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一辆刻有洛河帮专属飞燕标记的马车穿过宁静、冰冷的洛河帮，进入清平城青石大街。
舒越葱白一般的手指在杨昭肩膀的包裹上点了点，“阿昭，里面有五十万两银票，娘说，龙火晶价格大概在二十万两银子左右。”
龙火晶可令舒野王复原，若舒越可将整个洛河帮扛去拍卖会，骆冰也会毫不犹豫令女儿如此去做。
“阿昭，还有呢。”
舒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压低了声音，“里面还藏了一颗沧海月明呢。”
杨昭的心湖泛起一阵涟漪，他想到了柳如是、李香君在胸口里藏银票的旖旎光景，自然而然想到了舒越身上，即便心里明白得很：她指的是怀里。
《青囊书》记载，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
那是夜明珠里最特殊的一种，夜间可令满堂生辉，除此之外，还有安神、定惊、养颜、保胎的作用，是妇人的恩物。
又有墨客诗云，沧海月明珠有泪，故有“沧海月明”的雅称。
府尹莫宣卿年轻时受过重伤，极难有子嗣，五十岁前膝下犹虚。
今年五十一岁，迎来意外之喜：四十九岁的老妻竟然怀孕了！
他除了请来最好的妇科大夫、最有经验的稳婆日夜伺候，还不惜一切代价找寻“沧海月明”给老妻养胎，却求而不得。
今晚的拍卖会在媚香楼举行，幕后势力是百年莫家，即是莫宣卿出身的莫家。
“阿昭，我们有倍数的银子、主人家急需的宝物，按理龙火晶是绝对能得到的，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并非女儿家的故作姿态、或无病呻吟，武者的直觉异于常人，尤其《飞燕功》将近臻至圆满的舒越。
《飞燕功》令武者在千军万马当中、刀光剑影里毫无道理的反败为胜，依仗的不外乎是异于寻常武者的五感，还有玄之又玄的直觉。
舒越觉得有问题，拍卖会里一定存在未知暗涌。
有属性之瞳加持的杨昭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淡然道：“越越姐姐，只要龙火晶里面的龙血确是珍品，我有十成把握可以得到。”
舒越轻拍胸口，展颜一笑，“阿昭，那我放心了。”
拍卖会将在媚香楼的集雅轩举行。
那是一处幽静的园林，置身其中，令杨昭心旷神怡，竟忘记了媚香楼的存在。
集雅轩外热闹非凡，三三两两聚集了三四十人。
“欸？！”
杨昭目光一凛，被夹杂其中三位长相、衣着均非常普通的男人吸引。
【明天，32岁，清平府名捕，半步雄狮境武者。】
【洪流，31岁，清平府名捕，半步雄狮境武者。】
【铁山，33岁，清平府名捕，半步雄狮境武者。】
与此同时，一缕细若柔丝、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在杨昭耳中响起。
“阿昭，他们是清平府四大名捕之三，平时一般只来一位，并不参与、阻挠任何的争斗，只会保证不伤及无辜。”
杨昭心中赞叹：舒家底蕴极深，舒越这一手类似传音入密的功夫，俊得很。
随即谨慎起来：四大名捕来了三位，今晚的拍卖会不简单。
“舒姑娘，上次一别，你令小生煎熬了十数天，今日终可一解相思之苦。”
随着思绪，迎面而来一名外表如言语一般风流的青年，在他身后跟了六人。
“是他！”
【海蟠，东海帮主海东青大儿子，半步雄狮境武者。】
不等舒越回话，海蟠身后早有一名白净书生淫笑着，若有所指道：“表兄，舒越姑娘身上是有异于其他姑娘的事物么？怎么惹得您云牵梦绕？”
【欧阳白，19岁，海东青表妹秦如玉的小儿子，实质是她与海东青私通的私生子，蛮牛境武者。】
【海东青帮主之位传自老丈人彭青，十分惧内，从不敢承认这位私生子，却是比自己四个儿子更疼爱。】
海蟠不怀好意的笑着，“舒越姑娘身上自然有比其他姑娘更令人陶醉的事物……”
言语间，目光赤裸裸的落到舒越脸上，一寸、一寸下移。
“嗯！”
突然心中一愣，目光下移数寸后，出现了一个虬结的胸膛，随即上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黝黑的少年脸蛋，却充满了线条感。
少年挡在舒越身前，目光冰寒，看死人一般看着海蟠。
海蟠倒吸一口凉气，“小子，你是何人？”
“杨昭。”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在这一方天地爆炸。
“哦？！”
三位名捕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轰！”
三四十人均聚焦到杨昭身上。
“杨昭？！是不是就是那位杨昭？”
“与舒姑娘一同来的，除了昨晚斩杀雄狮境武者左谦的那位杨昭，还能有哪一位杨昭？”
“是了，传闻那位杨大人只有十六七岁年纪，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名医、炼丹师、武者，三位一体，这是人力能做到的吗？”
“.…..”
杨昭似乎对众人对他的惊叹听而不闻，一脸寒霜，俯瞰着海蟠，厉声道：
“海蟠，作为东海帮的大公子，你言行无耻，如同泼赖，可知，你东海帮自上到下都如此，洛河帮弟子皆是大好男儿，竟然与你们齐名，实在羞耻！”
说罢亦不屑再理会海蟠等人，转身拉着舒越的手，“越越姐姐，我们进拍卖会。”
舒越心中一阵畅快，犹记得当日她到东海帮求凝气丹，受了海蟠言语上的极大侮辱，今日杨昭替她狠狠的出了那口恶气。
“阿昭，你讲得真好，洛河帮弟子皆是大好男儿，自不能与东海帮一般无（耻）……”
舒越声音不大，于武者耳中却是声声入耳。
“你……”
身后的海蟠气急败坏，“杨昭，我誓要将你……好，好你个舒越，待会……待会……哼，你们走着瞧！”
“欸？！”
杨昭脚步稍稍凝住，似乎看到了什么，想了想，也不再理会，与舒越大步走进拍卖会。
那是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内是一排排标记好号码的座椅。
二楼东西北三个方位皆有包厢，置身其中，可纵观下面全景。
舒越与杨昭上了二楼，进了东面的包厢。
待侍女献上香茶、点心、退出后，杨昭低声道：“越越姐姐，刚才我与海蟠争吵后，有九人向我投来了不大友善的目光。”
舒越点点头，“都是来自各大势力的人，其中三家与东海帮关系密切，另外六家却是一直依仗洛河帮的。”
随即努努嘴，“喏，你看。”
随着舒越的目光看去，海蟠等七人已经进入了拍卖会大厅，场面上六七十人，至少有五六十人向他投去了或讨好、或善意、或敬畏、或心领神会的目光。
戒严六天后，洛河帮经历了正副帮主夺位的阵痛，实力上已经远远落后于东海帮。
痛打落水狗，人之常情！
杨昭可以预料到：东海帮已然与各大势力达成共识，将洛河帮这块肥猪肉瓜分完毕，等的只是舒野王的倒下。
今日他们来拍卖会的目的不言而喻：要联合起来，将龙火晶抢到手，送舒野王最后一程！
舒野王身体存在极大隐患，需以龙火晶救命，此事十分机密，在洛河知道的不可能超过十个！
骆冰、舒越、瑞兰、柴从零、柴千岁可以排除在外，剩下知晓情况的都有机会成为内鬼！
随着杨昭思绪飞转，舒越不无担心道：“阿昭，最怕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底牌，竟有了破局的法子，若龙火晶被他们投去，该怎么办？”
来时在马车上，杨昭早已经有了主意，干脆利落，“抢！”
“抢？阿昭，你说的是拦路抢劫的那种抢吗？”
舒越一双明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昭。
单纯善良的洛河帮千金，这辈子从未动过一次作奸犯科的念头。
杨昭摇摇头，“不是的，是杀人放火那种抢！”
顿了顿，看着舒越仍十分迷茫的眼神，不禁急道：“蠢丫头，难道你不要你爹的命了吗？若要的话，管踏马那么多干嘛？抢、杀他娘的就是！”
生平第一次被人当面以脏话臭骂，舒越吓得机械的点着头，“抢，抢，抢的。”
随即，似乎想到什么，坚定的点点头，说得飞快，“要的，爹的命自然要的！好，阿昭，若投不到，我们就抢！不过我没做过坏事，你要教我！”
“呼！”
一番话说完，舒越长舒一口气，脸上泛着红霞，是害怕，也是兴奋。
固有的道德观念告诉她，这样做千错万错，从未体验过这种生活的她，内心里无比的渴望。
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快乐，“舒越，你变坏了，你听到阿昭骂你脏话，竟然觉得有趣、高兴呢！其实……我自己讲一句也蛮有意思的，不过……我不敢讲呢！”
若给杨昭知道了她如此想法，还会骂她一句“真是善良得令人发指”，明明是杨昭教坏她的，偏要讲自己变坏了。
有了共识，包厢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在下鬼眼莫大，负责此次拍卖会，诸位赏面光临，在下先道一句：谢了！”
杨昭正与舒越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南面台上响起了雄壮、利索的声音。
声音主人是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头儿，五短身材，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奇异的是，他的右眼如同玻璃构造，却非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