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道最南边，远远就听到沈闻月喊：“夏夏!院子里晒的画没夹好被刮走了，你赶紧帮母亲捡捡。”
晟夏关好窗户随后应着：“好!”
一张画被风刮到了季昙的脚边，他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一个穿蓝色外套的晟夏追逐着他母亲的画跑了出来。
晟夏身体弱，小小身体被风刮的快要站立不住。
季昙皱眉，大步走过去，帮晟夏捡起了地上散着的几张画。
晟夏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按住身前的画。白色裤子都弄脏了。
季昙单膝屈起，在晟夏面前蹲下，把手里的几张画递给他。
晟夏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明亮清澈，看到季昙时还愣了愣。
季昙微微别过眼：“拿着。”
晟夏“哦”了一声接过，连忙站了起来。
季昙也起身，发现近看时晟夏高了一点点，虽然还是个才到他胸口的小矮子。
季昙刚要说话，晟夏抱着手中的画后退了一大步，眼睛没看他，接着小声地说道：“谢谢你，季昙。”说完，晟夏也不同他继续说话了，转身就跑回了家。
季昙愣在原地看着晟夏的背影，紧紧地抿住了唇。
此时的他有一瞬挺想问晟夏，为什么不叫他哥哥了?
转瞬，他又明白这其实不必问，因为晟夏慢慢长大了。长大就懂事了，也会明白许多事情，学会慢慢地远离他这种不读书抽烟的人。
这一个月内，季昙和晟夏都没有再见过面，初中学业增加还要上晚自习，晟夏每天都是晚上才回到家，和季昙相遇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这天，天已经完全黑了，几个同学对季梓航招了招手后和他告别。
临走前一个同学还把一百块钱塞进季梓航兜里，对季梓航笑了笑说了几句就走了，随后季梓航就迫不及待地扑向了季昙。
“哥！今天我帮他们写作业赚了一百块钱！”
季昙比他高一个多头，每次他这么一扑，哥哥都能一只手接住他。
可是这次，季梓航却敏锐地感觉到季昙躲开了。
季昙用胳膊抵住了季梓航，阻止了他扑过去的一瞬间，接着季昙皱了一下眉，不大自然地弯了一下腰。
季梓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敛了，皱着眉问：“哥，你怎么了?”
季昙：“没怎么。”
季梓航往他身边靠了靠，皱起鼻子，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那你身上为什么有血?”
季昙眼皮也不眨地扯谎说：“路上遇到一个杀鸡的，溅我一身。”
季梓航感觉到自己的智商遭到了毫无诚意的侮辱。
可他没再说什么，因为季昙给他递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巧克力味的小蛋糕……
对啊，今天十一月一日是他的生日啊，连他自己都忘了。
季梓航看着蛋糕无奈的笑了一下:“哥，我都已经长大了，还过什么生日啊。”
季昙没说话，把蛋糕放在弟弟手心:“记得吃，挺贵的。”
“哥！”见季昙转身要回屋，季梓航连忙把一勺蛋糕举到季昙嘴边：“你尝尝。”
季昙闻到蛋糕味，往后一闪，脸上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摆手拒绝：“吃饱了，没胃口。”
季梓航眼神沉了下来，眼神移到季昙的胃上，他像是知道了点什么。
季梓航默默地吃完了蛋糕，见季昙已经睡了，他则一直闭着眼睛装睡，因为他知道季昙一定没有睡。
果然，不一会儿，季梓航就听见身边的季昙窸窸窣窣地起来了，他感觉哥哥的动作有些凝滞，撑在床上的胳膊略有些发抖。
季梓航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季昙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过身来，季梓航连忙把眼睛闭好。
幸好季昙没注意到，他很快站了起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了伤药，走进了卫生间刚脱下上衣，还没来得及擦药，季昙先扶住马桶吐了，然而胃里没东西，只是吐酸水。
今天他又帮别人打架，对方找到他时一开口就给出了两千元的价格，叫他去收拾枫林镇东边的那几个小混混。
一对五，他还是赢了，可却伤的很重，手臂还被划了一刀，其中一个小混混一拳砸中了他的胃，结结实实的一下，甚至季梓航让他吃蛋糕的时候，他都不禁恶心了一下。
好一会儿，反胃感才平息下来，季昙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了，低头仔细看了一下，确定马桶里没有血迹，他才略松了口气。
毕竟是年轻，不严重。
季昙靠着墙休息了片刻，冲水漱口，开始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他光裸的上身布满了可怕的瘀青，季昙咬牙，先沾着清水把手臂上的伤口清洗了一遍，然后用绷带缠住。
接着用膏药把身上的瘀血推开，他下狠手仔细揉着自己身上的瘀血，丝毫没察觉到卫生间门口，季梓航光着脚跑下了床，正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里看。
季梓航眼圈都红了，像只被激怒的野兽，他拼命地咬牙忍着，一根筋在太阳穴附近跳个没完没了，有种自己把牙都咬碎了的错觉。
可他又不能冲进去，因为他知道季昙也不想让自己看到他此刻这个狼狈的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季昙放回药膏盒子，双手撑在洗脸池上，轻轻地“嘶”了一声，然后接了捧凉水，洗去自己一头一脸的冷汗。
季梓航这才从一片木然中回过神来，悄悄地离开，躺回床上。
他没躺多久，季昙就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和药味出来了，然而他似乎想起了季梓航鼻子灵的事，犹豫了一下，季昙弯下腰替季梓航拉了拉被子，转身往另一张床上走去。
季梓航终于忍不住了，哑声说：“哥。”
季昙被他突然出声愣了一下，就听见季梓航突然带着哭腔来了一句：“哥，你以后可以不用再管我的，真的，我又不是你亲弟弟，你管我的死活干嘛啊！啊？就因为我母亲收留了你？所以你就要拼命？所以你就要累死累活把我养大？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来照顾我做什么啊！你走吧……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