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结束, 返回加列塔公寓的途中,周白赫接到左筠的电话。
“周先生,公关部负责网络舆情监控的员工反应,今晚七点开始,网上有几篇媒体报道,暗示佟小姐是诈骗犯袁廷的女儿,您看是否先把新闻压下来?”
周白赫用平板点开邮箱,扫了一眼左筠的邮件。
今天袁廷的案子宣判,紧接着就有佟央是他女儿的报道,很难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媒体的报道虽没有指名道姓,但关键词赚足了眼球。
北城大学法学院,23岁,亚恒员工……………
依托这些关键词,若被认识的人看到,不难猜测是谁。
周白赫吩咐:“联系媒体,把相关新闻全部撤下,再查查最先发布的媒体是哪家。”
左筠:“明白。
与此同时,中外时报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楚心雨是学新闻的,毕业就进中外时报当记者,临近季度考核,灯火通明的夜晚,大家都在为kpi和晋升努力着。
中外时报考核向来看中新闻流量,而楚心雨跟进的诈骗案,这几个月来流量一直很好,她做的几次深度采访切入角度不错,引得观众纷纷讨伐。
部门同事都知道,这次晋升名额,大概率非楚心雨莫属了。
今天案子宣判,得知袁廷家人卷款逃到海外的时候,楚心雨便有了一个主意,是时候曝光袁廷还有一个女儿在国内的事了。
这样既能继续赚流量,满足看客的好奇心和泄愤欲,又能公报私仇,简直一举两得。
楚心雨第一时间写好了稿件,领导审核通过之后在各平台发布,其他媒体见状纷纷跟风转发。
和楚心雨预料的一样,稿件一经发出,流量暴增,观众的审判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强烈要求父债女偿………………
看着评论区群情激愤的言论,楚心雨很是得意,她收拾东西下班,刚坐上出租车,打开手机却发现,刚刚还挂在各大媒体平台的“袁廷女儿”新闻,忽然全部消失了。
不仅如此,相关词条,原本不断上升的热搜也一瞬间没了。
楚心雨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点开工作群聊问编辑,得到的回复却是不清楚。
楚心雨只好去问部门领导,领导却问她:【袁廷有个女儿的事,你从哪里得知?核实过吗?】
楚心雨:【是袁廷的同伙魏科透露的,魏科是袁廷的表弟,两人形影不离十几年,消息应该不会错。】
这句话发出,她收到一通领导的痛骂:【什么叫应该?你是白痴吗,做新闻不确定的事也敢发出来。刚刚接到上级通知,与袁廷女儿有关的新闻全部下撤,还有用户向平台举报我们虚假报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必再跟进了。】
楚心雨懵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过,难道不是袁廷的女儿吗?
这个问题没法证实,袁廷目前拒绝所有媒体的采访,她又不能去做亲子鉴定。几个月的努力换来这样的结果,楚心雨很不甘心。
网上的事佟央没管,邦辰招标的项目在即,元图律所和张靖团队沟通过几次,方案渐具雏形。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来到了竞标的日子。
各大律所虎视眈眈,这天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出席。投标文件与保证金已在前几天上交,今天要做的事只有开标。
开标地点安排在邦辰公司总部,到达签到室,佟央等了一会,见牧拎着电脑包从卫生间出来,眉头紧紧锁着。
佟央迎上去,“晴姐,你怎么了?”
“不知怎么回事,肚子忽然疼的厉害。”
今天原定的讲标人是牧睛,眼下她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能不能撑到结束都不好说。
牧晴知道自己状态不佳,迅速做了决策,“央央,等会你上台讲标。”
“哦?”
牧晴道:“怎么,不敢?”
倒不是不敢。
元图律所成立不久人员不多,每个人手上一堆活,这次的竞标方案是佟央和牧晴一起熬了几个大夜写出来的,其中细节佟央再清楚不过。
只是临危受命,她难免有点紧张。
“央央,你之前做过pre吧?”
佟央点头,“做过。”
“那就行,你来。”牧睛把电脑递给她,鼓励说:“按照你的想法来讲,就算竞标失败,主要责任也在我,你不要有压力。”
佟央心跳咚咚,接过电脑,保证道:“晴姐放心,我会尽力的。”
元图律所排在三号,很快,轮到她们了。
这会牧晴已经疼得直不起腰,佟央叫了一位工作人员照顾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会议室,从容地连接投影,调试设备。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站在台上望去,只见会议室里,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邦辰公司的总裁,各部门总监,以及项目组负责人张靖都在,佟央扫一眼,意外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周先生?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会周白赫就坐在邦辰总裁身边,他还是那般风采卓然,一身深灰色正装坐在其中,肩膀平直宽阔,坐姿松弛闲适,气质突出叫人一眼就沦陷。
佟央注意到,他戴了那条她送的深蓝色领带和领带夹。
与她的视线对上,周白赫微微勾唇,仿佛无声的鼓励。佟央收到他的暗示,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
周先生看着她呢,她该更努力地表现。
佟央握着翻页笔,定了定神,渐渐镇定下来,开始自己的讲解。
上次当众演讲还是在亚恒的时候,佟央参加转正述职答辩,那次周先生亲自为她改的ppt,还视频做了模拟训练。
她记得周先生的提醒,语速放慢一点,注意停顿,这样会显得台风更稳更自信…………
这些技巧,周先生曾一字一句地指导她,而现在,佟央当着周先生的面,将自己的成果展现给他看。
佟央想,某种意义上来讲,她是周先生带出来的学生,行事风格带着他的影子,他们是一体的。
灯光暗下来,佟央专注讲解方案。
她很年轻,表现却尤为老道,演讲风格又稳又不过于紧绷,目光时而聚焦ppt文稿,时而与听众无声交流。
她也很细致,将那份夜以继日写下的方案一点点掰开,揉碎了讲,但不过分拖延,简单的部分几句话带过,复杂的地方适当停顿,全程收放自如,将律所方案完美地呈现。
台下,周白赫目光紧紧锁在佟央身上,再也移不开。
他的Elise,曾是一株稚嫩的苗,现在已枝繁叶茂,能够独自撑起一片天地了。
他为她感到高兴,心头也漫上一种成就感。
演讲结束时,佟央利落地收尾,她想了想,对着台下轻轻鞠躬。
再次抬头,佟央看见,她的男朋友,她喜欢的人,正坐在台下,微笑着为她鼓掌。
她的心口发热,有种不真实感。
周先生那样遥远,从前她只能默默地仰望他,而现在,她感到自己距离周先生,好像更近一点点了。
演讲结束后,开始有人提问,佟央一一解答,走下台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出汗了。
时间卡的刚好,走出会议室,佟央平复着呼吸。
结果要等后天才会公布,但她已做了该做的,佟央觉得再没有遗憾,她回座位去找牧时,却被告知牧晴被送去医院了。
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佟央掏出手机,发现半小时前牧晴给她发过消息。
【央央,我被确认盲肠炎需要做个手术,你讲完方案直接回律所,辛苦了。】
佟央回复她讲演的情况,收拾好电脑包准备回程。
周白赫的消息适时进来,【去楼下等我。】
佟央抿唇:【好。】
在楼下没等太久,黑色劳斯莱斯到了,上车后,佟央迫不及待地扑进周白赫怀里。
她克制不住兴奋:“周先生,你今天为什么会在邦辰?”
周白赫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目光含笑,“和邦辰刚好有个商务会谈,当然,也想到竞标现场看看,我的Elise表现如何。”
佟央:“那你觉得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周白赫沉默了会,斟酌用词,最终只憋出三个字:“非常好。
“其实今天我是临危受命,晴姐忽然肚子疼,所以由我上台讲标。”
“可你抓住机会了。”周白赫说:“至少以后在邦辰,他们会对元图律所,会对央这个名字留下深刻的印象。”
周白赫侧面暗示评审席对佟央的反馈,又郑重其事道:“恭喜你,佟律师。”
佟央:“我还是实习律师,现在恭喜我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周白赫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的目光欣赏,也宠溺,笃定地说:“你迟早会去到更好的位置。
佟央趴在他的胸口,只觉一路走来虽然艰辛,却值得。
她由衷道:“谢谢你,周先生。”
周白赫垂眸看她,“用嘴谢?”
佟央会意,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这样行不行?”
“仅仅这样怎么够?”
佟央主动提议,“今晚去你家?我...……我好好谢你。
周白赫喉结上下一滚,无奈抬手揉揉眉心,“Elise,我很想答应你,但是两小时后,我要去机场。”
“你要出差?”
“嗯,去东京几天。”
佟央鼓鼓腮帮子,“那只能下次咯。”
周白赫抱住她,低声喃喃:“我会尽快回来,满足你。”
他们两个到底谁满足谁啊?
车子一路沿着二环路行驶,准备送佟央回律所,快到金融街的时候,佟央低头看一眼手机,看见有条微信。
一个许久不联系的高中同学忽然问她:【央央,那个诈骗犯的女儿是你吗?】
佟央蹙眉,说:【为什么这样问?】
老同学发来一条链接,【你看看这篇帖子,说的人好像是你哦。】
佟央点进去,链接自动跳转微博,一个北城本地ip的博主在网上爆料,袁廷还有个女儿在国内,暗示受害者可以找她讨债。
这篇帖子热度很高,短短三小时转评赞超过十万,帖子里虽然没明说佟央的名字,但说了她的名字缩写,大学学院,以前的住址等信息,熟悉的人很容易猜到就是她。
直觉告诉佟央,发帖人一定是楚心雨。
正好,忙完邦辰项目的事她有空,是时候处理这件事了。
佟央注册了一个小号,斟酌要怎么澄清,见她沉默太久,周白赫问:“怎么了?”
“没什么,有人拿我和袁廷的关系在网上做文章。”
周白赫:“那个叫楚心雨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佟央惊讶:“你怎么知道?”
“查过。”
佟央解释说:“以前是好朋友,后来闹掰了,她知道我的很多事。可能她从哪里知道佟琳和袁廷曾是男女朋友,所以认为我爸爸是袁廷吧,我澄清一下就好了。”
佟央和袁廷的父女关系原本就是假新闻,在得知有媒体想在这上面做文章的第一时间,周白赫就把相关新闻全撤了,没想到还有人敢跳出来。
周白赫制止说:“你没必要澄清,晚上七点,真相自会大白。”
佟央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楚心雨没指名道姓,评论区的网友也没扒出她,只有特别熟悉佟央的人能联想到她,现在上赶着澄清好像有点太早了,但她又不想任由事情发酵。
佟央好奇:“真相怎么大白?”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周白赫卖了个关子,“Elise,相信我。”
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周先生总是这样令人信赖。在他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佟央也猜到了,“你早就发现楚心雨想用袁廷对付我了?”
“嗯。”
反正他会把事情解决好,所以周白赫没和佟央说这件事。
一时间,佟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我说过,为你解决麻烦是我的荣幸,Elise小姐。”周白赫说着,低头牵起她的手,一个吻印在她光洁的手背。