本正经道:“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着急。”
宋衿禾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盛从渊很快恢复动作,将自己碗里的米饭压了压,舀走了桶里最后一口饭。
“天色不早了,今日,是第五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