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快九点,今日份工作结束。
宋檀回化妆间换衣服,这些天没再下雪,但今天还是冷得厉害。
她换上羽绒服,桃桃递过来杯热姜茶,“檀姐,喝口暖暖。"
“谢谢。”虽然是室内拍戏,但穿得少,还是得预防感冒,自己感冒没事,传染给宋初晴就麻烦了。
一口姜茶入胃,整个人都暖起来。
桃桃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跟她对接明天通告,“姐,明天上午十点后才有你的戏,可以晚两个小时过来,另外副导那边说明天会专门给你和慕老师拍花絮。”
拍花絮很正常,不过特地通知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宋檀问:“为什么?”
桃桃耸肩表示疑惑,“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给这位小慕总作宣传,宋檀没再细究。
喝完姜茶,宋檀戴上围巾,“走吧,下班。
化妆间陆续来人,王姐:“宋老师,刚刚慕老师说请客吃饭,一起去啊。’
工作几天,大家对慕星洲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首都慕家的小儿子,有钱有势,人嘛人帅话少是个拽男,但性格还行,不给人添麻烦。
平时出手也大方,请剧组喝个下午茶加个餐是常有的事,现在还请吃饭,大家对他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
宋檀看一眼时间,九点,又再看向手机,没有消息。
纪复西说来接她,不过从那会到现在也没个微信,也不知道会不会来。
宋植犹豫一会,回答:“家里还有孩子,我就不去了。”不管他来不来,她确实不爱凑这些局,这大冷天还是早点回家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睡觉比较舒服。
大家一起往外走。
门口已经停着辆黑色劳斯莱斯,大家都猜出这是来接谁的,起哄道:“哎哟,宋老师可真是幸福~”
宋檀没应,笑笑告别,“你们好好吃,下次换我请。
“好嘞。”
女人裹紧身上衣服向前,驾驶位司机下来开了车门,好几双眼睛一齐看去,可惜只看见后排一个模糊黑色身影,不过姿态矜贵腿巨长,于是“大腹便便的金主”流言不攻而破。
劳斯莱斯在一众好奇心中离开。
安静站旁边的慕星洲目光从开远的车子上收回,冷冷出声:“这是谁?"
“宋老师老公吧。”
“怎么确定这是她老公?”
一句话,把王姐几人问住。
还没回,他又问:“这人经常来接?”
“也不算经常,有过那么两三回。
最后出来的副导中断谈话,“走吧走吧,这天怪冷,喝点酒暖暖。”
慕星洲落在后面,拿出手机给好友发消息:【帮忙查一查京Axxxxx这个车牌】。
来到餐厅,回复发来:【小慕总,这辆车原和集团纪复西的啊。】
慕星洲看着屏幕上三个字,神情茫然了片刻。
纪复西?
他不会不知道这个人,他爸妈费尽心思想要巴结,不惜利用慕瑗来和他商业联姻。
但没成,慕瑗那段时间生气自己被嫌弃,天天在他耳边骂。
好友又发:【查这个干嘛?你不是跟你偶像拍戏呢吗?】
慕星洲顶着下颚敲字:【滚。】
十分钟后再次抬起手机:【纪复西结婚了?】
好友:【没有吧,没听见消息,结了圈子里早知道。】
慕星洲嘴角扯起。
追求者。
......
另一边车上,宋檀看见花十分惊讶,“给我的?”
纪复西目不转睛看着手里文件,淡定回答,“嗯。
“谢谢啊。”应当是买向日葵时顺手给她买的,不管怎样,难为他有这份心。
她低头闻了闻,很香,美好的事物让人放松,一天疲惫逐渐散去。
车子离开,纪复西看过来,“吃过饭了吗?”
“吃了,不吃晚上干不了活。”
“嗯。
话题中止,过几秒,又听见他问:“晚上拍的什么戏?”
…………………这要怎么说?宋檀简单解释,“女主在亲情线和感情线都受了伤,来好朋友这里寻求安慰。”
“累吗?”
话题走向开始不对,这人的“关心”实在太过明显和直白,于是这件事便跟汇报工作一样,“有点。”她尽量说得多些,“演员没什么经验,我得带着他。
另外还有一点是宋檀没有男性朋友,她在代入角色时其实有点困难,方导说就把慕星洲当成她的好朋友,忘记性别这件事,可能她演技功底还不到位,每场戏开场前看着对面那张二十出头的帅脸总要做许多心理准备。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宋檀看见他眼里的认真,莞尔一笑,“不用。”刚说完,脑海闪过什么,立即改口,“你等会有时间吗?”
“怎么?”
宋植眨眨眼,“帮我对戏?”
都是男的,不怎么熟的男的,先用他练练手正好。
纪复西应得快,“可以。”
到家时宋初晴已经睡着,宋檀上去看了看,再换好居家服下楼。
纪复西在客厅等,她倒了两杯温水端过去,坐他旁边,“不会很难,你就照着剧本念就行。”
“好。”
宋檀拿出剧本给他,自己看手机。
剧本做了许多标记,花花绿绿全是便签纸,纪复西翻开第一页,看见上面字迹娟秀的小楷笔记,工整漂亮。
宋檀见他没动,伸手去翻,“我们对第23场,女主喜悦和陈胥城在小酒馆喝酒。”
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生,纪复西抬眼,“你这个朋友是男生?”
“嗯......”宋植纠正他,“不是我的朋友,是女主的朋友。”
男人阖眸,去看台词和剧本。
聊天内容的确是朋友关系,也没什么出界内容。
直到翻到第二页,目光在第一行停住,纪复西再次撩起眼皮。
目光对上,宋檀心一咯噔,探过去看剧本内容。这次心脏直接停止跳动,她微微仰头,嘴角挤出尴尬的笑,“要不我们对下一场。”
纪复西眸色收敛,“没关系,我理解,开始吧。”
宋檀欲哭无泪,硬着头皮开始。
她把水当作剧本里的酒,猛喝一口,然后进入状态。
女主角语气颓靡,“胥城,你说他爱不爱我?他要是爱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纪复西念出剧本台词,“喜悦,你现在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你。”
一点感情没有,比给小初讲故事还要干涩。
宋植忽然后悔找他。
她看着他的脸,把他当成慕星洲,又看一眼剧本,迟疑几秒,按照剧本提示握住他手腕,“我是怎么样的?”
纪复西低头看向握住自己手,眼底闪了闪,“你从来不会被身外事干扰,现在却为一个男人买醉,要死要活,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吗,你喜悦,永远只为自己而活。”
宋植松开手,揣摩女主的茫然心情,语调表情到位,“是吗......这个我不是我吗………………”
纪复西:“你说说,他到底哪里好?”
“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宋檀看剧本,顿了顿,念台词,“喜欢他爱我,喜欢他永远温柔,喜欢他的爱抚,那是我第一次。
造梦师女主来人间历练,第一次体会到人类爱情,心动、甜蜜,患得患失,也包括性?欲。
后一句是女主回忆与男主的初次,单纯的造梦师真实描述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细节,也就是他方才看见的内容。
宋檀无法再继续。
空气忽然变得有点闷,她脸现在也有些热。
若是过年以前她能坦然与他相处,但现在关系有了些微妙变化,暧昧的,说不清的,不适宜讨论女主第一次的。
宋植拿过剩下半杯水喝完,再摁灭手机,尴尬说:“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这一场是这个。”
纪复西也合上剧本,明白她的无法继续,安静一会,出声问:“有床戏?”
男人喉结滑了滑,沉默。
宋植不知该不该解释,想了想还是说:“假的,旁边都是工作人员。”
纪复西望过去,“我知道,没关系。”正常工作而已,他不至于干涉她这些,而且现在的自己就算想干涉也没什么十足立场。
都聊到这里,宋檀索性放开来说,“演戏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吻戏床戏这些也都是工作,你不要多想。”
“以后网络上也许还会出现一些磕cp的言论。”说完意识到现在在网上她是“已婚”状态,那应该不用像以前炒cp了,不过她还是说:“我这个工作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毕竟粉丝观众才是买单的老板,我也控制不了别人的嘴。”
“我只是一个小小打工人,比不上你挣那么多,但我挺喜欢这份工作,我觉得演戏很有意思,将来如果不出意外也一直会从事这个行业。”这算是一句小小试探,宋植小心翼翼看对面男人脸色。
既然要培养感情,那以后不可避免要和他的家庭有所接触,身边有许多例子,嫁人生子的前辈逐渐淡出娱乐圈,没了自己的事业。
她不想,她还有许多事没做,也还没拍上自己的片子。
如果纪家让她放弃工作,她也许会考虑放弃纪复西。
但纪复西没给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嗯。”
然后接着说:“我的工作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出差多应酬多,希望你谅解。”
宋植噎了下,她说这些倒不是要双方交代什么。
她凝起笑,“我理解。”原和集团可不是什么小家族企业,这些商业大佬日理万机,她当然能理解。
又想起什么,叮嘱:“和小初一起的时候不要抽烟。”她有两三次闻见他身上烟味,初一那天也见过他抽烟,不知道抽的什么,虽然不难闻,但毕竟是二手烟,影响孩子不好。
“好。”
“还有件事,钟晨下周要和歌云出差,周姨又不会开车,可以借李叔几天吗,就去接小初回家,周姨晚上陪她等我回来。”
工作室有其他同事,但都跟小初不熟,宋植不太放心给他们接送,只能让他帮忙。
“可以。”
宋植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了,也快十点,她说:“那今天麻烦你。”
他却没走,“宋檀,我也有件事。”
刚想站起的女人又坐下,“你说。”
“今天小初问了我一个问题。”男人稍顿,接着道:“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住。”
纪复西双眸在她身上聚拢,“所以我想,我找个时间搬过来和你们一起。”
沉吟片刻,补充一句,“白天我们都要上班,晚上你收工晚,这样一周见不了几回。”
这两周他只见了她两面,每次不到十分钟。
宋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定在原地。
纪复西低低再重复一遍,“好吗?”
"...... 7. ''
宋檀想问问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小初,但是答案显而易见,培养感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小初?
可他说话语气,眼神太具迷惑性,宋檀渐渐分不清。
互相对视,谁也没离开。
下一秒,正在酝酿成形的气氛被睡得迷迷糊糊下楼的女孩打断。
“妈妈。”
宋初晴一边揉眼睛一边走下来。
宋植应:“怎么了小初?”
小女孩来到身边,直接抱上她脖子,声音细细,“妈妈我做噩梦了。”
宋檀安抚抚摸她后背,“不怕,妈妈在呢。”
宋初晴害怕,可又偏要描绘梦境,“我梦到爸爸变成了大怪物,他有好可怕的牙齿,他要吃掉我们,爸爸是大坏人,而且丑丑的,还臭臭的。”
身后被忽略的纪复西:“…………”
宋檀看向脸有点黑的男人,扬起唇,“然后呢,小初做了什么?”
宋初晴松开她,义愤填膺地举起小拳头,“我特别生气,爸爸太可恶了!”可一说完又泄气,小表情委委屈屈:“但是我怕打不过爸爸,于是我跑啊跑,然后就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了,然后我就醒了。”
宋再次笑,示意她往后看。
小女孩回头,这才看见睡梦中变成怪物的人,吓得直接扑进宋怀里,“啊......”
纪复西尽量平缓神色,冲她招手,“小初来。”
已经完全清醒的宋初晴仰头看一眼妈妈,再小心挪到他身边,有点不好意思,怯生生说话:“爸爸你怎么还在。”
纪复西把人抱上膝盖,跟她道歉,声线温柔:“对不起小初,爸爸让你做噩梦了。”
宋初晴不懂爸爸为什么要道歉,做噩梦而已啊,她以前还梦到自己变成怪物了呢。
明天爸爸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
“
“真的吗?”
“真的。
“好耶!”
纪复西摸摸她小脑袋,“还生爸爸气吗?”
“不生气啦。”
“开心了?”
“开心了!”
纪复西停顿几秒,低下头去亲亲她肉嘟嘟小脸颊,一触即离,“那小初晚安,爸爸先回去。”
被她亲过许多回,他却是第一次主动亲她,也许平时依然有些疏离,在她梦里便变成怪物。
“晚安。”小女孩眉开眼笑,“你记得明天来哦。”
“嗯。”
将近十一点。
李叔已经下班,纪复西自己开车回老宅。
蒋姨还没睡,迎出来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纪复西褪下西服搭在臂间,边走边说,“吃过,您去休息。”
可刚走到楼梯口,回头,皱着眉问:“蒋姨,我丑丑的吗?”
丑丑的?这是什么用词?蒋姨笑:“你要是丑天下没有好看的了。”
男人还是紧着眉心,忍不住闻了闻自己,“我平时身上臭吗?”
“???”蒋姨不解,“西西,你是不是喝醉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