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让杜迁去接引杨志两人上山吧,我忙于修行,不喜吵闹,就不去见他了。”
正说着,王伦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之前帮助那群客鬼,害了弟兄们性命的贼子,可打探到消息了?”
小喽?沉声回道:“回头领......没有。这贼子颇为狡猾,除了只知道是擅长用刀、棍的高手外,便再无线索。”
"......"
王伦无奈。
这群弟兄们,杀人喝酒擅长,但干这些见缝插针,明察暗访的精细活便心余力绌了。
缺人才啊……………
恰时,王伦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贼人,分别擅长刀法、棍法。
而青面兽杨志,用的是刀。
这劳子鲁智深,随身抱着一根棍子?
呵呵,倒是巧了。
王伦摇摇头,只当自己是胡思乱想,转身走入山寨深处。
羽衣加身,闲云野鹤,浮光掠影间便不见了身影。
梁山泊中云雾开,欲问仙踪何处寻。
真是一派神仙中人。
一众小喽?都看痴了。
“哈哈哈,两位好汉,王头领已经准许二位上山入伙,随我来!”
梁山泊外,李家道口。
一名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的精瘦大汉,满脸喜色的冲入酒家之中,抱拳对鲁达、杨志二人说道。
这人身材长大,貌相魁宏,脸上还留着三叉黄须,双眸中不时掠过精光,市侩而精明。
杨志放下碗筷,笑道:“多谢朱贵兄弟报信了,还请带路!”
梁山泊易守难攻,遍布水域,鲁达自然不会傻到凭借一根雪花镔铁棍,冲将打杀上去,占了鸟位。
而是准备借着青面兽杨志的名声,一起上山‘投奔’王伦。
面前这人,便是旱地忽律朱贵,在李家道口开酒店,招接四方好汉,但要入伙的,须是先投奔他。
朱贵带着鲁达两人来到岸边,取出一张鹊画弓,搭上响箭,着对港败芦折苇里面射去。
杨志有些好奇:“这是何意?”
朱贵笑道:“此是山寨里的号箭,少刻便有船来。”
没多时,只见从对面的芦苇泊里,有三五个小喽?自摇着一只快船过来,宛若离弦之箭,惊起白浪来,径到岸边下。
鲁达眼尖,分明看到那快船下面,还有两三只似螃蟹,似银鱼的水怪,在扶船破浪。
梁山泊,居然还养着一批水泽精怪?
鲁达心生感叹。
朱贵当时引了鲁达、杨志两人,取了包裹行李上船。
杨志提着打包好的白胜,坐在船梢后面。
直到这时,杨志才留意到那几个小喽?,尽皆是缺耳的哑巴,耳不能听,话不能说。
只是闷头划船带路。
杨志有些奇怪,他看了鲁达一眼,没好意思多问。
上了船,朱贵看了眼面容发愣,有些慢半拍的鲁达,试探性问道,
“这位好汉,可是不习水性,有些怕水?”
鲁达的心神从雪花镔铁棍上抽回,实话实说道,
“这倒不是,洒家在跟这棍儿说些贴己话,朱兄不必在意。”
真是怪人。
朱贵看了眼鲁达怀中的棍子,没看出什么讲究来,棍身其貌不扬,不像什么宝贝。
可看鲁智深这幅模样,简直比抱着自家媳妇都亲。
朱贵摇摇头,这些年他开店卖酒,见过形形色色无数人了。
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那两位小心咯,咱们出发!”
朱贵唱起号子,撑船而行,小喽?纷纷划桨,船下水怪破浪而游。
鲁达眺望一看,只见梁山泊是山排巨浪,水接天。
那浓郁的水元道韵扑面而来,上空甚至凝结成福云玄光。
灵机充沛、道韵沉浮,一派紫气,莫说鲁达了,即便以娘子这等修为,在此修行都大有裨益,也是一处上好的太阴炼形之地。
鲁达修行至今,不是在乌烟瘴气的渭州城中厮混,就是南征北战左右奔波,还真没正儿八经寻一灵山宝地修行过。
梁山泊,倒是恰好!
“真是难得一见的灵地啊......”
鲁达眸光微闪。
“八百里梁山,各路震泽山神、水府泊主,在下朱贵,带着两位新入伙的兄弟借水过境,还望保佑我等顺风顺水......”
朱贵立于船头,从船舱下牵出一头牛犊、一只小羊羔,引刀割颈,鲜血迸射。
扑通!
扑通!
接连两道落水声响起。
这牛犊和羊羔,一落水,便被船下的水怪们分食。
水怪们得了血食,更加卖力的破浪,牵引着快船左绕右转,宛若走迷宫一般,再加之有瘴气遮蔽,即便是筑基修士,也难以记住进山的路。
与此同时,鲁达隐隐察觉到深不见底的水泊下,快速掠过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即便是以鲁达的眼力,也未看出是何东西。
杨志:“朱兄,你这是......”
朱贵回头,将匕首擦拭干净,笑道,
“这是我们梁山泊上山、涉水的规矩,两位兄弟可得铭记,每次进出,都得血祭震泽山神、水府泊主......”
说到这,朱贵话语一顿道,
“当然,俺朱贵在梁山落草多年,也没见过什么山神主,倒是每次血祭,都会引来这些带路的水怪......进山道路曲折,港叉复杂,除了我和三位头领外,就只有这些水怪能找到路了。”
居然是血祭?
鲁达闻言,眉头一皱。
一般来说,越古老,越原始,也就越残忍,直指生灵最本质的东西,比如躯壳,比如真灵。
法脉、神明亦是如此。
成道较为古老的,尤其是楚地神灵诞生之前的神?,往往喜欢享用血祭,剩下人皮蒙战鼓,截来头发做缰绳,甚至让一个国度、部落殉葬。
只是渐渐地,道家仙神占据天地主流,推翻旧制,推陈出新,重定秩序,这些血祭的仪轨,也就慢慢废弃了。
沦为邪修及旁门左道的法门。
再联想娘子所说,王伦的混元二气扇,出自灵宝派。
而灵宝派,东晋末年才逐渐流传,距今近千年,倒是勉强具备古老的特征,还残留血祭等仪轨,也说得过去。
“莫非,梁山泊中,还隐藏着灵宝派的法门?”
鲁达默默嘀咕着。
不成想进梁山泊的路如此隐秘………………
杨志闻言,看向那些聋瞽的小喽?,恍然道,
“怪不得派这些聋瞽的喽?来带路......”
朱贵闻言,回过头,似笑非笑道,
“不是他们聋瞽了,才来带路。而是他们来带路,才聋瞽了......”
杨志脸色一愣,继而沉默下去。
一时间,淼淼水泊中,只余木桨击浪之声。
留下滚滚白波,宛若嬉戏的蛟龙,翻滚奔腾,又慢慢潜灭。
半个时辰后。
快船摇到金沙滩岸边。
鲁达、杨志、朱贵等人跳上岸边。
有小喽?开口道:“两位,还请留下兵刃,等见了二头领再归还两位......”
“噫!不可!你这怎么不开眼,这位可是杨家将的后人,青面兽杨志!退下!”
遥遥一道清朗的笑声传来。
便见一身穿青衫,体型高大,甚至比鲁达高半个脑袋的男子,快步从半山一座断金亭子跑来。
朱贵笑着朝这人招呼着,
“杜兄,人我带到了,朱某回去了。”
“多谢兄弟,这是王头领本月炼制的黄芽丹,你且收下。
“好说好说,杨兄、鲁兄,在下告辞!”
朱贵接过丹瓶,稍稍晃动,丹丸碰撞瓶声,如琅琊玉响。
朱贵不由得面露满意之色,转身上船,眨眼间便消失在芦苇荡中。
“杨兄,我们又见面了,这位是......”
梁山泊二把手,杜迁试探性的看向鲁达。
鲁达脸色不变,道:“酒家是关西汉子,陪杨兄弟一起来投奔王伦头领的。”
“行,跟我来……………”
杜迁点了点头,一路朝杨志、鲁达两人介绍山寨的情况。
当然,主要还是介绍给杨志的。
有道是‘天下文章在三江,三江文章在我乡,我乡文章属舍弟,舍弟跟我学文章。’
人活一世,就为个名声。
武举出身,杨家将后人杨志,无疑比名不见经传的鲁智深,更吃得开些。
鲁达也毫不在意,反而落得清净,可分心祭炼法器,观察梁山泊的一应细节。
金沙滩上,四面高山,上山需经过三座雄壮的关隘,团团围定,中间是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
不少精壮的小喽?,手持刀枪剑戟,或在巡山或在练武。
“咱们梁山泊中,有各路英雄好汉投奔,都是有武艺在身的,找共有数十种武道传承、十多名仙家,或炼丹、或制符,都是些活神仙......
“当然,最大的神仙,还得属王头领,王伦!一人可敌千钧,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杜迁略带自夸的朝杨志、鲁达两人介绍。
还飞天遁地呢,怎么不说羽化登仙。
鲁达轻轻一笑。
一番观察下来,鲁达也发现如今的梁山泊,就是一盘散沙。
这些绿林好汉,质量也是参差不齐,既有良心未泯,无奈落草的豪杰;也有偷鸡摸狗,杀人无数,在外面混不下去的大寇。
有官吏、有走贩,有捞偏门的,甚至还有邪修!
搞得梁山泊乌烟瘴气。
而且那王伦,也是个废物!
拿着这么一片宝地,也不知利用。
金沙滩有近百亩地,紧挨着水泊,结果荒废了拿来堆破船烂舟。
为何不种地?!
断金亭子里那里地势平缓,日晒充足,为何不推平了碍脚的亭子,去栽种药草、灵植?!
这些小喽?,也不日夜操练,任由他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修行。
山寨里既然有炼丹、制符的术士,为何不拿出一个奖惩制度,按劳分配,反而搞暗箱操作?
直看得鲁达摇头。
不消片刻,杜迁将杨志、鲁达二人带到一片古色古香的门庭小院前。
小院门匾上,挂着一副楹联??
酿五百壶酒,装三十车书,此生足矣;
制千丈大裘,造万间广厦,何日能之
横批:听泊台
杨志见状,目光闪烁道:“杜兄,为何不带我等见王头领?”
杜迁轻笑道:“杨兄,你且少待几日,在你们之前,还有几位好汉前来投奔,也住在这听泊台中。至于王头领那里,他近日修行有所领悟,要晚几日才能出关。”
要晚几日?
杨志脸色有些难看。
杜迁赶紧打着圆场:“杨兄勿怪,王头领不是有意冷落两位,而是仙道玄妙,突有所得,的确扯不开身。
两位放心,这几日寨子上上下下,一定安排酒食,整理筵宴款待二位,等王头领出关了,便马上安排见面。”
说着,杜迁赔笑着引鲁达、杨志两人入院。
杨志不露声色的看了鲁达一眼。
鲁达脸色不变,迈步进了听泊台。
庭院入口处,两尊白玉麒麟雕像威风凛凛地镇守两侧。
青石小径蜿蜒前行,路旁繁花似锦,栽种着外界难得一见,可做良弓的乌芽竹。
如今正是酷暑时节,林间微风阵阵,丝毫不显燥热。
单独的小院、假山鱼池、石桥凉亭,藤蔓缠绕,青苔斑驳。
甚至还有几家专供文人雅士,抑或修仙者观经论道的洞府。
“王伦这厮,总算还干了件人事!这院子日后,就腾出来赠给娘子当做太阴炼形之地吧。”
鲁达已经将自己当做寨主,划分着一应事物的归属了。
“两位且把细软行李放好,我已命人备好酒宴,为两位接风,顺便替二位引荐之前那批好汉。’
杜迁将两人引到一间别院。
院门前,有一黄发虬髯,身穿青布衣裳的男子,伫立原地,似乎在等着杨志、鲁达二人。
“哈哈哈,杨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杨志脸上露出几丝笑意,给鲁达介绍道,
“智深哥哥,这位是云里金刚宋万,上次我经过梁山泊,便是跟他打了一架,是条汉子。”
一旁,杜迁看到宋万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拱了拱手,以还有要事为由,便转身离去。
宋万看了眼离去的杜迁,目光冰冷。
回头过来,又满脸和煦笑容。
宋万跟鲁达随意寒暄两句,便转头看向杨志,一脸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杨志皱眉:“宋万兄弟有话直说,何需如此?”
“唉!”
宋万叹了口气:“不瞒杨兄弟,在你进山之前,还有一伙人也来入伙。”
“哦?是谁?”
“正是夺了你生辰纲的,那晁盖、吴用等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