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北风咆哮。
低矮的房屋被肆虐得“咔咔”直响，好似老天爷见不得穷人有一晚安眠，要将屋顶揭了、薄墙倒了。
整个清平府，唯有一地得到了安宁。
屋子里泛着昏黄、温暖的灯光。
小小的院子翻出了两块农地，上面满是鸡爪的印子，却干净得令人发指：找不到半点鸡屎的痕迹。
围墙下，是一棵南方特有的白玉兰树，犹保持着青绿。
树下的人儿感受到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那是一息以她目前境界、见识，无法知晓、玄妙无穷的天地气息。
莫离收敛头顶三尺烟霞，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落到身前三丈处、那十六七岁少年身上。
杨家春意融融、和风暖煦，成了寒冬中的一方小世界，而这一切，都是杨昭造成的。
剑圣之女作出判断：“并非阿昭身上释放出来的气息，而是他操控了天地间最为玄妙的气息……”
杨昭缓缓张开眼睛，“突破了。”
【功法：潜龙功（随波逐流1%）】
一个境界，两种成就。
坚如磐石臻至巅峰，杨昭修成了金刚不坏身。
“我明白了……随着我境界、领悟力的提升，属性之瞳功能再次得到延展。”
杨昭胸腹之间出现了昨日的丈六金身，有条不紊的渐渐扩大，扩大到与杨昭一比一的比例，“替换”了他的皮肤。
肉眼可见，杨昭皮肤成了阳光的颜色，数息后光华尽敛，恢复如常。
昨日杨昭顿悟，道破了“天下大道万千，殊途同归，只会相容，不会互相吞并”的天地至理，道、禅相容。
属性之瞳凭借着这一点有迹可循的契机，将《火焰刀法》到了杨昭境界极致，才会出现的大轮明王丈六金身，前置出来与《潜龙功》融合。
本来，以杨昭如今的天赋、契机，坚如磐石臻至巅峰，只能修成比常万寿略微高明的金钟罩。
有了属性之瞳将两种功法的融合，令他修成了坚如磐石最极致的形态：金刚不坏身。
大轮明王的极致形态是不能提前置换出来的，是杨昭的禅理得到了提升，冲破了门户的封闭，从“无所住而生其心”，到了“一切法皆是佛法”的极致豁达：
只要能到达彼岸，任何一条道路都是大道，无所谓正宗与旁门、或门户之见。
而坚如磐石此刻最需要的是金刚不坏身，所以……杨昭就拥有了金刚不坏身。
是禅的缘，亦是道的玄。
水到渠成，杨昭冲破了认知障，通识了《潜龙功》的真意：
《潜龙功》天地奇功，道法自然，以武者肉身控制天地玄妙气息，达到极致的效果。
如当日左慈的随波逐流，便是以掌法的形式，控制天地玄妙气息，造成消减对手攻击力、凝住对手身法的奇效。
可知，后面三境，惊涛骇浪、潜龙勿用、飞龙在天，道理一致，以操控天地玄妙气息来攻击敌人。
此乃逆天行径，人的身体如何能操控天地玄妙气息？那将会对肉身造成多大的冲击？
第一境坚如磐石可破局：令肉身坚韧无比，乃至肉身成圣。
“我的推论是对的！”
杨昭恍然，舒野王已经练到了第五境飞龙在天，而他的身体远远没达到金刚不坏身的境界。
他可操控逆天气息，身体却无法承受巨大冲击，极致的矛盾令他一旦施展飞龙在天，瞬间可造成肉体爆破、灰飞烟灭。
甚至说如今的舒野王因强练《潜龙功》身体早已达到了极限、伤痕累累，但凡他催动真气，都会造成爆体而亡的后果。
也有一种说法舒野王如今可理论上击杀任何一名武者，以最惨烈的方式来击杀：同归于尽。
他一直闭关，是为了找寻破局方法，也是在隐忍，在保留着唯一一次帮助女儿的机会。
舒越今日过来请求杨昭陪她去拍卖会，就是为了取得龙火晶，助力舒野王练成金刚不坏身，破了他必死的局。
“若是如此，我一定尽力帮助舒野王！”
舒野王得以恢复，杨昭一家亦无需离开洛河帮，事实上，到今天为止，杨昭还没有找到下一站的落脚点。
随着思绪，杨昭缓缓起身，“呼！”，拍出一掌。
随波逐流！
肉眼可见，空气之于杨昭如同平湖，而杨昭的手掌之于平湖如同石头。
石头入湖，自可荡起波纹。
凝练时，波纹宽约三尺，长三丈。
发散时，波纹方圆三丈。
“洛河帮的《潜龙功》！”
剑圣之女眼光何等高明，一语道破。
武者之间自有心灵相通，莫离没有任何的犹豫，“刷”，手中已多了一柄三尺莫邪剑。
“阿昭，我来助你！”
“莫师傅，多谢了！”
刷！
莫邪剑如一泓清泉，斩落到凝练的波纹上，剑气在杨昭身前一丈处消散。
莫离淡然道：“我的身法灵活度降低了一半，换作是雄狮境武者，影响最多是一成左右。”
生死大战，不说一成的影响，1%，也是致命的，足够了！
杨昭庆幸自己有如此好的一位陪练：有实力的未必有莫离的眼光、见识，如柴千岁一般有她如此眼光、见识的，实力远远不足。
而且，她知分寸。
莫离明白杨昭想要什么，继续道：“我半步雄狮境的实力，加上一柄莫邪剑，攻击威力与雄狮境相仿，而刚才，我只出了半分力。”
杨昭恭敬道：“请莫师傅继续！”
“好，七分力！”
刷！
剑气到了杨昭身前三尺处。
“请继续！”
“好，十分力！”
刷！
血花四溅，莫离的力度、手法控制得极好，仅仅在杨昭左臂上划出了一道深约一寸的皮外伤，以狼王实力，几分钟内自可痊愈。
十分直观：若雄狮境武者全力一击，可破开杨昭的随波逐流，即便有金刚不坏身加持，仍会受重伤。
不过，莫离刚才也说了，那仅仅代表雄狮境武者的攻击威力，在实战中，瞬息万变，雄狮境武者又岂会机械的一剑一剑正面劈来。
“多谢莫离师傅赐教！”
杨昭慢慢合上眼睛，盘膝而坐，在灵台中模拟着刚才莫离的三剑。
莫离也复归白玉兰树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操控着变幻莫测、迟迟不愿凝成剑心的烟霞。
呼呼呼！
无了杨昭庇护的杨家，重新融入了残酷的冰冷世界，遭受着寒风的肆虐。
不过，如今的杨家早已十分坚固，里面的小人儿正睡得香甜，大人儿也在暖炉旁专心致志的做着过年新衣。
半个小时后，杨昭缓缓睁开眼睛。
“莫离师傅，《潜龙功》可承受攻击力的极致我是知道了，另外一个极致，也想尝试，您……同意吗？”
“哈！”
莫离暖暖一笑，自然知道杨昭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我倒也无所谓，就怕坏了你的道心。”
“我的道心又不是水造的，岂能轻易就坏了。”
杨昭大笑着，进屋、睡觉。
翌日。
天还没亮。
“喝！”
小家伙赤着小脚丫，戴着虎头帽、系着围脖，认真的挥舞着三尺清霜。
“挥棍时，无需追求速度，你要击打的是那一个点，快不代表一定能击中，剑圣门人，出手就必须击中。”
莫离授课时，十分严厉。
“好呀。”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答应着，手中三尺寒霜却完全没有半分的可爱，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恶魔。
不同于往日的宁静，今日院子里走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不高不矮的身材，脸上戴着一个怪兽面具。
“哇！”
向来胆小的小家伙吓得赶紧抱住了师父的大腿，小嘴一撇一撇的，眼泪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怪兽狠狠道：“莫离，终于找到你了，受死吧！”
看着怪兽挥拳要过来打师父，小家抹了抹眼睛，一言不发，高举三尺清霜，迈开小短腿，义无反顾向着怪兽奔去。
哐！哐！哐！
三棍狠狠砸到怪兽的小腿上。
“哇，好厉害的小家伙！”
怪兽落荒而逃。
数十息后，小桥上，杨昭看着被流水卷去的怪兽面具，摇头苦笑。
“莫离师傅讲得没错，看到小家伙为了师父揍哥哥，真能嫉妒得坏了道心。”
随即收敛心神，作出判断：当我一动不动时，金刚不坏身遭受蛮牛境武者袭击，会有痛楚的感觉，仅此而已，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遭遇饿狼境武者的袭击，会受轻伤。
遭遇半步雄狮境武者的袭击，会受重伤。
有了随波逐流加持，遭遇雄狮境武者袭击，亦会受重伤。
“不过……这都是在我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而且……目前我是狼王，连半步雄狮都不是!”
后续可期！
天亮了。
宋福来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老宋，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荣幸之至，多谢杨大嫂！”
不等杨李氏的话讲完，宋福来已然大大方方的坐到餐桌前，一手抓了一个烧卖，一手抓了一个咸煎饼，往嘴里塞去。
美食并不能堵住他话痨的嘴巴，“好吃，好消息，今日官军撤走了一大半，只要有正当理由，白天都可以自由出入洛河帮，三天内完全解禁！”
可预知的情况，却比杨昭想象中要提早了，并非一个太好的消息。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乱世里，哪一天没有困难、危机，到来了，面对就是。
“老宋，我想请一两天假，或许是三天，未定。”
“请呀，丹园的事情无需担心，到外面游玩也是好的，对了，想去哪里玩呀？”
杨昭摇摇头，“我要下水抓鱼呢。”
“嘶！大冬天下水抓鱼？不怕冷缩么？”
宋福来打了个激灵，立刻往肚子里灌进半碗的状元及第粥，压一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