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市有两个月没见过雨的鹤姜,来到小镇的第二天,一醒来推开窗就瞧见了湿漉漉的屋檐和地面。
扑面而来的是夹杂着点点雨滴的微风,清冽凉爽。空中细雨绵绵,悄悄浸润了整座小镇。
天色雾蒙蒙的笼罩在小镇上空,真就对应了“烟雨”一词。
这场雨没持续多久,鹤姜中午出门的时候地面已经干了。小镇上空光风霁月,暖洋洋的太阳高高悬挂在蔚蓝色的天空中。
她在网上搜了游玩梧桐小镇的攻略,大概是景点不那么出名,游玩攻略也很少。最有名的便是那棵有着两百年历史的梧桐树了。
梧桐树所在的庭院前身是个书院,经历战乱后就只剩了断壁残垣。后来有好心人修缮了一圈,上世纪末,又在政府帮助下,将其改建成了一座庙宇,供奉一尊文殊菩萨像。
鹤姜想着先找饭店吃了午饭再去看看,拜一拜,保佑她长聪明一点。周彦行一早就给她发消息说不在小镇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尝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桌的招牌菜,口感不适的蹙起了眉头,确实有些不大好吃。其它几样菜也相差无几,索性就敷衍的吃了几口。
饭店窗外是一条两三米宽的溪流,流水声淙淙。不远处连接两岸的是一座拱形的石桥。桥头两侧细细长长的柳枝垂下,如同水乡里娴静温柔的姑娘。
夏风吹过,长长的柳枝飘在溪流上方。
鹤姜沿着溪流旁的小道转悠了一圈,在看到小镇入口处的高大牌匾,才发现自己快走出小镇了。
正说要转身回去,就见前方到站的公交车上,一前一后的走下来两个眉眼有些相似的年轻男生。
一个冷静沉稳,一个青春活力。
年纪小的男生个子要矮一些,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旁边的年长些的男生只是安静听着,嘴巴都没动一下。
很显然,没有附和声小男生也能一个人兴高采烈的自言自语。
鹤姜挑了挑眉,她听周彦行说过,他老家还有个今年初中毕业的弟弟。想来这个小男生就是了。
兄弟俩颜值赛高,弟弟好像一只围着哥哥疯狂摇尾巴的小奶狗。
怪可爱的。
她没有躲避的意思,停下了转身的想法,笑盈盈的走了上去。
周彦行像是有征兆般的抬头,在看到鹤姜含笑的眸子后瞳孔微缩,神色一瞬间有些慌乱无措。
同时心底又升起一丝隐秘的期待,或许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想通,他在期待着什么。
随着距离一点一点靠近,周彦行呼吸都放轻了,裤缝侧的手攥紧。
向来大大咧咧的傻小子??周旭泽,也看到了越走越近的鹤姜。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姐姐好漂亮啊,全程只顾着去欣赏漂亮姐姐了,压根就没注意到身体紧绷着的亲哥。
鹤姜走的是周彦行的那侧,她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而是在经过的时候悄悄伸手,漫不经心的勾了勾他的手指。
一触即离,轻柔似无形撩人的晚风。
周彦行余光一直都有落在她的身上,突然在碰到那一抹触感后像极了受惊的鱼儿,嗖的一下抬起了手。
黑眸透着茫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他动作幅度有些大,引起了周旭泽的注意。
“哥,你怎么了?”
周彦行忍住回头的冲动,嗓音沙沙的:“我没事。”
干了坏事的小坏蛋光明正大的笑眯了眼,她甚至还停驻在原地,怡然自得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周旭泽满脑子疑惑,回头恰好又和站在公交站台上笑如花的鹤姜对视上了。
一着不慎被那蛊惑人心的笑容看呆了心神,差点左脚绊右脚,幸好周彦行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
“看路。”
稚嫩的小少年哪扛得住鹤姜的小把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的周旭泽摸着有点点发烫的脸颊。
他走了几步后,不确定的说:“哥,你觉不觉得刚才经过的女生有些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特别是她的背影。”
是个很漂亮的小姐姐,应该是来小镇旅游的吧。
周彦行面不改色:“就你那眼神,看谁都眼熟。”
周旭泽不乐意了:“哥!你是不是又想提我小时候认错你的事情。都说了你和那个人穿的一模一样的外套,还差不多高,这谁不会认错啊。”
“这次绝不是我看错了,我是真觉得那个姐姐的背影眼熟啊。”
嘶,到底是在哪儿看到过呢。
周彦行没接话,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鹤姜刚发来的消息。
姜就不了:嘻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斜眼笑.jpg
姜就不了:那就是你弟弟啊?好可爱,哈哈哈哈。
姜就不了:下午我要在小镇里逛逛,回来找我,我在公交站等你。限时五分钟,过时不候噢。
周彦行握紧手机,简单的回了个''好''字。面色如常的走出公交站的视线范围后,他把买的东西交给了周旭泽。
“旭泽,我临时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家去吧。这些礼品等我回来再给叔叔婶婶们送去。”
周旭泽:???这么突然。
“什么事啊,那哥你还回来吃午饭不?”
兄弟俩从疗养院出来后还没吃午饭,本想着回家后再做饭吃的。
“不回来了,你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这时候的周旭泽可算不蠢笨了,感觉不太对,严肃着稚气的脸:“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觉得你这次回来怪怪的,像是有事瞒着我。”
他紧紧盯着对方,那架势,周彦行不说出点什么能说服他的理由,就不让其离开了。
周彦行拍拍他的肩膀:“旭泽,哥真没事。是学校教授发来了一份文件,我没带电脑回来,就需要去网吧接收处理。”
半年不见,弟弟变聪明了,不好糊弄了。
周家是有一台台式电脑,不过年代有些久远了,肯定不及网吧里的电脑流畅快速。
周旭泽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周彦行脸不红心不跳的肯定。
见是学校的事情,周旭泽也不好耽搁哥哥的时间,接过袋子说:“那哥你去忙吧,忙完记得吃饭啊。”
他多留了个心眼,走几步就时不时回头看看。小镇上有好几家网吧,记得距离这儿最近的一家是在隔壁的街道尽头。
狗狗祟祟的跟了一段路,见哥哥确实是进了那家网吧才拍拍胸脯,安心的走了。
自己吓自己。
早料到周旭泽不会轻易放弃的周彦行,站在暗处见他相信离开了,抬起脚步就往公交站台跑去。
还有不到两分钟。
跑过拐角处,远远瞧见了站在路边的鹤姜,身形纤细笔直,阳光尽情洒落在她的身上。侧脸勾勒出恰到其处的自然弧度,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金色的轻薄面纱。
车辆呼啸而过带来的风吹动着小腿边的裙摆。
周彦行浮动躁乱的心一下子落了实处。
时间完全来得及,但他依旧不曾停下奔跑向她的脚步。
直到跑到了她的面前,脚步才稳稳的停下。
在看到女孩脸上促狭的笑容,周彦行想起了那一抹淡淡的触碰,热度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耳朵又莫名开始燥热起来。
鹤姜一本正经的打开手机:“让我来看看你迟到了没。”
周彦行配合的问:“那我迟到了吗?”
屏幕上的时间这一秒才跳到12:20,五分钟前是12:15。
“还行吧,你这叫踩点了,这次就勉强算你没迟到吧。”
鹤姜紧接着小嘴叭叭的控诉:“昨晚你说饭菜我可能会不喜欢,还以为你是夸大其词。今天中午我去点了那个什么店的招牌菜,一点都不好吃,我就只吃了小半碗饭。特别是那道鱼,一股子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不开心。
都怪周彦行!
“那家店是叫居鲜楼吗?”周彦行问。
“对啊。我看那饭店装修的不错,门面上写着百年招牌,客人也很多,就以为味道不错。”
“抱歉,忘记提前跟你说了,居仙楼这家饭店是当地人都不会去的。那些你看到的所谓客人,大部分都是饭店老板请的“托''。"
鹤姜傻眼了:“啊?那这么难吃的店是怎么开起来的呀?饭店老板是钱多烧的慌吗。”
特意开个饭店,折磨来旅游的外地人是吧。
周彦行嘴角扬起弧度:“他家老板确实挺有钱的,似乎是市里某个老总的儿子,开饭店来练练手的。”
19. : .....
有钱确实能随心所欲。
周彦行猜到她应该没吃饱,带她去了小镇上一家外面看起来中规中矩的炒菜小店。
“这家还不错,若是问本地人,大多都会推荐他家。是一对夫妻开的,以前忙的时候经常来店里打包饭菜回去吃。”
鹤姜抬起他牵着自己的手,凑过去笑着问:“周彦行,你胆子够大的呀。在你家的小镇上都敢牵我,不怕被认识你的人认出来啊?”
周彦行松开手,用纸巾擦了下桌子,咳了咳:“应该没那么巧。”
“那万一要是遇到你朋友、邻居、亲戚,你会说我是你什么人啊?”鹤姜坐下后,悠哉悠哉的托着下巴问。
周彦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语气郑重的先询问道:“姜姜,你愿意让我的朋友、邻居和亲戚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见问题被?了回来,鹤姜暗戳戳给臭男人贴上‘心机男”的标签。
“不愿意。”她坦然直白道。
半点没有要顺着男主的意思。
也不想想,她鹤姜的男朋友是那么容易当的吗?
尽管周彦行内心早有准备,在听到这话还是有些许的烦闷。他没表现出来,表情平静的说了声''好''。
他会努力争取让鹤姜早些愿意的。
鹤姜开始出馊主意:“你可以说我是你在学校认的妹妹。”
情妹妹怎么不算妹妹呢。
周彦行摇头:“我不认妹妹。”他只有一个亲弟弟。
鹤姜觉得他有时候固执的想一屁股坐死:“那你要怎么介绍我?朋友?总不能说我们是牵着手的陌生人吧。”
“不是。”周彦行声音坚定,“我会说,你是我正在追求的女生。”
鹤姜故意钻字眼:“都牵上手了还在追求,这合理吗?傻子才会被骗好吧。”
周彦行沉默了,明明知晓不牵手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还是别别扭扭的补救:“我就说,那是我强迫你牵的。”
至于其它的,到时候再说。
虽然两人的对话奇奇怪怪,但不可否认的是,鹤姜被哄的心情挺不错的。也不为难他了,“哎呀,我们运气哪有那么差的啊。先吃饭,下午我想去看梧桐树,听说还能挂许愿绳呢。”
大概是上天都在眷顾这对小情侣,两人在小镇上逛了一下午,都极其罕见的没碰到熟人。
当然,不排除有看到小情侣,但没上前来打招呼的。
小镇不大,小半天就能走完。
小镇没什么好玩的,周彦行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鹤姜就不想剩下几天继续留在这里了。
J省的名胜古迹很多,她决定趁着没开学到处去看看,就当是来旅游了。
诶,不对,她本来就是来旅游的呀,才不会为了一处风光放弃游览外面大河河山。
这天鹤姜回到酒店后,就开始寻找J省旅游的攻略了。次日上午醒来就收拾行李准备启程了。
在看到桌上摆放的小玩意儿,鹤姜一个电话把周彦行喊了过来。
“这些你先帮我放在你家收着,我不方便带。”
什么都不知道的周彦行抱着装小玩意儿的袋子一顿,看到她身后毫无生活痕迹的房间和身后的行李箱:“你要离开?”
在对着镜子涂抹口红的鹤姜抿了抿唇瓣,想起忘跟他说了。
“对啊。小镇玩够了,离开学还有五天,我要去把J省走一遍!等开学前一天我们再汇合就是啦。”
周彦行没有理由拦着她,也拦不住她。他没有说要跟着一起,半年回家一次,在家待的时间太短了。
这次离开,下次回来又是年底了。
周旭泽下个月上高中,疗养院那边也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不能离开。
在家打扫院子的周旭泽,看到他哥急匆匆的出去,又拎着个大袋子回来。
“哥,你买啥了?吃的吗?”说着就要上手去接,却被周彦行侧身避开了。
“不是。扫你的地。”
周彦行刚想回屋放进柜子里,葛婶这时候出现了院门口。
“彦行,旭泽,你们在家不?你葛叔去鱼塘里捞了几条鱼起来,都是没吃过饲料的好鱼。我给你们送一条来。”
周彦行顾不得回屋,把袋子放在桌上就走了出去,“葛婶,谢谢你和葛叔了,鱼多少钱?”
“要什么钱啊,给你俩吃的。一条鱼能有几个钱。你和旭泽还在长身体,营养可要跟上。婶走了啊。”
周彦行拎着鱼去了厨房,放水喂养在了水桶里。转身没见着院子里有人影,顿感头疼的快步走进客厅。
然后就看到了跟个大傻子一样盯着袋子的周旭泽。
“哥,你出去就是为了去买这些啊?”少年表情一言难尽。
周彦行难得沉下了脸,走上前拿过袋子,冷声道:“谁教你不经人同意就随意翻别人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旭泽没想到他哥会生气,死倔的顶嘴:“你是我哥,我们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能看了。而且都是些常见的东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周旭泽记事起,就没见过爸爸。妈妈整日忙着开店养家,可以说,他是被哥哥带大的。
在学校遇到什么事情,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都是问的周彦行。在面对哥哥,他几乎没有隐私可言。
兄弟俩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周旭泽尊敬哥哥,又不可避免的害怕哥哥生气。
虽然他也有点不可置信他哥会买这些在小镇普通且常见的东西,最关键的是,他还看到了几把团扇折扇。
怎么说呢,一看就是女生会喜欢的物件。
周旭泽灵光一现:“哥,你买这些该不会是为了送给我未来嫂子的吧?"
周彦行纠正道:“别这样称呼,现在不合适。”
“懂懂懂。那我喊姐姐吧。”周旭泽恍然大悟,“看来那些还真是给嫂,啊不对,那位姐姐的。哥,姐姐姓什么啊?”
“她姓鹤。”
“哦哦,鹤姐姐。”周旭泽笑嘻嘻的说,“所以哥你是承认这些是买给鹤姐姐的啦?你早说不就成了嘛,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我还能帮你挑挑呢。”
周彦行:“不需要。出去扫你的院子。”
被哥哥三言两语就哄过去的周旭泽,再次拿上扫帚勤勤恳恳的扫啊扫。
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恍然间想起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唔......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